秦王却给了她一纸契约,他们二人约定:她助他夺位,他给她权势,二人只论利益,不谈风月。
看起来好像还是她更占便宜一些,她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人后真盟友,人前假夫妻。
直到后来秦王登基后,召邕州刺史携家眷入京,并且在宫中频频召见,看似荣宠,实际上却是觊觎臣妻,明里暗里的施压沈氏夫妻二人。
没有人能斗得过皇权,最终沈韶的妻子薛氏为了不连累丈夫,与他和离。
已经成为圣人的齐晗很高兴,给沈韶升了官,还诸多赏赐。
第一次见沈韶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后,沈韶作为圣人心腹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那时很同情这个看起来斯文俊秀的男人。
他在圣人潜邸时就已经偷偷的加入秦王一派,后来一直追随的秦王登基后,旁人只知道他十分受圣人的倚重。
知道内情的她只觉十分的可笑!
受圣人倚重又如何,他对圣人忠心耿耿,可是那个他一心侍奉的君主却抢走了他的妻子,用被迫与妻子和离才能换来的加官进爵想必心中是十分的不是滋味。
后来圣人强迫臣妻入宫之事还在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沈韶献妻升官备受官员们的鄙夷与唾弃,直到齐晗盛年暴毙,却在临终之前让他做了小皇帝的老师。
身为小皇帝老师的他却是小皇帝生母的前夫,朝中不免有一些桃色新闻,流言蜚语不堪入耳,连自己听了都忍不下去。
可他全置若罔闻,一心扑在朝中,与她这个抚养小皇帝的摄政太后渐渐有了默契,一起好好培养小皇帝,扫清他未来亲政的障碍。
可是自己这般无私无畏的为小皇帝是有原因的,一是为了报答他父亲的知遇之恩,二是为了他母亲临终之前的重托,三来自己的确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疼爱有加。
沈韶又为什么会对小皇帝始终如一,肯定不会是因为对先皇的忠心,大概是因为大概是因为小皇帝的生母。
不只她自己这样想,整个长安城都是这样想的,人尽皆知,沈大人自从与前妻和离后,便再未娶妻,甚至府上连个通房的小妾丫鬟都没有,日子过得就像是一个苦行僧。
说不是因为思念前妻又有谁会信?
他在朝中的名声由一个卖妻求荣的小人渐渐变成了一个情深意重的好人,一个虽被先皇抢夺妻子但仍忠心为君的好官,也是一个可怜人。
当然也有人内心嘀咕,质疑小皇帝的真实血统,毕竟小皇帝的生母是他的曾经的妻子。
可是这个流言在小皇帝身上不攻而破,原因无他,小皇帝和先帝生的太像了,是他的亲儿子无疑。
如此,沈大人更可怜了。
她却很感谢沈韶,女子摄政,可想而知,在没有彻底掌握朝政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沈韶在朝中为她斡旋,辅佐她执掌朝政。
身为臣子,沈韶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在朝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终积劳成疾,不过四十,便卧床不起。
她立刻遣了太医前去诊治,太医回来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沈大人这些年身心交瘁,怕是命不久矣了。”
在他弥留之际,身后太后的她过府探望,躺在床上的他强撑着枯瘦如柴的病体让仆人扶起来对她行大礼。
她连忙阻止:“沈卿为哀家与圣人鞠躬尽瘁,今日的礼便免了,哀家还等着沈大人养好身体他日回朝辅佐圣人。”
他苍白而虚弱的面容上浮现出释然地笑:“臣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这大概是臣最后一次对太后行礼,还请太后了却臣最后的心愿。”
他一番豁达的话,周围的人不免伤悲。
连她也很难过,天命难违,她也只能看着他这样死去,不仅潸潸落下泪来:“这些年来,沈卿对哀家可谓帮助良多。”
那时跪在她脚边的沈韶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动作,他竟然伸出了手替自己拭泪,眼里面流露出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道:“此生能得太后娘娘垂青以了无遗憾,臣只愿来世能继续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臣便满足了。”
他说完之后,满眼希冀的看向她,想让她说些什么,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眼神由期待化作失望便浩然长逝,死在了她的面前,真真正正做到了以身许国。
他死后为人称赞,为民为国,公而忘私,大仁大义,可歌可泣,连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没有一点私心。
可她知道,他是有私心的,他一直都希望自己那说出那句话,可自己为了手中的权力,一直装傻充愣,佯装什么也不懂。
很久很久之后,她再回想起那时,心中突然后悔了,她应该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若世间真有来世,我一定许给你。
大约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小皇帝亲政后,她最看重的权力渐渐消失,日子过得越来越无聊,直到有一天的清晨,她在睡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期。
她终于——可以许他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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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韶告别之后,薛陵婼与韦萱进了宫,走在路上,她看出了韦萱的心神不定,而且是在见到沈韶之后,心中不禁猜测,难不成她也对沈韶一见钟情了?
为什么要说也?自然是因为她那如清风霁月般的沈兄如同痴呆了一般,深深的对韦娘子无法自拔,恳求她一定要在沈娘子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如果韦萱也有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不能太过操之过急,要循序善尽。
回了蓬莱宫,借着夜色,她偷偷溜到了含象殿,她早就打听好了,今日赵王与圣人在紫宸殿议事到了很晚,留宿在了宫中。
见了赵王,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已愿意在皇后身边做细作,不过赵王要答应以后能保全她。
此时在赵王的意料之中,他很爽快地同意了,让她在皇后那里好好潜伏,是不是汇报一些皇后的消息,然后到关键时刻对皇后当头一击。
并且拍着她的肩膀承诺道:“等本王成了事,封你做贵妃,仅次于皇后。”
谁要做你这个老男人的小妾,薛陵婼嫌恶的撇撇嘴,几乎都要恶心吐了,估计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早就被清算了。
此后几日,赵王与太子在前朝的斗争如火如荼,后宫内却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不正常,像一潭死水。
如今赵王陈王逐渐得势,原以为二人之母周贵妃也会借机生事,却没有想到周贵妃反而更加谨慎了,每日对皇后晨昏定省,恭敬无比。
偏偏皇后也是一个好人的形象,见周贵妃恭敬,待她越发便好,全然看不出来这两人的儿子在争皇位。
薛陵婼在一旁瞅着,只觉得心累。
到了七八月份最热的月份,崔芷腿伤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起路来会有点跛,但完全不在影响行动,她进宫借给皇后请安之际看望小姑子,告诉她自己怀孕了。
她的幸福之意几乎溢于言表,整个人温柔又恬静,完全看不出来是昔日那个清冷孤傲的才女。
马上要有小侄女或者小侄子,薛陵婼很高兴,表示将来小侄子或者侄女出生的时候自己一定要送份大礼。
一旁的韦萱默默皱起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崔芷大概也如自己一样重生了。
上辈子齐晗死之前,为自己不满三岁的儿子殚精竭虑,提拔沈韶与薛陵澈二人,一人为顾命大臣,一个是小皇帝的舅舅,自然免不了相争,他们争得越厉害,他的儿子就越安全。
后宫内,自己抚养小皇帝,身为妃嫔的崔芷自然而然的与薛家结盟,毕竟他们两家有亲眷关系。
以自己与沈韶为首的派系与崔薛二人为首的派系的角斗等到自己摄政后斗出结果,薛陵澈是小皇帝的亲舅舅,自己不能真下手,但对于崔芷却没有那么心慈手软了。
如今崔芷借跛足之机嫁给了薛陵澈,想必也是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到了傍晚,崔芷跟着下值的薛陵澈回了家,送走了哥哥嫂嫂,薛陵婼回了房间,忽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好像不太对劲,在一边乌黑中,好像多了些什么?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前,刚刚点起油灯,身后突然传来人的呼吸声,与此同时,那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她瞳孔微缩,惊惧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第99章
一束昏黄的灯火在薛陵婼的瞳孔中跳跃,她瞪大眼睛,惊讶道:“毕极,你怎么来了?”
说罢,她连忙向他身后瞅了瞅,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毕极会意,好笑解释道:“薛娘子,你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薛陵婼有些恍惚,同时还有些失望,她呼出一口气,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就不怕别人发现?”
毕极却是十分的得意;“娘子放心,我会些轻功,一般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这一路更是避着人,无人看得见。”
一般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却能在这大明宫内来去自如,这哪是一般的轻功?
“对了。”毕极拍拍头,想起了正事:“您之前让殿下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不过近日不管是皇宫还是还是王府都人多眼闲杂,不好送信,故殿下派遣我来告诉娘子想要知道的事情。”
薛陵婼有些无语,一个大活人与一封小小的信相比也不知道哪个更显眼?
毕极好脾气的笑笑。
薛陵婼之前让沈韶给齐晗送的信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清楚之间皇后口中称呼的阿姐是谁?
“你说?”
毕极抬头,虽然他们秦王府如今落了难,不过要查一件多年前的旧事还是绰绰有余,他将查出的故事娓娓道来:
大约是在几十年前,号称河北世家之首的冀州郑氏中的一对双生姐妹嫁给了当时名满天下的二崔嫡系,后来这对双生姐妹几乎又是在前后脚的时间各生下一个小娘子。
最神奇的是,这两个表姐妹都肖似其母,生的几乎也一模一样,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姐妹。
等到她们长到了出阁的年纪,意外却发生了,冀州郑氏谋反牵连到了博陵崔家,两家一起被查封抄家,灭了全族,而清河崔氏逃过了一劫。
后来的事情便广为人知了,清河崔家的小娘子当时还是皇子的如今的的圣人,后来成为了皇后,保全了清河崔氏这一世的富贵。
讲到这里,毕极顿了顿,压下声音:“还有一件事,城中盛传昔日圣人游学之时曾在清河遇见了在老家侍奉祖母的皇后,一见倾心,才会娶其为妻,其实不然。”
“难道是假的?”薛陵婼不禁疑惑起来,这件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还带起了一阵游学之风。
“倒不是假的。”毕极摇摇头:“实际上当初圣人在清河偶遇的不是一位崔家小娘子,而是两位。”
他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薛陵婼和他露出了同款表情,同样很想知道当初与圣人一见钟情的到底是哪位小娘子?
不对!薛陵婼警醒起来,下意识道:“不是皇后!”
她忽然想起来那日皇后去紫宸殿替齐晗求情的场景,自己那是还对皇后说过,她一定是全力一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圣人对齐晗网开一面。
皇后并没有否定。
而且去之前的皇后下了极大决心,成事之后又怅然所失,她在怅惘的时候才不小心对自己说了阿姐。
自从那时后,圣人与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由此可想,两个人当时一定吵了一架,而且一定吵得很严重,涉及到了一些不能提的一件事,所以至今未和解。
她现在几乎有一半的把握可以肯定那个与圣人一见钟情的崔娘子不是皇后,而是皇后口中的阿姐,那个受家族连累而死的博陵崔氏的小娘子。
至于圣人为什么又娶了如今的皇后,很简单,她们生着一张同样的脸。
“可是,就算是这样,不过也是区区一件风流秘闻罢了,您又为何这个上心?”毕极不解,心中暗自思忖,莫不是太八卦了?
薛陵婼敲敲他的脑门:“可我从前几乎都没有听说过冀州郑氏与博陵崔氏,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后人存活于世,如果有的话会去投靠谁?”
那必然是与这两家联系最紧密的人。
她向毕极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帮我给你家殿下带句话。”
毕极依言凑了过去,不可置信的听完那句话,震惊了好大一会。
薛陵婼看他的表情只觉好笑,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准,具体验证还是要你家殿下去做。”
毕极挠挠头,忍不住道:“您就只让我带一句话吗?您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