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圣人邀皇后一见,皇后猜出了圣人大概要说:虽然当初娶她是因为与她表姐一模一样的脸,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与皇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早就忘记了年轻时的心上人……
皇后断然拒绝后,圣人怀着遗憾而去。
太子顾不得管父母,一边处理剩下的陈王与赵王遗党以及临阵倒戈的官员们,一边又要稳定朝局,时间很快过去,等到他闲下来后,才想起还有个薛陵婼。
薛陵婼在阵前救下太子妃与皇长孙,功过相抵,赦免其昔日罪名,但还是褫夺了她的官职,不可再宫中为官,贬为庶人,发还归家。
后者对薛陵婼无关痛痒,反正她和齐晗的事情皇后也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再想信她,况且如今太子妃又重新掌了权,她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往枪口上撞。
皇后没有想到薛陵婼会是个双重间谍,出宫前,向皇后辞别时,皇后不免发问,她与齐晗是什么时候勾连的?
薛陵婼小心翼翼地纠正了勾连这个词汇,她与齐晗早就认识了,比别人猜测中的都早,算不得勾连,算是旧相识,她本来就暗住齐晗。
皇后惊讶之余,不由得还有几分失落。
薛陵婼对于皇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皇后对她很好,可谓是无微不至,如师如母,另一方面她心中有齐晗的芥蒂,她为齐晗鸣不平,心中隐隐怨恨着皇后。
到了现在,一切浮上水面,她与皇后成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辞别了皇后之后,齐晗在蓬莱宫外面等她,他穿了件青色长袍,袍角绣着几片零星的竹叶,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刹那间,薛陵婼有一丝晃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初在彭州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少年,不过辗转多年,从前的少年人也会长大,大人们也渐渐老去。
春去秋来,冬日里萧瑟的寒风打在脸颊,薛陵婼拢紧厚厚的大氅,向齐晗伸出手。
二人握着手,慢慢在漫长而熟悉的宫道上走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心境大不相同。
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看起来华丽却又冷冰冰的大明宫待了好几年,如今在宫中待这么些年,比起那时候的迫不及待的离开,她现在居然还有些不舍得。
一旁齐晗闷闷不乐,薛陵婼侧头看他,他才被太子召见过,如今脸色不好,又是生了不愉快,薛陵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询问道:
“怎么了,太子又给你气受了?”
齐晗摇摇头,眼神微滞,欲言又止,良久才道:“今日他与我道歉了,而且他同意了我给骊山枉死之人立碑,光明正大的拜祭。”
薛陵婼立刻反应过来齐晗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她有些理解齐晗的憋屈心情,他估计做足了准备想与太子抗辩到底的思想准备,可没有想到太子会直接败下阵来,这么爽快的和他道歉。
“那你是如何想的?”
齐晗有些怅然若失,他声音平静,轻飘飘道:“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却好像没有那么高兴,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不需要他认错了。”
“既然你都看开了,怎么还……”薛陵婼抬眸看了看他,精准评价:“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只有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齐晗淡然,握着她的手放在哈了哈气,追忆起往昔: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小时候圣人与皇后都无暇顾及我,我也算得上是在东宫长大的,我与阿铭长在一处,太子为我们请的老师是一位大儒,阿铭身体弱,总是有一日每一日的上课,我那时很羡慕他,有次实在是忍不住,偷偷逃了课,后来被太子知道了,他很生气,当着老师的面打了我十板子,我那时年纪小,有好些时日都下不了床,到如今还是忘不了。”
薛陵婼看向悠长的宫道,来往宫人络绎,她张了张口,还是沉默下来,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齐晗释怀笑开:“这倒也没什么,可他今日对我说,他从前以为太子妃只是刁难我,从来都不知道太子妃对我怀有杀心,若他知道,绝不会让她那般做。”
“这话说的也没错。”
薛陵婼想起那个在太子妃怀中掉出来写着齐晗生辰的巫蛊娃娃,那日回了蓬莱宫她也想过把太子妃在宫中行厌胜之数的事情告发,后来想想此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最难过的估计还是齐晗,便索性作罢了。
齐晗有些唏嘘,他这个局中人站在事外也觉得太子不会冷眼看着太子妃杀害自己,如今自己看开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少年时患得患失有些可笑。
薛陵婼对着冷风吹出一口雾气,又看着雾气慢慢消散,她其实明白齐晗的失落感为何而来。
就好像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有朝一日终于得到了手,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让人很是迷茫,以及觉得不值得。
但她并不认同这种奇怪的感觉,拿她自己来说,从前她最看中的是自由,一天天想着出宫回家,可后来她跟着皇后处事六宫,觉得也很有意思,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是不喜欢从前所珍视的东西了,而是随着年龄阅历甚至身边的人的影响,有了更加喜欢的东西。
二人沉默一路,及至丹凤门,跨出丹凤门的刹那,薛陵婼心中有些触动,忍不住回头看去,她进出过这道门几次,只有这次才驻足下来第一次认证打量着这道门。
她拍拍齐晗,指向天际:“你快看——”
齐晗抬眸,眼睛滑过她的指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边,正是清晨,旭日初升,虽寒冬凌冽,那轮太阳却依旧煌煌地照着,高高矗立的城墙之上,几个笔直的侍卫抱着长刀,为太阳映出了隐约的身影,冬风愈寒,太阳愈亮。
薛陵婼不由得眯了眼睛,抬手放在眼前,遮住刺眼的光芒,她转头看向被吸引住的齐晗,拉拉他袖子,眉眼微绽:“走吧,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大结局啦,接下来整两篇番外就彻底完结了,欢迎大家看我的预收:
《我抱通天大腿的那些年》
身为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孔雀,孔双仗着自己的五色神光刷来了无数灵宝(傲娇脸),直到有一天,她刷到了一块铁板身上……
既然惹不起,那就只能使出本仙子的抱大腿神通了。
作为洪荒最不能惹得铁板以及最粗的大腿之一——未来的通天圣人淡定道:“乖,本尊不仅给你大腿抱,还把整个人给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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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夫君被废后》
长安城中公认的命最好的女子是太子妃苏宜,不仅出身名门,还拥有着太子殿下三千弱水一瓢饮的宠爱,最重要的是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未来国母,还拥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
当事人苏宜表示都是无稽之谈:
出身名门的后面是父亲不慈,生母早逝,继母恶毒;至于太子的三千弱水一瓢饮更是无稽之谈,一个公然与男人相交甚密的瘸子丈夫给你你要不要?
倾城之貌,那是天生的,这个没办法。
未来国母这一点无法辩驳,甚至她还一直深信不疑。
直到有一日,苏宜突然被通知,她的太子夫君造反失败后惨遭废黜,更可怕的是,圣人要贬他们去黔州去种地。
苏宜:撂挑子不干了!
第106章 番外:崔芷
连日阴雨天气,自宫中回来后,小腿止不住的阴阴的痛意,崔芷连忙向婆母承恩公夫人徐氏告辞,徐氏知儿媳有旧疾,便叮嘱了她,这几日好好歇着,不要走动,若实在有事,便让下人抬着。
崔芷看着婆母怒气未消的脸,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谢过婆母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自从秦王登基后,小姑子阿婼做了皇后,圣人依照惯例封了岳父薛策为承恩公,赐了一座大宅子,府中总共也没有多少主人,所以他们夫妇的院子很大。
先皇膝下有二子,虽说嫡长子是个病秧子,但幼子却没什么大错,可谁也没有想到他去世之前会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秦王。
先皇十分看重自己的这个幼弟,为怕自己过身后,旁人抨击幼弟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直接在自己去世之前便禅了位,看着新帝登基后才满意的咽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此举,后世称其为英宗。
新帝一登基,声名不显的薛家成了外戚。
家中出了个皇后,公爹吸取了先皇的妻族新安郡汪氏的教训,越发小心谨慎,辞了官之后便靠着爵位在家养老。
圣人投桃报李,给大舅子升了官,小舅子也送到弘文馆里读书。
丈夫薛陵澈才升任了金吾卫左将军,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到现在天都黑了也还未下值。
崔芷让丫鬟一边给揉腿,一边不住的蹙眉,等丈夫回来了她该怎么和丈夫说那件事呢?
前些日子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生病了,薛家原本也没有当作什么大事,自从皇后半年前生下小太子后一直多病,休息几日便能养好。
可这次的病却连绵了许多时日也不见好,婆母觉得不对劲,担忧女儿身子之余,连忙带着她到宫中探望皇后。
圣人与皇后成婚五年,一直恩爱有加,由于后宫未置妃嫔,圣人在三年前登基后,子嗣为朝堂所诟病,夫妻两个人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后,婆母才为女儿松了口气,谁知又得知女儿病重的消息?
圣人与皇后共居紫宸殿,等人通报后,婆母一直以为很快会等到皇后的召见,谁知召见她的却是圣人——直把婆母吓出一身冷汗。
众所周知,圣人脾气不好,从前当皇子的时候就这样,如今成了圣人之后更加厉害。
前他被人诟病的是没有妃嫔没有子嗣,前面的不近女色也算是个好皇帝的标志之一,可没有子嗣却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不少人开始弹劾皇后善妒,连着薛家也被人翻白眼。
圣人最讨厌被人指手画脚,谁和他对着干他就贬谁,直到最后朝臣们败下阵。
婆母欣慰之余又有些感叹,如今圣人对女儿一心一意没错,可万一他哪天变心了呢?
此番被圣人召见,她还以为两口子吵架了,女儿把圣人给惹恼了,所以才不让她探望。
谁知一见面圣人先给她歉意的鞠了一躬,遣退四周,率先开口:“岳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怕是暂时见不到阿婼了,不如去看看铮儿?”
圣人口中的铮儿便是出生不到半年的小太子齐铮。
这一番话让婆母心中更加恐惧,只觉得自家女儿是真出事了,可看圣人的态度又好又哪里不对?
圣人观察着岳母的脸色,缓缓道:“阿婼她出海了……”
看岳母的表情大变,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圣人连忙扶住了她,贴心安慰:“岳母莫急,此事我二人早已商量妥当,你放心,出海时带足了侍卫,她不会有事。”
崔芷还记得那个场景,婆母的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呆滞许久,才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此事,怎么不告知我与她阿爹?”
圣人生的即为清俊,此刻昳丽的眉眼微垂,有些尴尬:“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
想到这里,崔芷的心中有些五味陈杂,这哪里是考虑的不周到,分明是自家小姑子心中清楚,此事若告知父母,她不禁要挨骂,自己也出不去。
一国之母竟出了海,危险不说,若是让朝臣知道,岂不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这刺激程度仅次于圣人他自己出海。
圣人睿智的眸光不自然的闪了闪,继续道:“岳母莫要怪她,要怪就怪小婿吧,如今我朝事繁忙,不然就可以亲自陪她同去。”
他的语气颇为遗憾!
崔芷侧了侧头,微不可见的拿帕子掩住忍不住弯起的嘴角,圣人皇后若都出海了,这岂不是拿针往大臣们的心窝子上插。
她看到自家婆母差点跌倒,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颤抖着嘴唇良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老身怎么胆敢怪罪圣人。”
崔芷心中发笑,毕竟皇后出海,圣人都不在意,其他人有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知道了真相,她们还要赶快些回去告知家人,她扶着还没有缓过来的婆母,将要告辞,突然又想起来一事,忙问道:“陛下,娘娘不在宫中,太子殿下要如何?”
这件事才是大事,如今皇后不在,既然出了海,没几年是回不来了,太子不就没人抚养了,难道圣人要纳新人?
圣人微愣,继而笑开:“太子为吾夫妇之子,阿娘不在,自然是我这做阿爹的多出些力,若二位不放心,可时常进宫,也可多陪伴太子。”
圣人要亲自抚养太子?
他都这样说了,她们不信也得信,只能悻怏怏地告辞,回府的一路上,眼见婆母面色不善,崔芷只得低眉垂首。
身侧忽地响起孩子的啼哭声,崔芷收回思绪,让人搀扶着到了床榻前,弯腰抱着女儿在怀中轻哄,她生了一子一女,这是小女儿,才满一周岁,被祖父母爱如珍宝。
她生的很像她的姑母,因着这点,连宫里的圣人也很是喜欢这个外甥女,向来她携女回娘家的时候,阿娘总是夸她这个女儿生得好,和她的姑母一样有福气。
可她却不是那么希望女儿像她的姑母,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小姑子,因为在那个话本子中,薛陵婼也算是害她痛苦半生的凶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