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原来正好对着这样一座宫殿。
“听说那边是长公主的宫殿,如今陛下卧病在床,前朝都说支持长公主继承皇位。”王秀称奇道,书生的惯病便是爱议论一些政事,眼下说起来倒是有些忘了形,特别是曹福一向没有关心过这些,眼下只能睁着眼睛等着王秀说,这副样子激着王秀继续说下去
“陛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听闻从小就带着长公主处理政事,把她当作男子养,依我看,这皇位十有八九便是长公主的,不过我看那长公主应该长得不好看。”王秀撇撇嘴,像是见过一样。
“被当作男子养哪里会有女儿家的娇媚,要我说还是温婉可人的小姐才是最称心的。”王秀最后说着叹了一声气。
“要是我能伺候长公主就好了。”曹福别的没听进去,也不关心长公主的相貌,心里只想着如果能在长公主这样的贵人身边伺候,以后肯定就没有人能欺负自己了。
王秀也何尝不想,只是他们连见长公主的机会都没有,何谈伺候她?
长乐安静的清扫着落叶,对二人的对话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只埋头做事,自小入宫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特别是经常受到欺负,更是不愿意说话了。
说多,便错多,还是闭嘴的好。
只是他最后也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了一眼,这冷清的地方待多了,那里看起来兴许会有些烟火气息。
不过他本是天生孤煞之人,还是在小小的天地待着为妙。
长夜宫里彻夜掌着灯,值守的宫女和太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更是连睡也不敢睡,生怕长公主夜里有什么吩咐来不及应。
如今陛下在紫宸殿里躺着,眼看着快要不行了,而且他膝下就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儿,这皇位自然是要传给她的,何况长公主自幼便修习文武,丝毫不逊色于男儿,比起皇室其他的酒足饭饱之辈,将江山交到她手上,才是最令文武百官放心的。
周成帝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不能不处理,宋樱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白日要到紫宸殿照顾周成帝,晚上便回到自己的寝宫批阅奏折,几乎连觉都睡不好。
诺大的长夜宫里,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用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只朱笔,在折子上面写下一行漂亮的簪花小楷。
“吉祥。”女子的声音清凉如泉。
“回长公主,奴才在。”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立马上前应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宋缨将朱笔放下,凤眼含着探究,看向吉祥。
“是苏贵妃的祭日。”明明外面风阵阵萧瑟,还时不时拍打着窗户,但是吉祥在宋缨的注视下,额头上却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苏贵妃生前可是住在未央宫,吉祥生怕宋樱要说去未央宫祭拜苏贵妃,要知道他今日才把那俩个小子打发过去,这两个小子要是在长公主面前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连他也救不回来。
幸好宋缨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窗户,听着外面的风声,她涂满大红色蔻丹的手指在暖色的烛火下更加似火。
第2章
今夜的姣姣月色……
今夜的姣姣月色如华般倾斜下来,映照了整个紫禁城,悄夜如约而至,为本就神秘的宫殿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未央宫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若是有人路过,定能认出这是白日刚刚被拨到未央宫的太监长乐,他此刻坐在长长的阶梯上,手里拿着一个白馒头,正小口小口的啃着。
这种时分,就算是当值的宫人也早就寻地方歇着了,可是长乐却没有回屋子休息,未央宫的洒扫伙计并不繁重,就算王秀和曹福懒得做,他一个人也能干完,只是白日的风有些大,总是把枯叶吹起来,刚刚清扫完便又被吹乱了,长乐看到了却也不恼,只是耐着性子又清扫了一遍,不知不觉便错过了饭点,这还是厨房里的人见他可怜,偷偷塞给他的一个馒头。
长乐咬一口馒头便要咀嚼好久,这馒头虽然有馒头的模样,但硬度和石头并没有什么区别,长乐现在饿极了,却也只能小口的咬,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噎死了,也没有人会来为他收尸。
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次被派遣来未央宫只是侥幸,吉祥公公只是为了照顾他的两个惹事的同乡,却不想落下话柄,这才顺带捎上了他,暂时让他做些清闲的活。
长乐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是懂得其中一些门道的,可惜他身后没有人撑腰,若不然现在的日子可能也不会那么苦,不过既然入了宫,只要坚持熬下去,等老了便能出宫了。
手里的馒头早已经又冷又硬,长乐吃了好几口,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胃被铬得生疼,本就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模样本来生得极好,人又看起来乖巧,原先是能去一位贵人宫里伺候的,那时候同进宫的小太监都羡慕他,甚至还要巴结他,只是那位贵人在指名要他之后,没过多久就因为触怒陛下被活生生的杖责而死了。
原先那些巴结他的小太监这时候却反过来说他是天生孤煞之人,命格极阴,这才冲撞了贵人,害得她落到这样的下场,要知道那位贵人可是极其受陛下宠爱的,若不是有什么古怪,犯了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突然倒了霉运?
这一切的因果都落到了长乐的身上,自此他便成了这宫里人人可欺的对象,只能被赶到最差的地方,做最苦最重的活。
其实也是有一些人愿意亲近他的,只是最后却都落得跟那个贵人一样的凄惨下场,到最后就连跟他走得近一些,好似也会厄运缠身,长久以往,便彻底没有人愿意主动跟他说话了。
长乐把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这上面清晰可见红色的伤痕,眼下红肿还未褪去,光是看着便觉得生疼,可想而知当时受伤是何等的痛苦。
长乐只是淡淡的看了几眼,便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伤痕,这是他前几日被借调去干粗活时被领头太监打的,都说他命格有异,却都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左右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人记得的小太监,死了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