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置信:“怎么来得这么快?”
慕容绮叹气:“乔安他们日思夜想,就差带上全部家当躺在宫门口等人了,贺兰遏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他带着人刚进宫,不出一盏茶功夫,乔安他们全部在宫门口递身份牌求见。”
燕檀失笑,又下意识看一眼慕容绮的神情。
这个说起来其实有窥视皇宫的嫌疑。乔安他们是关心则乱,燕檀就必须给他们描补好了,免得慕容绮心中生出不快。
燕檀知道慕容绮待她的心意,但这份心意并不能肆意挥霍,她反而要更加珍而重之,小心留意才对。
慕容绮心思何等剔透,燕檀的用意他立刻就猜到了,也不直说,只淡淡道:“思念亲人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燕檀立刻就定下心来。
“但是。”慕容绮又看了两间殿一眼,忍不住蹙眉,“在宫里哭闹,成何体统。”
他对阿六浑下了命令:“最多再给他们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他们送出宫去。”
提前对乔安他们下了逐客令,慕容绮转头,对燕檀道:“现在天色还早,要不要出宫去看看?”
燕檀沉默片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出宫?”
“嗯。”慕容绮点头道,“朕不是早就答应过要带你出宫去吗,种种事务绊住了,现在正好空闲,要去吗?”
慕容绮确实承诺过要带燕檀出宫,但他每日政务繁忙,之前又因为受伤,有一段时间燕檀连路都不敢让他多走,哪里还会提起出宫的事。
久而久之,燕檀以为慕容绮早就忘记了。今日听他提起,先是一呆,然后大喜:“去去去,等我回宫换件衣裳。”
燕檀满身珠玉,华贵非凡,虽然不类她寻常装扮,但落在慕容绮眼里,也是极其美丽动人。他心中可惜,却也知道燕檀这一身在宫外实在过分招摇了点,道:“不必回朝华宫,我们乘车出宫,让宫女在外面的殿里买一身就是了。”
往日里在梁国,燕檀没少跟她皇兄出过宫,经验比慕容绮还要丰富。她立刻意会过来:“啊,是了,普通宫装穿出去也很显眼,是我疏忽了——云蘅,你……”
她本来想说云蘅留在宫里看顾朝华宫,在看见云蘅眼底隐含的期待之后,硬生生话锋一转:“你随本宫出宫去,雪梨,你和青桔看顾好朝华宫,有事就去尚宫局寻春华。”
雪梨应声。慕容绮却往殿阶下内宫的方向看去,贺兰兄妹二人连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婴儿正在倾诉离别之情,问燕檀道:“朕记得你说过,贺兰遏回来之后要给贺兰温放几日假,让她出宫回家?”
燕檀:“是啊。”
慕容绮疑惑道:“那他们怎么不走?”
燕檀想了想,十分确信地道:“我想……应该是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慕容绮失笑,摇了摇头,对阿六浑道:“叫人去提醒他们一声,赶紧收拾东西回府,在宫里摆出这副情态,成什么样子。”
连续下了两道逐客令之后,阿六浑安排的马车也准备好了。那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青篷马车,全身上下挑不出半点闪光点来。唯有拉车的骏马膘肥体壮,皮毛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好马。
慕容绮先上了车,又伸出手来,将燕檀拉了上去。
车外看着普普通通,半点不起眼,然而随着马车从角门驶出皇宫,慕容绮伸手在马车角落不知何处一推,车身有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待那阵响声停住,慕容绮伸手在车壁上笃笃敲击两下,居然有金属之音传来。
燕檀情不自禁地凑近车壁,同样伸手敲了两下,犹豫着道:“听这声音,像是钢铁材质?”
“不错。”慕容绮道,“这车壁一共三层,内外两层车壁之间,夹有一层精钢。”
燕檀好奇地伸手又敲了敲车壁。
她虽然喜欢研究朝政,但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还是很难对钢铁冶炼产生兴趣。因此燕檀只对车壁里夹杂的钢板产生好奇,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莫大干系。
北齐缺钢,缺乏上好的钢材,更缺乏技术精熟的工匠。往往浪费了大量的矿石和生铁,也未必能炼出好钢来。往往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从梁国和西越那里贸易交换来一部分钢。
然而马车上用的这一批钢,是北齐自己的匠人炼出来的。说的准确一点,是跟着燕檀陪嫁过来的梁国使团工匠炼出来的。
慕容绮一手支颐,看向燕檀尚且无所知觉的面容。
他心想:梁皇确实很宠爱这个女儿。
慕容绮初登基时,朝中刚略有安定,立刻就秘密派使者前往梁国,愿以皇后之礼迎娶永乐公主燕檀。
那时慕容绮自己心里也清楚,此时求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朝中的安稳只是暂时的,暗中不知还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倘若梁皇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宠爱永乐公主,十有八九会拒绝。
果然,梁皇在回信中委婉但是坚定地表示了拒绝,并且对慕容绮提出的结盟事宜也不置可否。
慕容绮丝毫没有半点失望。
他本来就不敢妄想能轻易地求娶到燕檀,他真正的用意,就是向梁国皇帝表示他有意于永乐公主。梁皇拒婚,就不可能立刻将永乐公主许配出去——那样无疑是对他这个北齐君王的羞辱。梁国不可能这样轻率地选择和北齐闹僵,毕竟位于他们国境另一端的西越,目前也不是很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