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果然如此,被身边的侍女几句话一挑唆,于皇后终于坐不住了。她居然不经皇命,私自带着仪仗,浩浩荡荡前来后都找越朝辞了。
——那个侍女当然也是慕容绮的人。越朝辞在时,要往西越皇宫里安排得力人手尚且困难,越朝辞一走,于皇后立刻就把皇宫管成了个筛子。
于皇后千里迢迢前来,说的好听是一片心意,说的难听就是无视宫规无法无天。再加上此刻越朝辞养在上苑里那一群女子,深深刺痛了于皇后的心,帝后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当天晚上于皇后就被禁足了。
算上传信的一天一夜时间,如今于皇后恐怕已经被关了一天了。
越朝辞这种行为,在慕容绮看来极其不智。他迟迟不回去,逼得皇后亲自动身来寻他,已经是越朝辞的过错。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念在于皇后身后的于家,都不该这样冷酷地将于皇后关起来。
至于越朝辞责备于皇后的那些话,什么“妒忌太重,无中宫风范”“私自离宫,目无规矩”,就像于皇后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当得起皇后之位似的。
可是于氏既然不配为后,当初就不应该立她。而不是立她做了皇后,过些时候再来清算皇后罪过。
越朝辞打的主意,慕容绮也清楚。不过就是想先借助皇后家族坐稳皇位,然后过河拆桥。就连慕容绮登基时,都有谋士劝过他这样做。
但问题是,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就算不谈道义问题,也极其容易引起朝堂动荡,引起百官不安。
慕容绮合上密折,对阿六浑道:“传信过去,让十一见机行事,于皇后是一步妙棋,用的好了,西越自己就能先乱起来。”
次日,燕檀是在一片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中醒来的。
燕檀有些愠怒地唤了声云蘅,捂着头坐了起来:“外面怎么了?”
云蘅匆匆进来,道:“娘娘醒了——皇上在前边殿里上朝会,娘娘现在要起来吗?”
燕檀慢吞吞“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自己所睡的并不是住惯了的朝华宫和立政殿。她揉着眉心,问:“皇上怎么把本宫带到议政殿来了?”
云蘅委婉道:“昨天晚上回宫时,内宫的门已经关了,娘娘又睡着了,皇上心疼娘娘,索性就在议政殿安置了。”
“哦。”燕檀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什么,“等朝会结束之后,你去找一下乔安,拿令牌跟着他出宫,把他们三个的女眷都请进宫来。”
她话音刚落,寝殿的帘子一动,宫女青色的裙摆一闪而过。云蘅蹙眉道:“谁在外面,怎么冒冒失失的!”
雪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燕檀醒了,一愣,神色微动,道:“是奴婢冒失,娘娘恕罪!”
雪梨是从梁国跟过来的宫女,在燕檀面前格外多得几分偏爱。燕檀本没打算计较,一看她神色不对,反而起了好奇心:“怎么了?”
雪梨显出些迟疑来,下意识先瞥了云蘅一眼,立刻道:“奴婢只是想来问云蘅姐姐要不要先去替娘娘预备妆奁。”
燕檀一个字也不信:“你是刚进宫的小宫女吗,这点小事都要问,说,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这样做张做智地瞒着本宫?”
雪梨:“……”
她抬头下意识想看云蘅的眼色,正迎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又垂下头。
雪梨在短短一刹那之间,决定实话实说。
于是她抬起头,低声道:“奴婢是去前殿殿后观望的。”
燕檀一时还没想明白雪梨说的是什么,再细细一想,顿时大怒:“去朝会殿后观望,你好大的胆子!”
雪梨不敢应声,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
燕檀余怒未消:“你去那里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问本宫,宫女私自窥视朝会,禁军现在就是把你杀了,本宫也寻不出替你辩解的理由!”
见燕檀动了怒,云蘅连忙也跟着跪下求情:“娘娘别动怒,奴婢也有错,是奴婢同意了雪梨去的——禁军没有驱赶,也没有下令抓人,似乎是皇上默许了,奴婢才敢让雪梨过去。”
燕檀秀眉微蹙:“朝会在议论什么,和本宫有关?”
慕容绮信任她,可不代表会信任她身边的宫人。能默许燕檀身边的宫女去偷听,说明一定是不怎么重要,但是又和燕檀有关,宫人汇报给燕檀能让她安心的事。
果然,雪梨道:“那些大臣们上书说皇上膝下无子,太过单薄,请皇上选妃嫔入宫,也好开枝散叶。”
燕檀冷笑一声,丝毫不觉得奇怪。
北齐是鲜卑族裔,对于嫡庶之分实际上非常奇怪,说严格的话,很多时候嫡子往往不是家中最受器重的;说不严格的话,婢妾的地位还没有一只猫狗高,不乏嫡妻随手打杀妾室之事。
事实上原本鲜卑的嫡庶之分更不明显,很多时候嫡妻只是空占一个名头。然而随着北齐建国后,鲜卑六姓势力渐渐壮大,因此他们心照不宣的,开始渐渐倡导嫡庶分明,抬高嫡妻嫡子地位——鲜卑六姓的女儿嫁出去怎么可能做妾。
只是嫡庶再怎么分明,也管不到皇宫里来。皇帝乐意抬举宠爱哪个妃嫔,难道还要看皇后的脸色?
所以朝臣对于送女入宫依然趋之若鹜,只是太后已死,少了太后这个渠道,朝臣们很难顺理成章地将女儿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