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纤白的手就那样坚定的制住了燕檀,手心微冷的触感让燕檀怔住,她一时连心底的恨意都忘了,有些失神地看向慕容绮。
慕容绮侧脸冰白如玉,许是察觉到了燕檀的视线,他没有再转头,淡红色的唇角却微微提起,在燕檀手背上轻拍两下。
——是个温柔安抚的动作。
第11章 西越副使突然觉得身上一……
西越副使突然觉得身上一冷,仿佛有一道极其冰冷漠然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副使下意识抬首望去,正看见上首的永乐公主。
她垂着眸,安静地坐在北齐皇帝身侧,玉白衣裙长睫低垂,像是一朵柔弱的菡萏,尽管背挺得笔直,还是有些掩不住的纤细苍白。
她的身体朝着北齐皇帝那边微微倾斜,就像是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萝,无法自己存活一般。
副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暗笑自己多疑了。
这样柔弱的,只能依托北齐皇帝的宠爱立足的亡国公主,怎么可能有什么威胁呢?
——他对燕檀的误解实在很深。
燕檀之所以朝着慕容绮那边倾斜,是因为高大的御案之后,她的双手都被慕容绮握在手里,防止她继续自残,燕檀抽不出手来。
西越使者敬完酒,被慕容绮三两句打发走了。燕檀也终于松了口气,她轻轻挣了挣,示意慕容绮放开她。
慕容绮转过脸来,乌黑的眼珠定定盯了燕檀一眼,然后松开了攥着燕檀的双手。
原本燕檀惊怒之下掐破手心毫无感觉,这时理智回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掌心一阵剧痛,她忍住没有出声,眉头轻蹙,从袖中摸了块帕子出来,擦掉指尖的血,再若无其事地将帕子塞回去。
慕容绮用余光瞥了一眼,示意敦城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敦城匆匆离去,片刻就又折返回来,拿回来一只小瓷瓶。
燕檀从始至终就没动过几筷子,又伤了掌心,索性挺直脊背坐在那里,安分地当一盏美人灯。心思却早飞的老远,还在盘算怎么和慕容绮商量梁国使团家眷的事。
说起来,让慕容绮为了梁国使团的家眷派出人去冒险,无疑是把燕檀,乃至整个梁国使团摆在了有求于人的弱势地位。燕檀不甘心如此,她宁可一分一厘地和慕容绮算清楚,也不想求人,更不想欠人情。
她想来想去,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把父皇给她陪嫁的工匠交给慕容绮。
北齐是游牧起家,实打实的马背上得天下。开国后那一套礼仪文化都是照着梁国和西越搬过来的,更别说工艺技术了。
只是礼仪文化好学,工艺却不好学。梁国和西越哪个也不肯将掌握的技术传到北齐去,偏生梁国的瓷器和锦缎、西越的笔墨和刺绣等,都是广受北齐贵人追捧的,每年单这些奢侈品,都要从北齐那里刮走一大笔银两。
如果不是梁国大厦将倾,梁国皇帝不得已要将最宠爱的女儿燕檀嫁到北齐去避祸,梁皇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工部技艺精湛的匠人派过来的。
技艺精湛的匠人,往往年纪较大,跟着公主陪嫁过来,往往终生都没有回归故国的机会了。所以礼仪司在遴选工匠的时候,将这些工匠一家老小都带了过来——工匠们的手艺往往代代相传,儿孙就是他的接班人,带过来还省得再重新培养徒弟。
慕容绮对梁国使团的态度尚且不明确,这些工匠就和使团一起滞留在驿站。燕檀思忖片刻,凭这些工匠们掌握的手艺,北齐国库每年的进项能多出很大一部分,不怕慕容绮不心动。
她正想着,指尖突然触到了一点冰冷,往下一看,慕容绮递过来一只青瓷小瓶。
燕檀侧首看了慕容绮一眼,不解其意。
慕容绮对着她做了个口型,示意燕檀把药涂到掌心的伤口上。
燕檀一开始没辨认出他的口型,顿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御案下拔开瓶口的塞子,极其浅淡的药香流泻出来。
这药果然很好用。燕檀摊开手,看着掌心那一层薄薄的、淡绿色的药膏,心想这药用在她这个浅浅的伤口上,简直就是杀鸡焉用牛刀。
朝臣的眼神何等敏锐,虽然他们都喝了不少酒,还是有人迅速注意到了慕容绮和燕檀的‘眉来眼去’。聪明的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重新评估这位永乐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几个不太聪明的,自己看见就算了,还要呼朋引伴一起看。
燕檀眼神怪异地用眼角余光去瞟下面的某个臣子,对方五大三粗五官深邃,一看就知道是个标准的鲜卑族裔,可能是喝的有点多,正一边去戳身边的同僚一边自以为隐蔽地示意同僚往御台上看。
燕檀:“……”
慕容绮:“……”
同样都是鲜卑人,这位和步六孤家主那样的老狐狸差的也太远了点吧!
慕容绮微微偏头,低声对燕檀道:“……别理会那家伙,他是贺兰氏的人。”说到这里,慕容绮顿了顿,又道,“就是你今日碰见的那起当街斗殴中的其中一方。”
燕檀:“……原来这位就是贺兰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
能当街斗殴的朝臣,干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既然说到了这里,燕檀顺口问道:“两位大人当街……”她顿了顿,谨慎措辞,“起了冲突,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