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就是活下来,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慕容绮唇边泛起一丝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来。
等他步履从容地踏出福寿宫大门时,盔甲上满是鲜血,手里还拎着一把刀的贺兰遏已经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皇上!”贺兰遏跪倒在地,“臣幸不辱命,乱臣已全部伏诛!”
贺兰遏手中的钢刀刀槽内还在往下滴血,他身后半步,另一个年轻人同样重重叩首。
那年轻人没有开口,慕容绮却知道他是谁。
“贺兰卿,尉迟卿。”慕容绮道,“很好,你们二人有功于社稷,理应重赏。”
他慢慢道:“敦城,传朕旨意,贺兰遏平叛有功,擢升其为枢密院副使,加恩其女为郡君;尉迟徽忠心耿耿,立功当赏,封其为安定县侯世子,入枢密院听政。”
枢密院掌管着北齐的军事大权,对北齐朝臣来说,能进入枢密院,才算是真正的帝王心腹,位高权重。二人立刻叩首道:“臣谢皇上恩典!”
慕容绮随意地挥了挥手,提步向外走去。
这道旨意一下,一定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之所以要抢在这时候立刻下旨,就是懒得在朝会上和朝臣们扯皮。既然颁布了旨意,宣旨流程自有敦城忙碌,不必皇帝事必躬亲。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备马。”
他要去迎接燕檀。
侍从应了声是,迅速为慕容绮牵来了一匹高大的御马。慕容绮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就听身后的福寿宫中传来一阵喧哗。
慕容绮眉梢一动,回头看向福寿宫宫门。
留在福寿宫看守太后的侍卫赶出来,神色惊慌,一见慕容绮,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皇上恕罪,太后她…她一头撞在柱子上自尽了!”
闻言,慕容绮原本不动如山的面上也显出了些许讶色。
他是真的没想到太后居然会选择自尽。
“微臣有罪!”侍卫叩首道,神色惊慌。
太后就算是罪人,那也是身份尊贵,不能随意处置的罪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一头撞死了,所有看守的侍卫都有脱不开的责任。
慕容绮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侍卫,淡淡道:“罪妇步六孤氏畏罪自尽,尔等何罪之有?”
这居然是不打算追究了!
侍卫尚且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知道自己侥幸免除罪责,大喜叩首:“多谢皇上开恩!”
能听懂的却暗自交换眼神,心知从此鲜卑六姓就要彻彻底底地变成鲜卑五姓了,皇上连太后都要废黜,想来步六孤氏也逃不掉族诛的下场。
慕容绮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血战半夜,他的伤势又加重了,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怕是要从马上直接摔下来。然而慕容绮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伤痛,他的心里充盈着无尽的喜悦释然。
——就在太后死讯传来的那一刻,慕容绮一直悬在心间的一块巨石怦然坠地。
从年幼的慕容绮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场景开始,他的心上就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阴霾,这层阴霾成为他梦境中最深重的颜色,甚至让他不敢再踏进摆放着母亲牌位的小院。
这一刻,慕容绮释然了。
从杀死母亲的幕后元凶死去的这一刻,那层阴霾彻底消散了。
慕容绮迎着满含血腥气与刀兵肃杀的风,扬起一个释然的笑来。
这是自母亲死后,他第二次如此真挚轻松的快乐,第一次是迎娶燕檀,第二次就是如今大仇得报。
慕容绮如何轻松快乐,燕檀并不知道,她已经倚在车里睡着了。
云蘅和碧桃守在车里,各自满心惶惶不安,生怕皇帝阴沟里翻船,到时候燕檀和她们就任人鱼肉了。
慕容绮为燕檀留下的,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这些精锐不但战斗力极强,并且对慕容绮的崇拜忠诚近乎盲目。否则慕容绮也不会放心地将燕檀留在这里。
燕檀睡得非常从容,留下守护车驾的禁军又对慕容绮盲目崇拜,认为皇帝前去平叛肯定手到擒来,必然大胜。因此云蘅和碧桃两个人的惊慌显得格格不入且没有道理。
半晌,云蘅突然站起身来,发了狠似的就要往外走,碧桃连忙拉住她:“云蘅姐姐,你要干什么?”
她怕云蘅太紧张了,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云蘅奇怪地看了碧桃一眼,压低声音道:“别惊醒了娘娘——我能去做什么,到外面用炉子给娘娘烧点热水,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叫娘娘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这样说着,云蘅往屏风里面看了一眼,见燕檀仍然在沉沉睡着,索性拍了拍碧桃:“你下来帮我烧水,我去后面的车上拿些茶叶来。”
碧桃:“……云蘅姐姐你不紧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