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狠心,她嘟着嘴,气哄哄地看着宫人把碗带走。
高瑾城觉着好笑,两只手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秦筝正想再求求他时,他轻轻凑了上来,唇舌缠绕,难舍难分。
女人两个脸蛋红扑扑的,高瑾城抱着她,轻轻抚摸着那像鸡蛋一样滑嫩的小脸,见她憨憨地笑着,他又忍不住凑上去轻轻一啄。
气氛正好时,胡灵来了,说是有人求见。
高瑾城有些不满,可是这段日子要事太多,他力求谨慎,想了想还是先让秦筝待着,等他回来。
到了门口,高瑾城便见董毅站在门口候着,他已经猜出董毅这一趟所为何事了。
果然,他就是因为护送“秦筝”平安到青州后回来复旨的。
高瑾城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董毅了,按理来说他是要重重受罚的,竟然连护送之人真假都分不清,可是他也清楚秦筝年岁虽小,行起事来却是滴水不漏,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想了半日,他只生硬点头,表示自己知晓,然后将人赶走。
出了门后,董毅挠挠头,他怎么觉着今晚陛下有些生气呢,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算了,帝心难测,他摇摇头,大步离开了。
秦筝没想到高瑾城会这么快回来,平常她都睡着了他还不一定会来呢。
白日里闲得无聊,她便让人弄了些凤仙花来,用小钵捣碎,往里头加了白矾,做成蔻丹,等高瑾城回来时,就见美人坐在榻上,掰着脚趾一个一个涂着。
男人笑道:“还未到七月七,你就开始染了,也太早了!”
见他回来,秦筝伸出长脚过去:“剩下的你来!”
高瑾城接了过来,将那像白玉一样细腻润泽的小脚搭在自己大腿上,他取过瓷碗,打量那蔻丹之色:“是不是太艳了些?现下涂在脚上还好,等会儿涂到脸上,也太夺眼了,你又不爱施粉黛,相衬之下倒是不太和谐。”
秦筝看着他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小金阁里热心劝客人试戴他家首饰的小活计,她扑哧一笑:“淡妆浓抹总相宜嘛,我就喜欢这种红蔻丹!”
男人也不再争辩,仔细将蔻丹涂抹在了小贝壳一样的指甲上,再用白纱一层层给她裹上。十个小脚趾全被包好了,女人伸到他面前,道:“十个小粽子!”
高瑾城拇指轻叩,轻轻往她脑门上一弹。
等秦筝把手指也伸出来时,男人有些舍不得了。
大楚蓄甲之风盛行,秦筝却不喜欢,只把自己的指甲剪到和肉平齐,十指纤纤,指甲上是一层最自然的淡粉色,在烛光下还能看出它泛着光芒,其实像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
他犹豫没动,秦筝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快点。
没得法子,男人耐着性子慢慢给她涂着,待她的十个脚趾甲和手指甲全部被包成小粽子后,她已经被高瑾城抱到床上去了。
男人平躺在她旁边,过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她的手心:“这东西什么时候干?”
秦筝歪头一想:“好几个时辰呢,等天亮了就行。”
她自然知道高瑾城想干什么,于是,女人臂膀使力,一个翻身,一个人压在男人身上,她像小鸟一样轻轻啄了啄他:“四叔不要总想着做坏事,你年纪大了,要好好养着身体。”
说完,她又赶紧从他身上翻了下去。
高瑾城气哽。
第28章
在金安的日子过得很快,只因已多年没有像今朝这般安稳过了,秦筝躺在花园里的大竹椅上,看着男人赤脚拿着锄头在一块小地里锄草。
天下人谁会想到一国之主正在皇城的一处宅子里像乡野村夫一般操务农事呢?
秦筝把团扇遮在脸处,掩盖了她止不住的笑意。
她不喜皇宫,只待了两日便回了高瑾城安排好的宅子里,正好今日是臣子私辰之日,皇帝也得了空出来寻个清闲。
这宅子每一处都是高瑾城精心布置的,原本他在花园里辟了一块地出来,种了些草莓,一直让人精心料理着,可没想到秦筝才在这里待了几日,就把那些草莓糟蹋了个遍,男人今日来见了,皱眉不满,亲自动手把那些杂草和枯苗挖了出来。
时光要是永远止住在这一刻就好了。
高瑾城把那些杂草全部扒拉了出来,堆成一堆,这才从地里出来,他找了个小凳坐着,木瓢舀水,待把双脚上的黑泥洗净后才穿着软些走到秦筝身边。
“今日先把草锄了,等过几日我再找些好养活的花草来种。”
“不止好养活,还要好看!”秦筝插嘴。
“好!”男人无奈回应。
他伸手过去,把那懒女人拉了起来:“一身都是汗,我要好好洗洗。”
女人慵懒笑着,像树藤一样缠在他身上,她咬着他的耳朵,嬉笑魅惑:“那我来服侍陛下吧!”
高瑾城本来晚上就要走的,可是床上的人不满意,揪着他的领子一直问着是不是打算做薄情汉,睡了人就想跑?
他被她又拉倒在了床上,重重叹了口气。
女人像蜘蛛一样双手双脚紧紧裹住了人,不让他走,高瑾城举手投降,将锦被盖在二人身上,已是秋日,夜间凉意重,他刚才就觉着她的手脚已经凉了。
“我不走,你安心了?”
一直闷在胸前的那颗脑袋下传来重重的“嗯”了一声,男人放心闭眼,抱着心上人安睡过去。
秦筝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拼命睁眼,见男人坐在床边,捏着她的脸蛋道:“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女人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把那被褥移到头顶,把自己裹成一团。
高瑾城本来是要走的,看她这样,又生怕人被憋坏,赶紧把被子掀开,她睡得香甜,像是不知人间愁苦,他也不知怎的,竟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日,秦筝得了闵文邀约,说是去城外看枫叶,晚间再去长风楼用饭。
她自是说好,一个早上都在想着要穿哪件衣服,戴哪些首饰才好。
挑了挑去,总是不满,胡灵派来的小丫头桃陌才想起姑娘还有一批衣服放置在了锦绣山庄,这才赶紧派人取来,终于从里头挑出一件青绿珍珠纱裙来。
“这些衣服都是照着姑娘的尺寸做的,主子吩咐了,每月都要去锦绣山庄做批衣服去,幸好这次做的能进姑娘的眼。”
秦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是满意。衣裙飘飘,眉眼生花,仙女一个。
花花绿绿的衣服已经铺满了一个房间,她摇头感叹,荣华富贵真是让人心甘情愿被侵蚀啊!
待出了府门,便见一马车停在门前,闵文就站在下头等着。
见了秦筝,她亦觉得眼前一亮。她拉着秦筝的手,细细打量。
以往只觉得这女子长得太过妖媚了些,可今日打扮下来,倒真像是高门大户里端庄清丽,不识人间烟火的贵小姐。
不知想到什么,她将秦筝左边那只珍珠簪取了下来,换成了自己头上的宝石簪。那宝石是绿色的,正好与她衣服相配,分量也不大,精致小巧,讨人喜欢。
“这珍珠簪戴起来倒是把你给显老了,现下这样看起来刚刚好!”
秦筝也笑道:“那多谢郡主了!”
离金安城不远处有片枫树林,原本是处没有人光顾的地,可是这几年风调雨顺,那枫树长得极好,又高又大,这几日已经入秋了,那大半的枫叶渐渐变红,十分好看。
城里富贵人家多,平日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找些玩处,吃处,这枫叶林自然被纳入眼中,因此这段日子多有城中之人在此游玩,下棋,饮茶,奏曲,好不热闹。
二人下了马车,慢慢步行而上。
秋日未盛,掉落在地的枫叶不多,一脚踩下去能听见脆生生的卡嚓声,等到秋色浓时,树叶铺满泥土,那会儿踩上去,就似踩在毯子上,又实又软。
今日天气好,也来了不少人欣赏秋景,闵文困于郡主身份,不奈和这些人见面,只带秦筝往里走,挑了个僻静之地待着。
二人靠在一处小坡上,也未说话,只闭眼躺着,好不安静。
可惜枫叶林不大,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听他们的声音,原来是几个男子。
那些人也没再往下走,找了处平地便开始喝酒聊天,秦筝歪头,看了一眼还靠在她肩头的闵文,她闭着眼睛,状若熟睡。
听声音那些都是富贵人家的男儿,来这边小聚一番,尽聊些吃喝玩乐之事,到了后头说的话是越来越恶心,秦筝拧眉,似有不适。
一男子笑道:“这几日家里买了些从南地过来的姑娘,那水灵劲儿,可真不是金安城姑娘能比的,我瞧着,便是那些整日待在闺房里的小姐也比不上。”
另一人道:“听张兄的意思可是尝过鲜了?”
听他这话,随行几人纷纷大笑。
那男子道:“我可不敢,张家长子那事才过了不久呢,连母亲也日日在我面前提点,生怕我行错事来,惹祸惹到上边去。”
他不敢大声说话,只当着众人的面朝天上指了指,这下他说的那人,大家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得冷汗一起,都想起了前几月左相家的事来。
就在前不久,左相张恪家的大儿子张协喝醉了酒,竟污了家里一个小丫鬟的清白,那丫鬟羞愤难当,投井自尽。小丫鬟的老爹也在府里做活,女儿死后他去找张夫人要个公道,没成想张夫人反咬一口,说是那小丫鬟勾引自家公子,还以死相逼,想让张协娶她进门,只扔给他三两银子了事,还将人赶出府邸。
老汉气急,只想为女儿讨回清白,在南裕王的马车行于路上时,他竟不顾侍卫出刀,冲出人群,向王爷诉苦,恳请高榆为他伸冤。
原本这应当是金安府尹的事,高榆一向是不爱管的。可是老汉运气好,那日皇帝正好坐在南裕王马车上,这般行事下,张府的破事便摆到了皇帝面前。
后来,此事竟然直接移交大理寺,依照大楚律法,张家长子张协受了阉刑,不到三日又被衙役押解,到西北寒苦之地服劳役去了。
想到了张协的下场,众人只觉得下面一凉,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无人再说话。
许是有酒水壮胆,有那么不怕死的朝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无人,终于不满道:“那人做事也真是狠,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一条贱命,死了便死了,何必要罚得这样狠,听说张协受刑那日,张夫人几次晕倒在大理寺门前,差点没救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接话。私下议论天子是非,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还是与家族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借天子之手灭全族之口?
有聪明人赶紧转了话头,笑道:“如今大公子在刑部谋职,他日我等犯了错,落到大公子手中,还是请大公子下手轻些呢!”
气氛终于好了些,众人又是大笑。
那称做大公子的也是笑道:“沈兄放心,真有这么一日,我定会吩咐人快刀斩乱麻,免了你些许痛苦!”
这人话才落地,秦筝就觉着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她还在疑惑,又听到有人说话。
“刑部算什么,高兄才不会放在心上。再过些日子,恐怕王爷就要请旨,册封高兄为世子吧!”
听到这里,秦筝突然知道那人是谁了,不正是闵文口中的那个蠢货大哥高赟么!
她赶紧偏头去看闵文,她却依旧闭着眼睛,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秦筝疑惑,难道真是睡着了?
秦筝继续偷听着,只听高赟道:“这是早晚的事,我也不在乎这一时,只是如今王府闲杂人太多,吵吵闹闹的,我也想着快点受封,把那些闲人打发走!”
“哦?哪些闲人,不知高兄的妹妹可也在其中?”
“我妹妹甚多,不知杨兄说的是哪个?”
“自当是最尊贵的那位!”
听到这儿,高赟轻蔑一笑:“她算哪门子的尊贵?日日在家黑着个脸,像是谁欠了她一般,你若是喜欢,等找个时间我带她来让你见见,保准你灭了这个心思。”
那被称作杨兄的人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有些异样:“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可是郡主……”
高赟不屑:“郡主又如何?等嫁出去了,夫家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要是她敢说半个字,定要拿出家法来,让她晓得她以后到底靠谁才能活下去!”
秦筝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本想起身收拾这个浑蛋,可闵文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只按住她的手,秦筝看去,终于见她睁开了眼睛。
一伙人喝酒聊天正是高兴,高赟被这些人捧得如到云端,飘飘欲仙,却在这时,后头有声音慢慢传来:“什么叫郡主又如何?本郡主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把皇室的册封当回事的!”
众人见了,不由得抬头看去,有那识货的,赶紧跪倒在地:“草民叩见郡主!”
其余人看了,吓得丢了手上的酒杯,纷纷跪下,唯独高赟,他手里拿着酒杯,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只瞪大自己如黄豆般的小眼,不敢说话。
第29章
见这些原本谈笑自如的贵公子在自己面前跪倒一片,秦筝突然觉着这金安城的男子也甚是不如南地的。
闵文问道:“适才是谁说要见见我的?”
话才落地,高赟便见她看着自己,这男人胆子太小,只指着前面那人,结巴道:“是……是杨怀恭说的,若不是他先提到妹妹,我也不会胡言。”
闵文朝那人走去,细声说道:“抬起头来!”
杨怀恭不敢不从,乖乖抬头让闵文打量。
“杨怀恭?你是金安荣国公的什么人?”
男子以为她是要上门告状,只颤声求饶,若不是有那么多男儿在场,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以表悔意。
闵文不耐,又转头看向高赟,那人不止蠢,还怂,立马就把“兄弟”的背景抖个底朝天:“他是荣国公府二爷家的,荣国公是他爷爷!”
闵文一笑,杨怀恭朝她看去,却见这人儿眼里是冰霜冷冽,看得人心怯懦。
少女环顾这一圈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她生怕自己真会在这里动起手脚,只压着怒气,带秦筝离开。
马车上,秦筝好笑道:你那兄长好歹也是长你几岁,可为何看起来这般怕你?”
闵文轻蔑之意十足:“他哪里是怕我,他是怕我这个陛下亲封的郡主之位,倘若真有一日他受封世子,到时候该跪下给他请安的就是我了!”
“他虽然在刑部就职,可那是个清闲的活计,再加上他的身份,刑部的人多不敢管他,所以即便今日轮他当值,他依旧可以出来瞎混!”
想起了高赟在刑部偶然找到秦英罪件,让她来找秦筝,想借此搏美人芳心时,闵文一笑,她凑到女人面前说道:“你可不知,今日我兄长回府,定要气于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他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丢了连,这第二件嘛……”她神秘一笑:“第二件事是他在美人面前丢了脸,以后恐怕不好得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