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唤作陈教头——两手揣兜
时间:2022-01-18 17:42:38

  沈荧满目愕然,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并且她跟老陈头之间似乎也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她还要继续做工还钱呢,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是她自由的障眼法而已吗?
  “爹,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为何这么突然就要将我嫁出去,女儿还想在你身边多尽孝……”沈荧开口哀求道。
  “你尽孝?你不把我气死就不错了!这事你没得选,我是请陈教头来商议的。”沈屠夫说完一脸讨好的看向陈休,觉得凭他对阿荧的喜爱,断然不会拒绝。
  陈休起身:“此事听阿荧的,阿荧不想,便不嫁。”
  “哪能这么惯着她呀!她要这辈子不想嫁,你就一直不娶吗?”沈屠夫惊了,自古以来嫁娶皆是男方给足聘礼后急不可耐的要迎娶女方过门,没见过这样不温不火的,都快三十的人了,他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这句话让陈休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沈荧后,大步流星离去。
  沈荧仍没回过神来,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呆坐着,想到老陈头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心中蓦的一疼,她并非讨厌他,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惯坏了,是他给了自己现在充实自律的生活,让她觉得她的人生本该如此,一想到要打破这种生活,她便本能的想抗拒。
  如此一来,竟是忽略了他的感受吗?
  夜晚的麒麟武场亮如白昼,无数火把插在栅栏上,将正中的切磋台映的清清楚楚,围在台下的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兴奋的表情。
  现在是武场的切磋时间,无论你是不是习武之人,是不是武场的人,是护院还是衙役,家丁还是轿夫,只要你好武,能比划两下子,都可以站上去跟随机的对手一较高下,互相切磋武艺,习武台一侧摆着兵器架,上头的兵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过就算受伤流血,也有人仰天大笑高呼痛快。
  一身材魁梧头系玄巾的护院刚刚战胜了他今晚的第九名对手,一名本地捕快,此刻正得意洋洋的站在正中间享受着众人钦佩的目光,振臂高呼:“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四周无一人敢上台挑战,任凭他一脸得意的霸着台子。
  这时一道背负短刀的挺拔身影利落跳了上去,落地的一瞬间大家看清了他的面容,瞬间沸腾不已:“陈教头!陈教头揍他!”
  玄巾护院初来乍到,并没见过陈休,只当是又一个不服气的挑战者,当即不屑的站在原地等他主动出手,可等了半天他的身影仍如山般纹丝不动,身后的火把熊熊燃烧,平白为他勾勒出几分威严来。
  护院怒了,长嚎一声后挥拳向其打去,陈休轻松避开,并不急着还手,接连躲过几个招式后,身形凌空而起,一记侧踹正中那人颈颊,力道之大直接将人踹飞在地,围观弟子爆发出阵阵叫好。
  护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脸一阵红一阵白恼怒不止,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人,可他并不打算就此服输,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后,大步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把关公刀,空中挥舞几圈后气势汹汹的朝着陈休挥去。
  陈休冷笑一声,单手抽出背上短刀从容迎战,兵戈相击发出阵阵脆响,白刃折射着火光上下跃动,护院渐渐体力不支,下手却愈发的狠重,大家看的惊呼连连,纷纷为陈教头捏了一把冷汗。
  陈休察觉到他心态的变化,也不愿再与其过多纠缠,一个空翻到他身后,将短刀稳稳架到了他颈间。
  冰凉的刀刃紧贴着皮肉,手中长刀咣当一声落地,他这才认败,周遭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似乎在叫陈教头,原来此人就是麒麟武场有名的陈休陈教头,是他太过狂妄,有眼不识泰山了。
  陈休见他认败,一言不发的将刀收回背后,翻身从台上跳下只身走进黑暗中。
  萧腾云和程墨对视一眼,默契的跟了上去。
  老陈头这幅样子,一准是遇到什么事心情不好了,作为好兄弟,他们当然有必要幸灾乐祸……不是,嘘寒问暖一下了。
  深夜的小酒馆一开就是一整夜,店小二站在柜台边打着瞌睡,歪头瞧着那个一壶接一壶不要命喝的黑衣男子,他认得他,武场的陈教头,听说是个不好惹的主,这家酒馆他是常客,却从没见他如今日这般颓丧过,一壶一壶就跟不要命似的喝,他也只能陪着,就等那一句“再上一壶”。
  不一会,又作伴进来两名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男子,他们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默契地坐到了陈休身边。
  程墨按住他拿酒壶的手臂,饶有兴趣道:“老陈头今儿是怎么了?揍完人一言不发跑来喝闷酒,也不叫我们。”
  “滚。”陈休胳膊一扬,甩开程墨的手,继续自斟自饮。
  “你这么问能问出来吗?以往哪次不是靠兄弟猜?”萧腾云托着下巴眯着眼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噢,一定跟沈家那小丫头有关,她惹你生气了?”
  陈休没答话,只是深深埋下头去,两只胳膊交叠着搭在满是酒壶的方桌上,洒出的酒水浸湿了袖子。
  二人见他这样,瞬间乐了,知道八成是猜对了。
  “别看阿荧小你十岁,竟能把你折磨成这样。”萧腾云竖起大拇指夸道:“有本事!”
  陈休慢慢抬起头,眼中杀气呼之欲出,伸手就握住了背后的刀柄,幸亏程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开个玩笑,不至于!”
  程墨好不容易让陈休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忽又叹了口气:“不过,你这样可不行啊,就连我们都遭不住你这脾气,若是叫阿荧看见,岂不吓到了?有一点不顺心就脸黑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你老陈头着急想把人家小姑娘怎么样呢……”
  在他第二次将手伸向背后时,二人早已离开座位逃之夭夭,只剩店小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满面愁容。
  老陈头本来就醉得神智不清,现在偏又被人惹恼了,一会还能付出酒钱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荧:喜欢是喜欢,嫁人嘛……另外考虑!
  老陈头:你就是嫌我老是吧?
 
 
第16章 恩情
  因为昨日那事,沈荧已经一整天没跟沈屠夫说话了。
  早上一言不发的出门上值,下了值还要看看书整理整理卷宗耽搁一会,非要等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回了家也不再主动做饭准备吃食,而是一头扎进屋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沈屠夫自己煮了清汤挂面,食之无味,瞪了一眼沈荧房间紧闭的门窗后,忿忿的呸了一口:“不识好歹的东西,为你好你还跟我发上脾气了!”
  这两日也将她折磨的不轻,每天在后堂对着律法宣纸提笔,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老陈头那日离开看向自己时伤心欲绝的眼神,恍惚之下不是墨滴污了一大张纸,就是写错了字,地上已经丢了无数的废纸团,团团都如她复杂的心绪。
  下值后,沈荧先回到肉铺,选了两块上好的肋排,拎着直接去了杨柳巷,这么长时间没见小栓他们,给他们解解馋,剩下一块给老陈头。
  日暮尚早,气候适宜,杏花巷仍是一派幽寂,静的能听到草丛里的虫鸣。
  沈荧脚步极轻,先去了隔壁院儿,几个孩子一见她便热情迎了上来。
  “阿荧姐姐!听说你前阵子受伤了,伤好了吗?”
  沈荧笑着迈进门,放下肉同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心情愉悦不少,同时也得知现在天色尚早,陈休还没回来。
  没回来也好,省的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就将肉挂到门上,等他回来看到,知道她来过就好了。
  把肉挂好后,沈荧正要离开,忽然身形顿住,因为她听到自门内传出的一阵由远及近,轻盈的脚步声,听上去像个女子。
  那人也在门后停住,似在犹豫什么,踟蹰良久后,将门吱呀一声拉开。
  在看到对方后,二人同时怔住,久久未能言语。
  沈荧心中惊骇,为什么老陈头家里会有一个女人。
  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素衣素裙,相貌干净清秀,细长的眉眼彰显出几分亲和,像个面善的邻家姐姐,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既然来了,怎不进来?”
  沈荧站着没动。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你就是沈姑娘吧,姑娘别误会,我不过是偶尔过来,帮陈教头打扫打扫院子,浇浇花罢了。”
  打扫院子?浇浇花?
  沈荧愣神之下,已被她拉住手,踏进了小院儿,院子比隔壁大不了多少,却干干净净,角落几株海棠开的正旺,一阵风拂过,才打扫干净的地上又落了不少花瓣,一只三花猫正懒洋洋卧在树干上,见了陌生人也丝毫不惧。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老陈头家里,主人不在,这让她有种私闯民宅的心虚感,但更多的是,对这女子的好奇。
  “你是谁?”沈荧问道。
  “我姓傅,叫云芝。”
  傅云芝自报完姓名,环视一圈小院,又走到角落码起了凌乱的柴火,等收拾整齐后才回来继续说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吧,陈教头的院门从来不锁,只给屋门上锁,我也只有趁他不在,才敢偷偷过来。”
  “为什么要趁他不在?”沈荧更好奇了。
  傅云芝低头苦笑一声,二人立在花树下,伴着轻风和花香,她便浅浅开口说了自己的故事。
  三年前东陵闹匪患,附近乡镇的百姓隔三差五就要被那帮穷凶恶极的土匪骚扰打劫,苦不堪言,后来还是麒麟武场联合十里八乡的衙役,加上兵马司调来的兵,三方合力,总算端了那伙土匪的老巢。
  傅云芝就是陈休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那时她才二十二岁,却已在魔窟生不如死的过了五年,在她像阿荧这么大时,就被贫苦的家人卖掉换了口粮,她被土匪头子买去,为他们洗衣做饭,甚至成了当家的的发泄对象,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她想过自我了断,可换来的却是手脚被缚加一顿毒打。
  直到匪窝被端,那些欺负过她的坏人一个个抱头鼠窜,土匪头子冲到她身边,对着她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刀,她也绝望的闭上眼,庆幸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可下一刻,便有人冲上前一脚踹断了那人的手腕,震飞了钢刀。
  有人细细为她解开缚在身上的绳索,抱起她离开了黑暗的洞窟。
  从漆黑到光明,她凝视着那男人英俊漠寒的侧脸,一颗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
  “陈教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可以身相许这样的报答方式对我来说都是奢望的,我配不上他。”傅云芝忆及往年心酸,禁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不止:“他总躲避我,可就算为妾为婢,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傅云芝说完起身,擦了把眼泪道:“我该走了,不能叫他看见我……沈姑娘要见他,在这等就好,等他回来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荧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靠着树立了多久,直到肩膀发梢落满了花瓣,她才慢悠悠朝门口走。
  心中似被一块石头堵着,让她喘不过气,傅云芝为他做的这些,他真的毫不知情?或者,是默认了,作为她的救命恩人理所应当享受她的报答?
  傅云芝知道她是谁,在面对她时也不见丝毫慌乱内疚,似乎自己已经为婢为妾了,他们二人既如此自得其所,那她又算什么。
  她忽然就明白了,虽然镇上人对陈休传言不善,百姓也对他敬而畏之,可老陈头是不缺女人的,只要他想,有的是女子为他痴迷不已。
  还是尽快把钱还清,把干系撇清,他们终究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迈出门槛,沈荧失魂落魄刚走两步,忽听见不远处传来汪汪叫声,回头一看,一只瘸了腿的老狗正可怜巴巴的蹲在不远处,盯着她先前挂在门上的那挂肋排看,她挂的很高,而它受了伤,无法跳起来,只能干看着。
  沈荧不知是赌气还是怎地,忽然就将肋排摘下,丢给了等候多时的老狗,看着它欣喜若狂的叼着肉一瘸一拐跑远的模样,心中的郁闷却丝毫不减。
  独自走在街上,她思绪惘然,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她不能去衙门,不想回家,也不想打扰欣儿,就自己漫无目地,宛如丢了魂似的走。
  “沈姑娘。”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声音颇为熟悉,她停步回头,看到单致远正摇着一把折扇立在附近檐下,正对她笑。
  那日就是因为敬了他一杯酒,自己才醉的不省人事,最后被老陈头送回家的,沈荧很快想起了他是谁,礼貌回应道:“单掌柜。”
  “沈姑娘竟还记得在下,单某荣幸之至。”单致远上前拱手行了礼,眼中笑意更甚:“沈姑娘似心情不佳,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那日醉酒,让单掌柜见笑了,该阿荧赔礼。”沈荧刻意忽略了他后半句,盈盈一拜。
  单致远光是看到她就觉得赏心悦目,沈荧声音温婉,与人交谈总带着几分乖顺懂事,比起京城那些大嗓门嚣张跋扈的小姐,简直让他顺心不知多少倍,那日她单是敬了自己一杯酒,后头自己跑出去,田宗阳吓得就差抱着自己大腿求饶了,他都没觉得多生气,反而大度的又宽限了些还钱时日。
  想到那一触,手心又升起阵阵酥痒,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单致远凝视着她,忽道:“听闻,沈姑娘是状师?”
  “……是,刚任职不久。”沈荧如实道。
  单致远将扇子潇洒一合,道:“我有一桩案子,想请沈姑娘帮忙。”
  沈荧立即警惕起来。
  单致远见她瞪大眼睛一脸愕然的模样,不禁失笑安慰道:“别慌,与你姑父无关。”
  见她松口气,他才继续道:“我想状告京城户部左侍郎之子,殷浮,他仗着家中权势对我们这些商户多有欺压,经常明里暗里的索要好处,大家积怨已久敢怒不敢言,纷纷找到我想办法,作为商会首领,我自然义不容辞……此举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告赢了,便是造福天下百姓。”
  二人边走边聊,沈荧听着单致远的口述,深陷其中,暂时将刚刚的忧伤抛之脑后,细想后道:“单掌柜,天下状师不计其数,京城更是群贤毕集,只是写状书,为何要寻我呢?”
  单致远目视前方,闻言莞尔:“我听你姑父说了你之前被绑架,受伤的事。”
  沈荧一顿。
  “天下状师不计其数,又有几人能做到守心如一,真正为百姓着想?只要钱给到位,哪管什么正义是非,我可以付高价酬劳,可他殷浮能比我拿更多,最后获利的还是那些利欲熏心之人,他们尝到甜头,如此循环,最后苦的,还是百姓。”单致远目视前方,负手继续道:“沈姑娘,我不确定你以后会不会变成我说的那样,我只知道,现在的你初入此道,内心还是善良正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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