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她,一开始就没奢求能得到她这么多回应,她若想走,走便是了,无论在哪,只要她能好好的,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沈荧这阵子每日上值都心神恍惚,因为她已经近半个月没见着老陈头了。
偶尔下值早她去武场,得知的消息不是陈教头有事外出便是教习繁忙,有次他正在教习学员,她在门口站着看了他好一会,也不见他过来,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进了屋内。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又做错惹老陈头不高兴了,可现在就算哄都逮不到机会。
萧腾云见她这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实在可怜,便好心安慰道:“阿荧,你老陈头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最近边塞不是准备打仗了吗,西南边有伙土匪光想趁着乱子发笔国难财,附近几个镇子都被他们骚扰过,老陈头有剿匪经验,正打算训一批人一举灭了他们呢!”
沈荧听到这个说法,心里总算宽慰了不少。
林曦月来的倒是勤,几乎是卡着她下值的点准时出现,然后带她一起散步,吃茶,聊天,林曦月换上一身布衣钗裙,二人走在街上,看上去就像一对普通母女。
林曦月出手大方,常送她一些金贵首饰,还带她去当地最好的布庄定做衣裳,用的都是皇家级别的丝绸,可那些东西一旦到了沈荧手里,只有被她压箱底的份,她还是喜欢穿自己素气平庸的衫裙,戴在手腕上的,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银镯。
不过林曦月这段时间陪她做的一切倒是让她很感动,原来有娘亲的日子可以这么幸福,渐渐地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耐心听她说起京城的好来,包括她住的那所有山有水的辽阔庭院,听说还有个大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珍稀花卉,还有假山石林,就像座迷宫一样复杂,还有藏书阁,很多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独本。
沈荧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心里也会暗自想象那庭院的模样,莫非比二姑夫家还要好吗?
这日下值林曦月迟迟未来,沈荧收拾好东西便按耐不住性子,打算再去武场看看,刚走到门口便听程虎叫住了她:“沈姑娘,今儿别去武场了,陈教头不在。”
沈荧顿住,回头:“陈教头去哪了?”
“武场的项教头有亲戚在兵部,正好现在军中缺武材,就把他调过去当官啦!项教头走之前要请大家痛快喝一顿,就在万兴楼摆了场,说今晚要不醉不归呢!”程虎边往外走边回头道:“我也被邀请啦!得早点去,不然抢不到好位置看妙烟姑娘跳舞了……我先走了啊沈姑娘!”
程虎边嚷着边跟着几个衙役一起往万兴楼方向走去,反正也去不得武场了,沈荧孤零零在前堂站了会儿,决定回家。
天空阴沉沉的,似是快要下雨了。
沈荧坐在窗前盯着阴沉的天幕,心神不宁。
老陈头今晚又要喝酒了,他喝醉了怎么办?谁送他回家,谁照顾他呢?还有妙烟姑娘,她的舞姿是不是很美,老陈头也会盯着她看吗?
一声闷雷伴着轰隆声自云后碾过,不消片刻,小雨淅淅沥沥落下,将屋檐上的灰瓦砸的噼啪作响。
沈荧抄起伞便跑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陈头:我太难了。
感谢留评的各位亲,鞠躬~
第30章 [VIP] 情变
雨越下越大, 还起了风,沈荧跑到万兴楼时,即使撑着伞, 裙摆也湿了一大片。
万兴楼的伙计耳聪目明, 一看就知道她是来找人的,便将人迎进来暂避急雨。
“麒麟武场的人,都在哪儿?”
伙计往高处一指:“喏,在三楼主厅!今天他们包了场子, 姑娘一上去就看着了。”
沈荧收了伞, 咚咚咚地往楼上跑,跑到楼梯拐角,听着里面的喝酒吆喝声, 一时又胆怯的不敢进了。
听声音里头至少有二十几人,她站的这么远都能闻到那些人身上浓郁的酒气。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伞,她忽然很迷茫,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她想看看老陈头, 本想着用送伞为由头,可出来的急, 竟只带了一把伞, 如此一来不等于是来接他回去的吗?可谢灵灵说过, 这些习武之人生性豪迈, 一旦喝起来是要通宵达旦, 不醉不归的。
厅内各个角落都燃着烛火,每个人脸上都映着亢奋的红光, 划拳声,酒碗碰撞声与窗外的雨声仅用一墙隔开, 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每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缘由却各有不同,大家围在项凌身边庆祝他得以高升,前程似锦,项凌似也舍不得这帮昔日好友,念及这些年的教头生涯,索性将深厚的情谊都化作烈酒灌入喉中。
然而他们都不是这里喝的最多的人。
程墨很少见陈休喝成这样,他酒量极好,很少喝醉,除非是故意想醉,似乎醉了就能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
陈休虽喝了不少,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尤其在这样的雨夜。
他已经故意躲了她好久了,好几次他看见她站在武场门口满心欢喜的看他,冲他笑,而他却视而不见冷脸避开。
小姑娘一定委屈坏了,一想到她哭泣时泛红的鼻尖和红肿的眼睛,他就想把她揉到怀里好好疼惜一番,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必须抑制自己的感情,否则会给她造成负担的。
林曦月说的没错,他们不般配,不仅年龄不般配,身份也不般配,他渴望有朝一日能为家人报了血海深仇,而她聪明伶俐,总想着读书求学获得更多知识,这些他给不了她,林曦月可以。
越想越伤,他抬头,醉眼惺忪的拎过一坛未开封的新酒,拨开红盖正要痛饮,手却被身边人按住。
程墨似笑非笑道:“我倒不知陈教头如此情深义重,竟能为同门高兴成这样。”
“松手。”
“唉,我说你别再喝了,小夫妻俩闹点矛盾还不正常,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想她直接去找她不得了,你俩感情那么好,她一会就来找你也说不定,你醉成这样还不把人家熏跑了……”程墨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陈休无声苦笑了下,沈荧怎么可能会来找他?自来过武场几次均遭他冷落后,沈荧就没再找过他了,哪个小姑娘能凭白忍受这样的气?有点脾气也好,她以后去了京城,是要当千金小姐的,太过谦卑只会任人欺负。
他又伸手去夺程墨手里的酒,程墨托着坛底不松手,俩人就这么较上了劲,长时间的僵持使二人手心都出了汗,冷不丁一滑,一声碎裂后,酒水撒了一地。
正倚在门口踟蹰的沈荧吓了一跳,不由得探出身子往里看,里面已是一片狼藉,每个人都喝的脸红彤彤的,勾肩搭背胡言乱语,一屋子的大男人,并未见到什么妙烟姑娘的身影,这让沈荧稍稍放下心来。
仅是这一探身,已有目光锐利的人发现了她,当即拍桌而起大笑道:“那躲着个漂亮小娘子偷看咱们呢!小娘子快出来,瞧上谁了直说,今晚就能安排你们洞房!”
起哄声越来越大,她已经没法再躲下去,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雨水未干,顺着她的发梢一直淌到肩头,白皙清致的脸颊楚楚动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略显慌张,腰线往下的裙摆未干,紧贴在腿上,勾勒出一道诱人轮廓。
原本正在喝酒的男人瞬间都看直了眼,只觉得酒劲忽然就增了数倍,惹得人浑身燥热,心痒难耐。
程墨笑了,瞥一眼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老陈头,你家阿荧找你来了。”
“滚。”陈休头也不抬,只当他在说笑。
“不信就算了。”程墨也没再叫他,自斟自饮地摇摇头:“小姑娘只身入狼窟,勇气可嘉,要是我媳妇儿,我可不舍得让她被人这么盯着瞧。”
陈休肩膀一动,终于肯抬头看一眼,眼前的场景从模糊到重影,再到清晰,他使劲甩了甩头再看,那一脸无助,正倚在门口被众人色眯眯打量的小姑娘,不是他家阿荧又是谁?
她竟真会找到这里来。
陈休噌一下站起来,直接翻过桌子,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一言不发的拉过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拖离了众人视线。
沈荧纤细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大步,等到了走廊上,他总算把她放开,冷着脸厉声叱道:“你来这干什么?”
沈荧见他这幅样子支支吾吾道:“下雨了……我,我来给你送伞。”
“我不需要。”陈休一字一顿,说完背过身不再看她:“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方才一抬头见她柔弱无助的站在那,他都要疯了,那些同门不怀好意的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就像一只沾了水的杏花,待君采撷。
“老陈头……”沈荧见他这样都快哭出来了,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小手轻轻扶在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陈休被那柔软一触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来,神情却忽然变了,如方才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样,他的视线顺着白皙的脖颈肆无忌惮的下滑,双手一撑将她困在墙上,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阿荧,喝了酒的男人自控力很差,你若再不走,我可不会像上次那样把你推开了。”
沈荧惊慌失措地抬头,正对上那双饿狼般的眸子,似乎下一刻真要毫不客气的将她吃干抹净一样。
“老陈头……”她连哭都忘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轻轻叫了一声。
陈休似乎用尽了仅存的自控力,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沈荧推开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跑下了楼。
陈休失了魂般瘫坐在地,良久后才起身继续朝里厅走,他看见门口静静靠着一把伞,正是那日她相亲被赶出家门,他撑在她头顶的那把。
“你方才说要嫁给我,此话当真?”
“当真。”
……
沈荧冒着雨一路哭着跑回家,第二天就头昏脑热,四肢无力,怎么也起不来床了。
林曦月得知后连忙为她请了最好的郎中,又是把脉又是开药,总算稍稍退了些热。
沈荧那天的行踪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林曦月心中了然,大概知道女儿为什么病成这样了,一定是陈休对她说了什么,如今虽是一脸病容,但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让她反倒庆幸,两人就这么断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要断的,看来陈休也是个识时务之人。
至于沈山,这些年对沈荧的愧疚之情一点不比林曦月少,一直以来都将沈荧当成她的替代品来报复,拼命想养出一个完全不像她的女儿,可母女俩骨血里的高贵知礼仍是相似的,他不会阻止沈荧离开,甚至希望她能离开,只要林曦月能说服她走,就有能力将她留下。
沈荧自恢复些神智后便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任谁来问话也不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沈屠夫怕孩子烧傻了,无奈之下竟主动将苑欣请了过来。
苑欣背着手趾高气昂的当着沈屠夫的面迈进屋,关上门的瞬间,沈荧总算有了些反应,她抽了抽鼻子,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哎呦,你这不会是想我想哭的吧?”苑欣坐在床边将她扶起,好奇道:“只是淋一场雨,怎么病成这样了,老陈头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我觉得,老陈头突然讨厌我了。”沈荧总算哑着嗓子,将满腹委屈向好友尽数倾诉。
听沈荧说完事情原委,苑欣皱眉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道:“阿荧,你娘之前不是提过想带你走吗?我觉得她一定跟老陈头说了什么,老陈头是不想耽误你,才做此态度逼你离开。”
沈荧听完,眼睛一下子就有神了,“真是这样吗?”
“我觉得是,老陈头多喜欢你呀!你落魄时他站出来帮你,现在你有了个厉害的娘,他反而要抛弃你,哪有这样的事。”
沈荧豁然开朗,总算是笑了:“还是你想的通透。”
“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苑欣沾沾自喜完又有点心疼自己这位好朋友,不满地嘟起嘴道:“你看你没出息的,人家不过晾了你一阵,你竟还病倒了,老陈头真有那么好?”
“老陈头可好了。”沈荧抿嘴一笑,欣喜的翻身下床:“我明天就去找他,一定叫他跟我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沈荧:狗男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谢谢在看的各位,谢谢!
第31章 [VIP] 负伤
沈荧病的急, 好的也快,沈屠夫只当是苑欣的功劳,临走还大方的赠了她一块肉。
次日沈荧又兴冲冲的跑到了麒麟武场去, 可在半道上就远远地看见约莫百来人正有序集结在门口, 看穿着打扮各个都是练家子,有几个还是她认识的捕快和镇民,她不敢上前,远远观望了一会, 听不见他们喊了些什么, 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骑上马,带着兵器奔上另一条道疾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