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元子桓第一次卸下了十几年?的心事,一点一滴的吐露。
“沈贵妃与我母妃袁氏一同入宫,幸成龙恩又一同封妃入住主宫。两人的宫殿挨得很近,沈贵妃怀孕时,一直是我母妃陪伴在侧,直到生产那日...”
元子桓的目光看向?院内竹林深处,像是飘到了远方,跨过了悠悠岁月。
“北塬境内被?敌寇侵扰数年?,民不聊生,何人出征作战?那时只有沈帅,也就是你的叔叔,能担此大任。可沈帅驻扎香岭飞鸽传书也需半月,那时候就来不及了。所以父皇带兵出征,同时快马加鞭派人送信给沈帅,两军夹击以此击退敌寇。”
元子晋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宫女?说过母妃难产的时候,父皇在外打?仗,直到现在才知?此事的来龙去?脉。
莫一瑾点点头,附和?道:“此事我小时候也曾听父亲说起过,那场战役打?了数月才打?赢,损耗了不少?精兵强将?,最可惜的...”她?止了声,偷偷瞄了一眼元子晋的脸色,发现并未有异常,才大胆地说道:“最可惜的还是沈帅,为追敌寇,战死沙场。”
元子晋深吸一口气,叹道:“后来呢?”
元子桓继续回忆:“父皇和?沈帅出征,沈贵妃日夜担心他俩的安危,导致胎像不稳。母妃日夜守在床前照顾,直到那个夜晚...”
深夜的风越吹越大,乌云密布,厚重地像块海绵,透不过气。随后,空中飘来稀疏的几滴小雨。
“沈贵妃胎位不正,产婆说难产,有血崩之像。母妃立马让宫女?去?太医院请刘御医过来,可御医还没等到,沈贵妃就已去?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孩子。”
言至此,元子晋双眼通红,眼角的泪珠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却又被?他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子桓缓了一下情绪,继续道:“父皇回来见此情景,哀嚎不已,不仅让当晚值班的宫女?太监全部陪葬,还...撤了刘太医院首之职,冷落了母妃。母妃也是伤心欲绝,便主动请求,去?仙妙寺带发修行,这一去?便是数十年?。”
夜晚的骤雨越下越大,已经变成绿豆般大小的珠子,砸在人身上又冷又疼。
三人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垂着头,像是在为死去?的人们祈祷。过了许久,元子晋身形一动,道:“雨大了,我们该走了。”
他摘下身上的厚披风盖在莫一瑾的肩上,握着她?的手道:“对不起,让你陪我一起承受这些。”
莫一瑾摇了摇头,抬眼反握住他的双手,未说一句话,元子晋却读懂了。
她?会陪着他,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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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清宏别苑已是后半夜,淋了雨,莫一瑾怕元子晋着凉,便去?厨房熬了姜汤。
她?把姜汤端到屋内时,元子晋单手撑着脑袋,伏在桌上睡着了。他眉间紧蹙,没睡安稳,浑浑噩噩之间还在说着呓语。
莫一瑾摇醒了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叫了一声:“母后!”
待看清来人,元子晋额前已经细汗密布,双眼混沌。
“抱歉,刚刚做噩梦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先把姜汤喝了驱驱寒气。”
元子晋端过来问道:“方才回来你也淋了雨,你喝了吗?”
“嗯,我已经喝过了。”莫一瑾指着桌上另一只空碗。
听到这话,元子晋才放心地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角,顿时一股暖流从胸口流向?腹部,僵硬的身体渐渐注入热气。
身体舒服了,心情也舒缓了些,元子晋拍拍她?的肩膀,道:“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你呢?这么?晚了,还回王府吗?”
“我就睡着了。”元子晋拍了拍身下的软塌。
“这...其实?隔壁还有一间客房。”
元子晋侧身躺下,笑道:“我又不是客人,睡客房不就见外了。”
莫一瑾坐在他身侧,心里藏着事也睡不着,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整整一天了,秦执都没有消息带回来,他会不会被?抓住了。”
“他做事谨慎小心,应该不会轻易被?抓住,而且即使他被?抓住了,也会发射信号让我知?晓,所以没音讯也不一定是坏事。”
“如果姨母...我是说皇后,真的扣押了秦执和?欣荷,但却迟迟不动手,唯一的目的便是引诱你进宫。安全起见,这段日子你先称病别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