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就是……”
下一秒,忽然卿子言没站稳,一个踉跄将茶水倒在了尹墨远身上。尹墨远微皱眉,有些怒意地看着卿子言。
“对不起,尹公子,子言该死,” 卿子言手足无措地慌乱道,“子言甘愿受罚……”
在尹墨远分神之际,寻夜闪身夺过解药并拉过西凌阡,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便带着西凌阡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看着在眼前消失的两个人,尹墨远冷冷地看着卿子言:“你是故意的。”
“子言不敢……”卿子言低着头,神情显得十分难过与自责。
尹墨远加重了语气:“你最好不是。”语气寒意逼人,直刺全身。
“孤风,傲雨。”命令一下,两名男子迅速从树丛中现身。
“主上。”
“给我追,”尹墨远冷声道,“喝了解药也好不了那么快,他们在附近跑不远。”
穿梭在树林间的风更为猛烈了一些,投映在地面上的斑驳光影因为树叶的摇晃而更加迷离。虽是大晴天,萧瑟的风却硬生生地增添了不少凄冷的色彩。
不远处,西凌阡倚靠在一棵树上,虚弱地喘着气。
寻夜将解药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喝了解药。
沉默了几秒,西凌阡接过并喝下,不一会儿,面色看起来便好了许多。
“行动方便吗?”寻夜开口问道。
“还不行,”西凌阡尝试着活动四肢,却发觉还是使不上劲,“还无法完全恢复。”
“嗯。”寻夜顿了顿,“我陪你。”
听罢,泪水再次轻盈落下,模糊了眼前墨黑色的身影。有一种默契是灵魂的感知,是无需言语的目光。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境,她真的不想醒来。
西凌阡愣愣地看着,从未想过在充满黑暗的复仇之路上竟存在一次又一次的感动。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那样孤立无援,因为有一个人与她并肩作战着,陪伴着她从始至终。
“我只有贱命一条,没有那么重要,”西凌阡轻声叹息道,“你何必要因为我,而毁了玄叶坠。这一步,你走错了。”
寻夜嘴角微微上扬,说道:“玄叶坠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已经找到了它,见证了娘亲的信物,我的目的便早已达到了。”
西凌阡似乎已明白了寻夜的意思,静静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无法消除内心里的那一点愧疚。
“如果只凭玄叶坠证明谷主的身份,”寻夜调侃道,“那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些?”
西凌阡微微蹙眉道:“可是你大可不必……”
“我说过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寻夜想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西凌阡正要说些什么,“嗖!”一支羽箭从暗处射来,速度十分惊人。
下一秒,寻夜和西凌阡默契地避开。
“嗖嗖嗖!”还没反应过来,几十支羽箭随即齐射而来。一群人拉满着弓从暗处走出,将其包围在内。
方才安逸的气氛被瞬间打破,似乎随时他们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寻夜镇定地站着,眼中带着许些笑意:“你可愿相信我?”
难得见到寻夜的笑容,西凌阡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微笑着回应道:“我相信。”
像是看准了时机一般,寻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锋芒,果断道:“走。”
语毕,便轻功奔离。
西凌阡默契地紧跟其后,快速地逃离危机。
就这样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原本不属于我的黑暗,带我离开这人心的险恶与缭乱的尘世。西凌阡有着无尽的感动,在这凶险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双看不清的手,将她拉离了越陷越深的漩涡。
似乎在此时,一种无言的信任与默契在两个灵魂之间穿梭,形成一种力量名为勇敢。
第17章 昏尘扰,狭路相逢
追兵追赶而至,瞄准了二人,万箭齐发,无数支羽箭密密麻麻地射向西凌阡与寻夜。
寻夜见势微微蹙眉,强大的功力将即将射中的羽箭全部在空中骤然折断,纷纷落地。
追兵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地准备射下一支箭。
西凌阡腾步而起,凌空旋转,使出了一直未真正使用过的千寒针!针雨向周围散发出去,飞絮缭乱。如同含苞已久的花瓣忽然绽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紊而不乱,针针击中要害,追兵连片倒地,却滴血未见。
针雨轻散犹如漫天飞舞的花絮,华丽飞转,周围响起树叶的沙沙声响,既而平静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西凌阡稳步收针。
忽然的眩晕,西凌阡有些虚弱地将要倒下。寻夜箭步上前扶住了西凌阡,一声不语。
西凌阡摆了摆手,微笑道:“没事。”
寻夜没有过问千寒针的事,这失传了多年的绝技,似乎她做的一切他早就明了一般,西凌阡便也没多说什么。
还没有晃过神来,下一秒,寻夜将西凌阡一把推开,一股杀气从不远处骤然迫近,气势异常强大。
一剑直冲而来,尹墨远执剑快步现身。周围的树叶又被风缭乱,在狂风中肆意地飞舞。
寻夜肃然伫立着,当剑即将抵达之时,
“啪——”
寻夜握住了剑锋利的刃端。
尹墨远饶有兴趣地看着寻夜,嘴角上扬,残酷地开口道:“你们,过不到明天了。”
“哗——”树叶抖动得厉害,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西凌阡还未弄清楚,便看见两人在树丛间打斗起来,风尘扬飞,弥漫了蔚蓝的天际。黑夜的深沉与月牙的皎洁,相互交汇激荡,纷扰天地之间。
有种不安席卷了西凌阡的思绪。寻夜没有带剑,玄叶剑静置在了玄叶谷之中,尹墨远不是一般人,功力的深厚与寻夜相比也许不分上下。由此观之,眼前的形势对于寻夜来说十分不利。
但她无法插手,只能无能为力地观望着,心悬一线。
沙尘之中一棵树木轰然倒下,扬起的尘沙蒙蔽了视线。
西凌阡有些恐惧,不安的情绪不断蔓延。
忽然,措手不及,尹墨远不知从何方位出现,举剑而下,目标直指西凌阡!
寻夜忽然发现尹墨远转移了目标,面色微微一变。箭步冲上前,挡在了西凌阡面前。西凌阡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哗——”
一剑劈下,寻夜的手腕被砍出一道伤口。
下一秒,尘土飞扬,黄沙漫天,寻夜扬起尘沙,天地昏暗。
待尹墨远看清之时,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纷乱过后一片狼狈,树叶满地,寂静如初,千穴的清风吹彻着荒凉的树干,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尹墨远轻收回剑,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
“公子,”卿子言从不远处走近,带着清雅的气息,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为何不追?”
“没那个必要了,”尹墨远淡淡地回道,“我在剑刃上下了毒。”
步伐渐慢,西凌阡望了望身后被雾气蒙蔽的山林,鸟鸣声使蓝天更加寂静,不禁嘘了口气。尹墨远没有追上来,一切都回归于最初的释然。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西凌阡抓住了寻夜的手腕,说道:“夜,你受伤了。”
寻夜轻轻甩开,淡然回道:“没事。”
“受伤就是受伤,怎么会没事?”西凌阡有点气愤地再次握住寻夜的手,在自己的衣角上撕下一条布料,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其实她气的并不是他,她气她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可能被卷入,又怎么可能沦落到此般地步。他是天上深邃的夜空,却因为她这株人间的野花而倾塌。无尽的自责涌上心头,泪水忍不住地落下。
泪水滴落在了寻夜的手腕上,在布料上渐渐晕开。
寻夜静静地看着西凌阡的一举一动,墨玉的眼眸渐渐转深,下一秒,将西凌阡拥入了怀中。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你……不要有事。”
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吧,这就是她十年以来不敢奢求的幸福。西凌阡任凭着眼眶渐渐湿润,微微笑着轻声道:“经历了那么多,我早就习惯了这世间的凶险,怎么会又事呢?”
低头看了看方才未包扎完的伤口,西凌阡有些疑惑:“这伤口开始溃烂了。”
“剑刃上有毒。”寻夜淡然地说道。
不安涌上心头,西凌阡许些慌乱起来:“这可怎么办呀?这是什么毒?有解药吗?”
见西凌阡如此慌张,寻夜轻轻笑道:“放心,我没事。”
寻夜的功力如此之高,西凌阡觉着她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阳光惬意地散落慵懒的倦意,鸟鸣声在树林中若隐若现,树影随着阳光倾泻而下。
她从未想过此毒的毒性是那般强烈,如果她知道了,也不至于在多日的午后遇见目光那样冰冷而又充满怒意的漓沫。
几日后的午后,一名冷艳惊人的白衣女子快步走进清静酒馆,来到西凌阡面前,二话不说便挥手而下。
下一秒,站在一旁的西岚槿抓住了女子的手腕:“你又是谁?为何对我姐姐如此无礼?”
冰冷的目光凶狠地看着西凌阡,静静地打量了几秒之后,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只不过是民间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为何谷主会如此迷恋你。”
明白了是玄叶谷的人,西凌阡淡然地回道:“请问这位姑娘为何来此地?找我有何事?”
“哼,”漓沫有些怒意地看了西凌阡一眼,“原本以为谷主喜欢的女子,一定是一个有过人之处,才华横溢的女子。如今见到,也不过如此。真是枉费了谷主对你的一片心意。”
“此话怎讲?”西凌阡有些疑惑。
漓沫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又道:“那日谷主与你回来之后,便身中剧毒。虽说是在房内养伤,但我见着他整日咳得厉害,伤势不见得好转。我想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吧。”
听闻漓沫这般话,西凌阡回想了前几日寻夜与尹墨远的交战,有些担心起来:“寻夜伤得很严重吗?他告诉我无事,我还以为……”
“他说无事你便相信?”漓沫怒意燃起,“你别忘了,他是玄叶谷的谷主,是云州侯,只是因为你这样一个女子危及到生命,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确实感到有愧,西凌阡抱歉地放柔了语气:“对不起,我今夜便去玄叶谷一趟。”
夜未央,无月。
寻夜一人伫立在窗台前,目光投入窗外无尽的黑暗之中。几滴鲜血从寻夜嘴角流出,滴落在地面上,染红了被风吹落在地的纸张,像是暗夜中绽放的蔷薇。寻夜不在意地拭去嘴角的血迹,神情平静地似湖水一般。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夜。”门外一声低低的呼唤。
“进来。”
西凌阡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被血染红的纸张,触目惊心!他究竟到什么程度了?无尽的不安使她不经轻颤。而寻夜却若无其事一般。
“夜,我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吗?”西凌阡顿了顿说道。
“嗯。”寻夜看了看西凌阡,静静地回道。
“每一句话我都希望是最真实的,无论如何都不要掺任何谎言,”西凌阡的话语柔和了许多,“你能答应吗?”
寻夜回道:“可以。”
“那请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受伤到什么程度了?严不严重?”西凌阡微蹙眉,透露着着急与不安。
寻夜望了西凌阡良久,说了三个字:“扣魂散。”
西凌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身子止不住地颤动。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扣魂散,但她知晓扣魂散是世间最厉害的毒,侵蚀人心,锥心之痛,让人生不如死,最后蔓延每一寸血液,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据说扣魂散已失传了几百年,无药可医。尹墨远如此狠心,竟然在剑刃上下扣魂散,这分明是想要了她和寻夜的命
故作自然地背过身,西凌阡泪水轻盈落下。他究竟在忍受多大的痛苦,经受多大的折磨,她不得而知。就算再痛苦,她也不能与他分担,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西凌阡拭去泪水转过身。
“我去找尹墨远。”说完便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被寻夜握住了手腕。
“找他做什么?”寻夜的话语中似乎有些生气,“你是要哭着求他,还是跪着求他?!”
西凌阡沉默伫立着,痛彻心扉。
“放心,”寻夜明白西凌阡在担心什么,故作说得风轻云淡,“我暂时还死不了。”
“明明这么严重了,却好像没事一样,”西凌阡强颜挤出一个微笑,“随你好了,不过你要发誓,不许死。”
寻夜有点无奈地微笑道:“我发誓。”
“我们拉勾。”西凌阡有些不放心,孩子气地伸出手指。
寻夜又好笑又无奈叹了口气:“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说完,搭上了手指。
第一次以小孩的方式与别人约定,心里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满足感。西凌阡虽然知晓这毒性十分强烈,但是寻夜答应了她,便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吧。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西凌阡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尹墨远便是连州侯吧?”
“正是。”寻夜回道。
原来此次尹墨远的目的是与朝廷之争有关,他竟然对自己的表兄弟如此赶尽杀绝,自然是野心极大的。
一想到皇上要立嗣君,西凌阡如今有机会想当面问问寻夜的看法。
“皇位,你回去争吗?”西凌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静静地等待寻夜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