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赵旭慌张道,“是慕容丞相。”
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沉默了会儿,寻夜缓缓开口道:“你若跟我到朝中指证慕容殷与你勾结,我便保你不死。”
落败地闭上了双眼,赵旭只好轻声妥协道:“好好好,小的一定将所有的细节都如实禀报。”
“你可有证物?”寻夜逼迫地问道。
“有,有,”赵旭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的与慕容丞相签过协议,就放于府内。”
眼神渐渐转深,寻夜淡漠道:“拿上它。”
“是。”赵旭无奈这场战役这么快就落下了结局,他本不该怀疑慕容殷的,落得这般下场他要恨也只得恨自己。
第24章 轻斩锦瑟弦
几近黄昏,慕容丞相府里一片静谧,慕容殷在府内不断踌躇着。
他不知此时此刻的昌州战事如何,派人去打听至今也没有动静。赵旭有西凌阡在手,多少也是有些胜算的。就算云州侯不顾西凌阡的安危,以赵旭的实力也应该能够抵挡。慕容殷这般想着,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慌。
正准备转身熄烛休息,一道墨黑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映入自己的眼帘。
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慕容殷双腿发软向后踉跄了几步。
深邃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慕容殷身上,寻夜缓步上前,静静地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羊皮纸,正是慕容殷昨日与赵旭签下的合作书。
慌张得喘着气,冷汗从慕容殷的手上渗出,面对这一切他只有畏惧与认命的份。
“很失望吧?”寻夜冷冷地看着慕容殷,开口道。
慕容殷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回道:“你何时得知?”
“何时?”寻夜凛冽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慕容殷的身上,冷声道,“我只是一直在看你们耍手段,未出手罢了。”
慕容殷听罢自嘲地笑了笑,明白了自己已彻彻底底地败了,就算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原来最愚昧的人竟然是我自己。哈哈哈哈……我败了。可我不知究竟走错了哪一步?”
眼神中闪过一丝犀利,寻夜步步紧逼道:“你错就错在伤到了她。对付我可以,伤她干什么!”
慕容殷嘲讽地笑着,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说这些已是徒劳无用了。”
“我会让你所做的一切付出十倍的代价。”寻夜冷哼一声,便在慕容殷绝望的目光下消失在了夜的寂静之中。
桌上的烛台被大风吹熄,慕容殷害怕地靠坐在墙上,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云州侯的判断力,算错了一步。如今他作何挣扎都已徒劳,都已枉然。
明日清晨,便是他的死期了吧。
他一直投靠于尹墨远,而如今尹墨远帮不了也不会帮他。在这朝廷之中,他已被权势弄得心累了,今日终于熬到了头。
回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慕容微,当年自己一直都忙于朝政而忽略了她。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在她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他留给她的,却是冷漠的背影。
如今他多么希望对自己的女儿诉说自己的内心苦水,只可惜那个活泼的身影早已离他远去。
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次日的云层破晓之时,慕容王府的外面便响起了一群侍卫们快步小跑的动静。
大门被撞开,一群侍卫闯进,领头的侍卫快步走进房内,看了看坐于一角发愣的慕容殷,厉声喊道:“慕容丞相,对不住了,皇上认定你为勾结外敌,叛国之罪,但看在你平日里对朝廷有功,特意赐你毒酒一杯。”
慕容殷逞强地笑了笑,伸手颤抖地接过端来的一杯酒。
来世也好,此生也罢,不枉走过这一遭了。
静静地喝下杯中的酒,慕容殷放声大笑起来。成败对他来说已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他如今放下所有的权势名利,唯一有愧于心的,便是对不住自己最珍贵的女儿。
笑着笑着,慕容殷的嘴角慢慢流出鲜血,然后笑声慢慢变得虚弱,最后没有了一丝动静。
听闻慕容殷被圣上赐了毒酒,尹墨远也有些颤栗掠过心头。他没料到寻夜出手竟然这般狠,没几下便除去了他的左右翼慕容殷。
他现在只想保全性命,尽最大的努力与慕容殷撇清关系。这样,皇上便不会把此事与他联系在一起。这次,他也败得很彻底。
“夜,”西凌阡看了看身旁的寻夜,说道,“你这么做,会让他们把矛头都指向你。”
寻夜明白西凌阡所说的“他们”是指连州侯那边的人,目光渐渐冷漠起来:“如今玄叶谷势力逐渐强大,王上随时有可能退位,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会针对于我。”
“可是,你不是说从不关心朝廷之事吗?”西凌阡似乎不太赞同寻夜今日的做法。
寻夜的目光轻轻扫过西凌阡,似有一道清泉流过,转而望向远处,神色变得冰冷起来:“他们牵连到了你,我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你这样做,”西凌阡顿了顿,“会不会太绝了些?”
不管曾经做错了什么,可是慕容殷是慕容微的家父,慕容姐姐与自己的情谊还是留存的。如今慕容殷已死,似乎是她一人害死了慕容氏族一般,有些说不清的自责。
寻夜的眼神渐渐转深,有些令人颤栗:“我就是要警告他们,别触碰到我的逆鳞。”
看着这样的寻夜,西凌阡觉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莫名变得有些遥远起来:“可这样他们会更加与你为敌,对你没有好处。”
静静地看了看西凌阡,寻夜压低了声音,语气似乎柔和了许多:“我从不在意这些。”
西凌阡明白,寻夜这次出手如此之狠,是因为她。他希望她永远地远离危险,他希望她安心。可是尹墨远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她下手,这才激怒了他。
忽然想到了那名叫雨心的女子,她没有将布条送到云州,而如今连她的一点音讯也没有,必定是中途出了意外。她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儿,西凌阡闭了闭双眼,感到无尽的悲痛。太多的人因为她而失去了生命,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夜,”西凌阡轻轻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是不是一名很糟糕的女子?”
寻夜听罢有些蹙眉,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根本不值得你们这般守护我,”西凌阡的声音渐渐转轻,“你们为了我这么拼尽全力地护我周全,我根本回报不起。”
月色在夜空中格外明朗,寻夜淡淡地回道:“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感恩,不是用回报来衡量的。”
星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时而微弱时而明亮,从云层的缝隙里折射出淡淡的星华,就像一曲悠扬的曲调。
皇上得知云州侯凯旋,龙颜大悦,第二日的早朝便在大殿之上大大赞扬了寻夜一番,并且提起了慕容殷叛变一事,表示若是有哪位大臣与之有牵连,杀无赦。
台下的大臣们心里多少有些惧怕,如今朝中的局势已一目了然,云州侯大势在握,而连州侯却因为慕容殷的叛国之罪名声一落千丈。
众大臣纷纷倒戈,开始投靠云州侯。
只可惜平日里很少能见着云州侯的身影,大臣们只得拜访三王府与曹太尉府。于是近来之日南澈羽和曹理便日日忙得不可开交,接待着各位大臣的到来。
云州侯府内,寻夜整理了今日朝廷上的思绪,处理完云州的琐事,起身准备去京城的清静酒馆。
“侯爷,”一名侍卫快步走进,正声道,“三王爷求见。”
似乎不出意外,寻夜回道:“有请。”
“云州侯,”南澈羽边说边快步走了进来,“如今朝廷上的局势已定,各大臣纷纷倒向了我们。并且皇上也十分看好你,嗣君之位非侯爷莫属。”
寻夜淡然地看了看南澈羽,开口道:“凡事都会有变卦,定论不能太早。”
“说是如此,可近来之日各大臣陆续都来拜访本王爷与曹太尉,皆讨好送礼,”南澈羽顿了顿,分析道,“云州侯昌州一战十分服众,向皇上与大臣证明了你有能力去一统江山。而慕容殷的叛国之举致使他们不敢去投靠连州侯,怕引来杀身之祸。”
听闻南澈羽这般分析,寻夜已也知大势已定,尹墨远想扭转局势恐怕很难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些心愁。他与西凌阡原本便不应该生存在这皇宫之中,他不喜欢权势,而她更是对宫廷恨之入骨。如今却这样阴差阳错,让他当上了帝王。
为了守护这个江山,为了守护她,他只能这么做,别无选择。
不知西凌阡听闻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寻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南澈羽捕捉到了寻夜的异常,他明白寻夜的心思,他与寻夜有些同样的担心。西凌阡对寻夜的心意他明了,可如今寻夜将要登上皇位,她该怎么办。
而另一边的连州侯府内,却寂静得可怕。
亲眼见着各个大臣投靠了寻夜,尹墨远内心燃着怒意却又无法发泄。毕竟这勾结赵旭的主意是他出的,而慕容殷因为此事丢了性命,他也不能让责任推于谁了。
卿子言静静地走进房内,手中端着茶与糕点。
看了看尹墨远,卿子言不敢言语,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放于桌上。
阴冷的目光投落在了糕点之上,尹墨远怒意燃起,骤然起身狠命地一甩衣袖,将糕点全部打翻在地,盘子破碎的声音响彻房内。
禁不住颤抖了一番,卿子言依旧不敢出声,蹲下身安静地捡着盘子的碎片。
“你说,”尹墨远深深了望了望卿子言,“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上天要这般对我?”
沉默了半晌,卿子言轻声道:“尹公子没有做错,只不过有时候手段太过锋芒了。”
“哼,”尹墨远的目光望向窗外,仇恨滋长了全身,“就算如今我已落败,我也要拼死最后一搏。”
听罢卿子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道:“尹公子可有什么策略?”
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穿透长空,尹墨远的嘴角微微上扬,令人有些颤栗地说道:“我可以去刺杀皇上,然后篡改传位圣旨。“
震惊地看着尹墨远,卿子言的心仿佛害怕得漏了一拍,慌忙道:“尹公子万万不可!”
“一直忠心于尹公子的慕容丞相已经丢了自己的性命,”卿子言鼓起勇气极力相劝,似乎这些想说的话已经憋了很久,“尹公子不能一错再错了。”
尹墨远听罢将目光落在了卿子言身上,这位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清丽女子。
似乎平息了一点怒意,尹墨远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哀伤。
“如今,连你也觉得我错了吗?”尹墨远静静地开口问道。
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尹墨远,卿子言认真地回道:“是的,子言明白尹公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做帝王,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锋芒渐渐褪去,繁华过后,就是一片荒芜。
褪去后的尹墨远,竟是浸染着无尽的悲伤。
沉默了许久,尹墨远开口问道:“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尹公子没有不如云州侯的地方,”卿子言继续道,语气转柔,“可是有时命运就是如此,我们无从去改变。为何公子不把权势放下,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
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尹墨远无奈地将桌上的被子重重一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京城的清静酒馆内,西凌阡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望了望西边淡淡的余晖,顺手关上了门。一个人安静地整理着杯盘狼藉的桌子,西凌阡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方才听闻了这桌的客官聊起了如今朝廷的局势逆转,云州侯继位大势已定,西凌阡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消息。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也不告诉她。
虽说她已经预感到了今日的局势,可是当它真切地发生时,她还是不知所措了。似乎爱得越深,就越排斥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身份。
她喜欢的男子竟然将要成为当今圣上,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一不小心,手中的盘子滑落,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西凌阡慌忙伸手去捡,手指却被扎破,弄得生疼。
酒馆门外,南澈羽静静地看着这名女子慌乱地收拾着残局,心中隐隐作痛,他不愿看到眼前这名女子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他知道,她虽有着看似坚强的外表,内心却是十分脆弱的。
就像盛开在悬崖边的雪莲花,清尘出扰,却为了活命不得不命悬一线,不断挣扎。
第25章 酌酒饮烟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位已三十年矣。期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朝中官臣和睦,功更盼后人。云州侯尹夜,忠心为国,群臣敬重,功不可没。朕欲传位于云州侯,众大臣当同心协力,同戴新君,辅其左右,共扶江山社稷,钦此。”
尹齐在大殿之上庄重地读完了圣旨,虚弱地将旨令递于身旁的太监。
太监快步走下,将圣旨端于寻夜面前。
待寻夜慎重地接过圣旨,众大臣一齐下跪行礼,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之上一派威严,已入暮年的宫廷似乎又焕发了生机。所有的一切已落下了帷幕,宣读完圣旨也就意味着寻夜已经掌握了皇帝的实权。
由于尹齐已病入膏肓,新皇登基迫在眉睫,便下令把寻夜的登基之日择于明日。
云州侯明日便登基,皇宫上下开始忙碌地准备起来,各大臣也对寻夜各番示好,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相互奔走。
已经有两日没有见西凌阡了,寻夜有些迟疑着。一是怕她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二是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踌躇了许久,寻夜还是决定去一趟清静酒馆。
日光刺眼地洒落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午后的阳光散发着慵懒的气息,草丛之中不断传来虫鸣声。京城的清静酒馆内的客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