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林虞有些哭笑不得,想把手抽出来,再打一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了,她撇撇嘴,重新合上双眼。
旭日东升,林虞缓缓睁开眼,入目就是陆悯那张美得足以魅惑人心的狐狸脸,她轻哼一声,将脑袋扭到了另一侧。
陆悯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将她的小脸扭过来,盯着她的芙蓉面细细端详,而后道:“黑眼圈怎的这样严重?”
林虞闭口不言,心里堵着一团郁气,闷闷的,怎么都不痛快。若是以前,她定会坦坦荡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现下却不一样了,她心气儿高的很,她钟意他,万一他不钟意她呢?
这种问题,只要她开口问出来,就会证明她在他们的感情中处于下风,证明她离不开他了,证明她变成了她曾经最厌恶的菟丝花,只有依靠男子才能活下来。
林虞捏紧衣角,将目光投向别处,她才不要问出来。哼,坚决不能先开口。
这时陆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昨夜是不是没把你伺候好?”
林虞一凛,不由掖紧被角,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不高兴,跟……有什么关系?
“我……”林虞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完整了。
寝屋内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小桃和芫荽对视一眼,不由羞的低下头。芫荽恨恨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到厨房,端了一盆热水,候在原处,等着里面叫水。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陆悯懒懒道:“进来!”
芫荽这才打开房门,端着热水走了进去,藏蓝色窗幔垂在床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她快速把热水放在床边,扭身就往外走,窗幔内传出陆悯的声音:“乖乖,下次我小心点……”
林虞的脚心又红又肿,简直要被磨破一层皮。她抬起头,狠狠剜了陆悯一眼,这才掀开窗幔,把脚丫子放到床边的铜盆里。
陆悯蹲下身,认认真真给林虞清洗脚丫子上的污浊,目光瞥过一旁的逍遥椅,等逍遥椅完工,小姑娘的身子应当就能调理好了。
她人不大,身子寒得很,这样娇小的身子,总得调理的润泽了,才能容下他。
林远仲坐在太师椅上,亲眼看着圣上的赏赐流水一般送进府内,他为官二十载,官职最高时,担任右相,烈火烹油一般,却也从未得到过这样多的赏赐。
朱氏笑盈盈给林远仲行了个礼,说道:“恭喜爹爹沉冤得雪,重新得到圣上重用。”
林远仲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清茶,神色肃穆,一丝笑意也无。
两日前,昭胤颁下旨意为林远仲平反,称他公正廉明,有名相之风。今日又下旨让林远仲官复原职,并赏赐无数金银珠宝。
这是天大的好事,林远仲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圣上的手段,旁人不懂,他却实实在在见识过。圣上冷心冷血,讲究平衡之术,可以让臣子内斗,却不会任由那一方坐大。
昭胤初登大宝之时,周之焕权势滔天,一头独大,他便使计除掉了周之焕。哪怕周之焕从龙有功,亲自扶昭胤登上大宝,他也照杀不误。
而后林远仲登上相位,贵妃之父于章提督东南十三部,陆悯统领监察院,三足鼎立,呈现平衡之态。
林远仲清正廉洁,名声大噪,昭胤隐隐觉得不安,便栽赃陷害他通敌叛国,将他从相位上拉了下去。
林远仲被关押在牢房之时,虽受尽折磨,却也知道昭胤不会将他灭口,他是文臣,没有兵权,做不出篡位的事情,昭胤只要毁掉他清白的名声就可安心。
只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的幼女为了救他嫁给了陆悯。林远仲已急流勇退,陆悯的权势却日益庞大,他的女儿,终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欢乐无虞了。
昭胤又坐不住了呀,他已经控制不了陆悯,便想把林远仲提拔起来,与陆悯分庭抗礼。
林远仲把茶杯放到案几上,他读了半辈子圣贤书,以忠君爱国为己任,他若真的复位,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陆悯视皇权为无物。他是陆悯的泰山,陆悯那样宠爱虞儿,即使看在虞儿的面子上,也会对他谦让几分。
昭胤,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远仲眯起眼睛,江山社稷虽重,却比不得虞儿重要,丞相之位他不要。
太极宫,昭胤临窗而立,居高临下瞧着跪在地上的太监。颁旨太监如实禀报:“奴婢到林府的时候,林大人已经休息了,奴婢特地到室内瞧了瞧,只见林大人面色如土,神情萎靡,一副怏怏的样子,似乎真的病了!”
“呵!”昭胤轻笑,老东西倒是长进了不少。
他抬手让小黄门站起来,吩咐道:“腊八佳节,朕要与民同乐,你拟一道旨意,请众爱卿进宫过节!”
眨眼间就到了腊八,腊八是佛成道节,佛祖的成道日,无论多庄重都担得起。林虞挑了一套赤金铸丝蝴蝶镶宝石头面,簪在头上。她长的清丽,戴上赤金头面,便多了几分贵气,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一些,和陆悯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二人乘马车行到西华门,而后又坐软轿到达太极殿,大约是为了应节,太极殿被宫人特地装饰过,殿内贝阙珠梁,金碧辉煌,就连官员面前的案几都是金丝楠木的,气派至极。
皇帝举行的盛宴,无人敢迟到,为表示对宴会的重视,有大半官员未到未时就到达此处,到现在已整整待了两个时辰。林虞到达太极殿的时候,殿内只空着两个位置,除了圣上,便只有卓成公主还未到,
她和陆悯坐在案几上,倒了两杯清茶,慢悠悠品了起来。宫里的东西确实不寻常,就连清茶都比别处的香。
一盏茶喝完,只见卓成缓缓走了进来,她依然着红色大袖衫,雍容华贵,微微一笑,便衬的整座宫殿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