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驾的小黄门从随身带着的食盒里拿出一壶清茶,摆到案几上,斟了一杯,恭恭敬敬放到昭胤面前,圣上万金之躯,安危关乎黎民百姓,用的吃的都有自己专用的器具,即使到宫外,也绝不碰旁的。
昭胤端起清茶呷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林虞:“夫人所犯何疾?贵妃和夫人是自小的情谊,贵妃听到夫人病了,可是担忧的很。”
则阳候一怔,稀疏的眉毛紧紧攥了起来,他只知道陆悯被圣上宠信,倒是不知林虞和贵妃感情甚笃,这对天杀的狗男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都攀上了贵人。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老天不公呀,想要夺回侯府的爵位,恐怕更艰难了。
林虞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温声道:“回圣上的话,臣妇咳疾犯了,恐过了病气给贵妃娘娘,这才拂了娘娘的好意。”说完又是一通咳嗽,咳的小脸都泛了红。
于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担忧的紧,圣上的心思别人不知她却是清楚的,什么进宫说话,都是圣上的意思,于她何干,她只是圣上想要亲近林虞的幌子罢了。
她轻咳一声,柔声道:“夫人既病了就好好养病,莫要辛劳。”说完瞥了一眼随行的太医,吩咐道:“王太医,你是太医院的老人儿,快去给夫人诊一诊,瞧一瞧夫人病情如何。”
林虞为何称病,于莹心知肚明,她不敢违逆昭胤,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王太医身上,王太医是她的亲信,只要王太医咬定林虞身体虚弱,昭胤为了维护颜面也不能大张旗鼓让林虞进宫。
林虞脸色一白,唯恐被太医戳破谎言,但还是伸出手臂,硬着头皮让太医诊断,王太医上前,手指搭在林虞的腕上,沉思片刻,说道:“夫人脉象虚浮,博动无力,十分虚弱,需在家静养。”说完写了一副方子,递给站在一旁的芫荽。
林虞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向太医投去感激的目光,她虽不知太医为何帮自己,却实实在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哦?”泠泠的声音乍然响起,昭胤含笑看着林虞:“夫人身子这样虚弱,需好好调养才是。宫里药材齐全,时时有太医当值,最适宜调养身子。”
话音一转,昭胤看向一侧的大监:“吴公公,另调一副撵轿,接夫人到芳菲苑调养,夫人到芳菲苑一来可以陪伴贵妃,二来可以调养身子,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林虞莹洁的面庞突然之间就没了血色,于莹也变了脸色,她哭笑着,小心翼翼道:“皇上,虞儿身子弱,不宜移动,还是在侯府将养比较好。”
林虞随即重重咳了两声:“圣上,臣妇的咳疾十分严重,到宫内恐过了病气给贵人。”
昭胤勾唇一笑:“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掌院明媒正娶的嫡妻,掌院于社稷有功,朕自然要优待他的夫人,此事就这样定下,无需再议。”
说完站起身,向屋外走去,则阳候府正门大开,小黄门已将轿撵抬到院内,昭胤瞥了一眼随侍的侍卫,侍卫们齐齐涌到林虞跟前,硬着嗓子道:“夫人请。”大有用强的意思。
林虞无奈,她的身后有林家和则阳候府,由不得她任性,只好上了轿撵。小黄门抬着轿撵远去,则阳候恨恨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这对狗男女真是越来越被器重了,不就是犯了咳疾吗,竟还被圣上大张旗鼓接到皇宫将养去了。
小黄门是圣上御用,轿子抬的很稳,如履平地。林虞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轻轻摩挲,那匕首小巧玲珑,却十分锋利,据说可削铁如泥。事情若真的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她就用这把匕首自保,若是保不住自己,玉石俱焚也使得。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轿撵缓缓落下,修长的食指挑开轿帘,昭胤清俊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睇着林虞,缓缓道:“夫人,请下轿。”
林虞一凛,这里可是皇宫,无数双眼睛盯着昭胤,他是什么身份,怎能亲自给她掀轿帘?
林虞剜了昭胤一眼,赶紧站起身往外走,经过昭胤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斥道:“昭胤,你自重一些。”昭胤不置可否,将轿帘放下来,慢悠悠踱到花厅。
于莹也没想到昭胤会这样不顾颜面,像是为了宣示主权一样,她快走两步,紧跟在昭胤身边,亦步亦趋坐到他身侧。
林虞有些无所适从,离二人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停在原地,笔直的站着。昭胤看看于莹,又看看林虞,对于莹道:“出去!”
于莹惊得张大嘴巴,万没想打昭胤会直接让她出去,瓜田李下,她哪里放得下心,她踌躇半晌,小声道:“圣上,虞儿刚进宫,臣妾还有好些话想跟她说。”
“出去!”昭胤打断于莹的话,声音虽小,却极具威严。于莹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则阳候府,则阳候将接驾时的所见所闻尽数说给赵氏听,赵氏越听越觉得气愤,恨恨道:“我们这是养了一个冤孽呀,怎么都除不掉,现在反而更被陛下器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烨儿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若不能继承爵位以后可该怎么办?总不能白白将自家的爵位送给外人?”
则阳候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脸上带上些许笑意,压低声音道:“你听说镇国公府的事情了没?”
镇国公府声名显赫,是世家中的世家,赵氏自然知晓公府近期发生的事情,老国公因无子,只得将爵位传给旁支,百年的基业凭白落入他人之手。
赵氏道:“那样大的事情,我自然是听说了。”
则阳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陆悯那厮我们是除不掉了,但我们可以使计除掉他的孩子,只要他无子,爵位就可以传给晔儿的儿子,到时候侯爷的位置还是我们家的。”
赵氏面色一亮,这着实是个好主意。只是想起子嗣她就气的牙痒痒的,晔儿有好几房妾氏,偏偏都不争气,统共只生了一个女孩儿,所幸王云潇怀了身子,也不知她这一胎是男是女。
她咬牙切齿道:“先把凌园领养的杂种除了,以后再想办法给林虞那个贱人下药,让她这一辈子都怀不上身孕。”
则阳候点头称是,现在陆悯和林虞都不在府内,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他和赵氏交谈几句,三言两句就有了对策。
简诚练完枪,便到卧房休息,他年纪小,比大人嗜睡,一沾到床就泛起困意,很快就盹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简诚只当柳阿婆进来给他盖被子,也没当回事。
那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简诚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柳阿婆腿脚不太好,走路的时候声音比常人大,断不会这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