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云潇所言,这些恰好实在是太巧了。无论谁遇到,都会认为林虞和文青山是提前约好的。林虞的素手缩在衣袖内,不安地摩挲着里衬。她的清白之名今日要在人来人往的逸雅轩前毁于一旦了。
若单她一人也无所谓,可她还有一个刚被退了亲的庶姐待字闺中,林家现下不景气,她若是再坏了名声,传出林家女行为不端的言论,庶姐的亲事恐怕会更为艰难。
“文司业,本宫想要的墨宝你寻来了没?”一道略带嘶哑的烟嗓音在人群中乍然响起,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凤穿牡丹大袖衫,头戴赤金凤凰八宝钏的美艳夫人斜斜椅在雕龙画凤软轿上柔柔地看着文青山。
皇后病逝,后宫无主,放眼整个长安,只有卓成公主一人有资格乘坐凤凰绣纹软轿。众人看到这顶轿子,皆躬身敛气,不再言语。
文青山目光一顿,立马明白了卓成公主在为自己解围,他感激地捧着雕花盒子举到卓成公主面前,慌里慌张道:“寻来了,殿下瞧瞧可合心意。”
卓成伸手接过盒子,她的手保养的很好,白皙柔嫩似枝头初雪,大红色的指甲又为这抹初雪增添了几分媚色,白与红相互映衬,艳色无边。
卓成缓缓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砚台和毛笔端详了一番,而后将目光投向文青山,目带赞许道:“文司业有心了,这套墨宝本宫甚是喜欢。”
卓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给含糊不清的事情盖了棺定了论。围观的人群一阵唏嘘,遂明白文青山与林虞之间清清白白,是王云潇颠倒黑白,往二人身上泼脏水,林虞可是王云潇的嫂嫂,王云潇竟红口白牙污蔑嫂嫂,用心险恶至极。
王云潇站在原地,只觉得有无数道嫌恶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张张口,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二,但一瞧到卓成公主的銮驾,就讪讪闭上了嘴。
林家遭遇大难,她才敢找林虞的茬,卓成公主身份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她又如何敢在公主面前放肆。她恨恨看向林虞,也不知林虞走了什么狗屎运,卓成公主竟会亲自给她解围。
林虞似乎感受到了王云潇的目光,扭头看向王云潇,眸中没有气愤,也没有胜利后的得意,只有无尽的嫌弃和鄙夷。
王云潇心里不服气,林家如今都落魄了,林虞有什么资格鄙夷她,她们二人相比,她才是高贵的那个,林虞合该被她踩在脚下,凭什么能用这种眼神看她。
王云潇满腔愤怒,只想和林虞比个高下,没想到林虞跟本没把她当回事,只乜了她一瞬,就把目光投向卓成公主的软轿。
卓成斜倚在软轿上,眉眼含着笑正在向林虞招手,林虞上前一步,给公主行了一个礼,公主叫起后,她就恭恭敬敬垂在原地,等着公主开口。
卓成潋滟的美眸上下打量着林虞,而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柔声道:“陆悯命不错,阴差阳错的竟娶你这样一位贤妻,他前半生过得艰难,后半生就劳你照料了。”
卓成语气诚挚,听起来是实打实的关心陆悯。
林虞不知陆悯与卓成有何渊源,但还是懂事颔了颔首,仅凭赵氏的配房刺杀陆悯这件事,林虞就能推测出陆悯年幼时过的有多艰难。他的性子虽左了一些,对她却是不错的。她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林虞抬头迎上卓成的目光,恭敬道:“陆悯是林虞的夫君,林虞定会全心全意照顾他的。”
卓成点了点头,轻轻抬起柔夷,轿夫会意,抬着软轿向前走去。富丽堂皇的软轿已远去,卓成公主留下的牡丹香气却久久不散。林虞看着远去的软轿不由陷入沉思。
卓成公主年少时对当时的骠骑大将军一见钟情,当即就向圣上请旨招骠骑大将军为驸马,成亲后二人举案齐眉,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大瑞十八年,元宵节,卓成与驸马一起到皇宫赴宴,宴会之上龚酬交错,衣香鬓影,驸马心情畅快,不由多饮了几杯,酒酣之后得意忘形,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了圣上最宠爱的煜妃。
元宵宴会,盛大恢弘,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皆在场,圣上启能容驸马丢皇家的脸面,当即下令将驸马凌迟。
从那以后用情至深的卓成不见了,她沉迷于声色犬马,在公主府养了上百名面首。纵欲的人,气色总不会太好,林虞本以为耽于□□的卓成会是一位萎靡憔悴的中年妇人,没想到卓成美艳华贵,气度斐然,还不动声色为她解了围。
林虞回到凌园的时候陆悯正专心致志地雕刻木头,他身穿白色寝衣,鸦色的头发如瀑布一样垂在身侧,目光专注地盯着刻刀,碎碎的木屑从他手中掉落。
陆悯有一双巧手,无论做什么都做得极好。林虞抬脚向陆悯走去,低头一看,白皙的小脸立马涨成了血红色。
她后退一步,颤声道:“你、你怎么能雕这个东西?”
陆悯把刻刀放到桌子上,拿起雕好的东西吹了吹,将上面残存的木屑吹走,抬眸在林虞鼓囊囊的月匈部扫了一眼,悠然道:“我照着你那个地方刻的,是不是很逼真,尺寸应该也差不多。”
林虞下意识看了一眼桃子形状的木雕,那木雕色泽白皙,圆润饱满,顶端还有一个小小的点,简直跟她那里一模一样。她赶紧抬手抱在胸前,感觉自己就像是没穿衣裳一般。
她轻轻咬住下唇,粉嫩的嘴唇被咬出一道细细的白痕,手指绞在一起,不自觉地摩挲着。陆悯他怎么、怎么能这么无耻,一大把年纪了,还一点脸面都不要,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陆悯抬手在桃子的顶端点了一下,又移到另一半的顶端去把玩,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玩味的意味,林虞这下不仅是小脸就连脖子都变的通红,她扭头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脸皮不能这么厚。”
说完重重地将门阖上,逃也似的向远处走去,这时屋内传出陆悯极其欢快的笑声。
芫荽正坐在树荫下绣鞋垫,看着林虞急匆匆的样子,不由问道:“小姐您走这么快做什么?”
林虞抬手将额头的细汗擦掉,不自然道:“不做什么,就是出来走走。”说完将目光投向芫荽鞋垫子上的绣花,红配绿,黄配蓝,丑的一言难尽。
芫荽手巧人也实在,偏偏品位十分差,无论绣花还是穿衣,总是出乎意料的难看,林虞耐着性子道:“你不能这么配色,松花配桃红,葱绿配柳黄,赤红配雪白,这样搭配会好看很多,万万不能红配绿。”
芫荽点点头,利落的把自己绣的花拆掉,重新绣了一棵凤尾竹,枝干绣成葱绿色,叶子绣成柳黄色,葱绿和柳黄互相映衬,果真比她之前绣的好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