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去,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打算接受了?”
他吃了一口,“你以为呢?”
他看着我,眼睛晶亮,谁能想得到这双眼睛竟看不清?
我说:“桑梓的事虽然难以定论,但是开图反复验证无误。他虽然修的是逍遥道,可是从医一事,从来没有马虎过的——试一试吧。”
“好。我们也有大气象一些。”
次日秦开图带着两名胡医来,深目高鼻,竟能通洛下之音,取了名字,一个叫晁庆,一个叫晁兴。问了原来是波斯国来的,行医三四十年,在长安住了近十年。给皇帝看了一会儿,说可以马上治疗。当即收拾静室并坐卧之榻,开图并宋子通等御医陪着在榻前搭手,却要女眷回避。
我只得隔着牡丹屏风,在帘子后面等着。初秋将至,加上昨天下过一场雨,今天天阴,所以并不热。可我静等着,手心无端总出汗。
不过半个多时辰,屏风那边有动静,一会儿一行人鱼贯而出。
秦开图领着人来复命:“皇后殿下,臣等幸不辱命。”
我又奇又喜:“好了?”
“是。”
“那……”我就要掀帘子出去。
秦开图道:“圣人现在宜静躺,臣为免反复,刚刚已经喂了安睡的药,另外在眼上敷了些药草。从现在起至明日卯时,最好静躺不动,不可用眼。明早方可把眼上的草药拿掉。”
我点头,“有劳各位。”
“臣等会在侧殿守候,每一个时辰来望切一次。”
“好。”
马中领着他们退出去。
到明天卯时,还有七八个时辰呢。我过去守了一会儿,他睡得沉,一动也不动,眼上缚着一块白帛,嘴角绷得紧紧的。现在他的梦里,是谁呢?
晚饭前大郎也来了,握了握他爹爹的手,并不说话。
我说:“去用饭吧,明早你父亲就能痊愈了……”
我带着儿子去吃饭,被鱼汤一熏,有些反胃,就怎么也吃不下了。睡前再去看他,宫人们都劝我去休息,连秦开图也说:“臣等几个轮流守着,皇后尽管早点歇息就是。”
现在倒能说嘴,也不知道那天谁编排我来着?
“不用,我就在此守着。”
“……皇后在此,臣等举措也颇忌讳呀。”
我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事,该麻烦的还是要不要省麻烦。”
到了子时,我忍不住在榻前打起瞌睡,马中见了,到底在偏室给我摆了榻子请我移过去睡。
我不敢睡得太沉,梦也做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被五更的更鼓惊醒的。忙起身去榻前看视。他平日这个更点起来,果然到点了就醒。
我按住他的手:“陛下,眼上的药再过一个时辰才可拿下来。
“……皇后?”
“是。陛下别动,开图嘱咐要静躺。”
他沉默一下,提声问:“谁在近旁伺候?”
马中上来:“老奴马中和宦者并使女们在此候着。秦御医等在偏殿,刚刚给陛下把脉过。”
他说:“皇后有孕在身,你们怎可不小心?怎地使皇后在此?”
我有孕的事,还没有向宫内外公布。除了我近侍的宫女女官,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我连忙道:“不管他们的事情。连着御医们都劝过我,是我自己要在这儿守着的。何况我方才在旁边睡了一觉,也没什么。”向马中使了个眼色,他们远远退开。
我才去拉他的手道:“我这还没两个月呢,说出去多大惊小怪?没得叫人笑我金贵矫情。再说你醒了,我陪你说说话,不刚好?总好过你对着一帮宫人,不闷得慌?”
他扣着我的手掌,问:“在这儿多久了?自己有身子了,还敢这样乱来。”
“你放心,我身子壮得很。昨晚上撑不住,在后殿睡了一觉。听见更鼓,想你该要醒了,还真巧,刚绕过屏风就瞧见你手动了动。”
“真是任性。”
分明心里偷着乐,嘴上还要怪我。
“好啦,还有一个时辰,宫人们远着哪。咱们说说话吧。”
他一笑:“嗯。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