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是有些累。”
我看着她烛光下苍白无力的脸庞,道:“为什么那么急着回老家?”
她顺下双眼,勾出一抹笑:“在长安横竖作不了营生,回家就可以安分了。”
我揉了揉额角。
我实在不喜欢和别人夹枪带棒地说话。“明天庐州那边就派人来接收宣安了,你先在我这儿……什么事,等明天董军归义了再说吧……我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不由分说,将房门打开,单脚跨出,回头指着床榻道:“我还有些事情找于御史商量,你先吹灯睡吧。”
外面盖了一层白雪。
于德恭的房间就在隔院。
我在门外踱着步子。官府虽然封了长江和运河,但只要有签押文凭,扬州那边也是过得了的。何况江南的情况,每天都用加急驰报送往长安,封江封河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机密,怎么红玉会不知道呢。
算了,什么都等明天过了再说吧。
抬手敲门。
于德恭正在灯下写着什么。
我打趣道:“向朝廷献捷呢!”
“这不整理下奏疏,好回去交差么。”
我无事可做,悠悠又在房间里走了两圈。
“其它人都还好办,只是这刘静,大王以为当如何处置呢?”
于德恭沉吟半晌,忽然抬头问我。
我们自到安州,还没见过刘静。
那日在未央殿前,宣州使者的奏报,我没有忘。
“……安抚使一回朝,贼首温茂借口没有收到拨粮,不肯散遣散流民。十月初二清晨,董温茂忽然率众攻城,是夜,城内火起,百姓开城相迎。宣州刺史庾斌战死。臣死战得脱,携报投安州而走。安州刺史刘静投贼,诱了臣的战报,软禁臣在安州十天。臣趁机杀了看押臣的守吏,潜逃出城。到过江时又被认出追杀。顺江而下,到了扬州,通报了扬州刺史羊伦刺史一面重新拟了战报,一面急送臣来长安。”
“朝堂上还容得下他么?”
“大王有所不知,这刘静可是个能官哪。他是十二年进士头名,先在河东绵上县当县令。开文十四年今上出巡,考河东道各县功,罢黜不称职的县令,只有两个人受到褒奖,其中一个,便是刘静。后来他调到茂州当了几年刺史,年年考功第一。这才调到安州这样的上州来。他一个白身,能在短短六年里着紫配玉,此人确有绝世之才。”
刘静的这些事情,我自然都知道。但是,“德为立身之本。刘静贼至而不能拒,致使宣州无援,刺史死难。这等人物,有何面目立于庙堂!”
于德恭笑了两声道:“朝廷自有公断……明天一过 ,你我的使命便完成大半了。大王第一次出差,可有感慨?”
“感慨良多。”
正和于德恭说得入巷,忽然听得外面人声热闹,隐隐有人喊道:“走水啦!”
还不及推门出去,有人直闯进来,黑衣皂靴,道:“董军哗变,恐对二位不利,为策安全,还是先离开为上。”
却是随行的护卫,此时早已解除了软禁。
“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又一黑衣人进屋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边走边向二位回禀吧!”
于德恭面色凝重,点头应允。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董军占了安州,一干首众都在安州州衙落住,我们被软禁的地方,原是州衙的后衙。偌大一个府衙,到处都是一片喊着火走水的声音。
护卫一面领着我们疾走,一面报禀:“董温茂手下陈大明,原是土匪出身,素来不服董温茂。今天晚上他悄聚了各首领,唆使先杀朝使,仍占山为王。如今董温茂已经被乱刀砍死,陈大明领着一干贼众,就要来寻二位。”
于德恭跺脚道:“怎的出了这种事!”
我默然。
于德恭眉间一沉道:“如此,我们先出安州,急调庐州军过江。安州已乱,正好趁乱拿下,一网打尽。”
正说着,侍卫集了五个。于德恭差了两个持信立即出城,剩下的三人护着我们,偷偷地躲着人找路出府衙。
一路上左闪右躲,奈何只到不了门口,出不得府衙,只见一队队人都往后院去,举着火把,晃着白光耀眼的大刀。
于德恭道:“哪里失火?”
“确切不知道,就只都在喊,一片混乱……”
“马厩那儿有火光!”
于德恭道:“不至死地,焉得后生!我们先拐去马厩那儿,再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