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南山下——乔策
时间:2022-01-18 18:08:28

  “这过肌草呢,在饿肚子的时候吃最好了,不会伤胃,及时一时间没有控制住也不会难受很长时间,因为它容易消化。你若是想要做这件事,就要有忙起来吃不了一口饭的觉悟。若是现在你仍然想学,趁着我还没有离开前,你可以站在一旁看。”
  蔺北吃着面的动作一顿,这次知道为何胖掌柜之前会让她去采集这草,想必是见到她之前说的太过于轻巧,所以特意敲打她一番的吧。
  蔺北的心里突然就那么有一点触动,连带着连呼吸都有点不畅,只是微笑着的,有些伤感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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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他同意了?”
  “对。”蔺北有些激动地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他对我说接下来几日让我每天去找他,他会告诉我一些石头的使用办法,采集还有一些他的家传手艺。”
  这些可都相当于无价之宝。
  谢青容也为她开心:“去吧,不用管家里。”想起蔺北刚才的话,他又问道:“那你大约何时能够学完?”
  蔺北保守估计了一下,说了一个尽快的日子:“大约六七天吧?”
  “六七天将人家几十年的学完?”谢青容露出好笑地神情:“我说了,不必担心我。慢慢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太温柔,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在看待年幼的女儿蹒跚地学着走路时候的神情。
  蔺北看着他的神情,微微一顿,点点头:“好。”
  半月后。
  过客居内。
  谢青容随意地坐着,像极了围成一团的天空中飘散的轻盈的云。阳光轻软地洒在他的衣服上时,他靠在椅子后背上,看着灶台的方向:“怎么样了?”
  厨房里早就已经被蔺北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不说是多么的舒适,但是早已经和以往那有些颓败之势不可同日而语。谢青容神情满意地环视了一眼周围,视线重新回到原地的时候,蔺北已经端着面上来了。
  蔺北将这几日自己拜师学艺得来的成果展示在谢青容的面前,心里有点隐隐的激动。
  “我学了半个月呢!”她说。
  谢青容立即表示尊重坐直身子,乌黑的眼眸先是扫了一眼那外表普通的面,随后又看向蔺北:“学了十几日?”
  蔺北知道他的意思。
  的确,从外表上看,这面着实有些普通,蔺北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笑道:“你可以先试试。”
  谢青容见她神情,便知这面必有特殊之处,但是脸上却半信半疑,故意打趣道:“不好吃我可不给钱。”拿起筷子试了试,刚用筷子夹了一小口面,便有不断升腾的热气扑面,带来一股浓郁的香气。
  面放进口里,味道纯正而又筋道,汤水也带着几分香甜,可以说自带其独特之初。
  这甘甜……如何形容呢?确实久居不散,但它绝不会仅仅让你感觉到的一股甜,那会腻的。这是一种悠远的,持久的味道,因它更主要的还带着一股香气,这味道让人似乎让人感觉到正坐在一个宽敞的院子里,房前屋后种着菜藤和果树,而你正吃着一碗长寿面般的幸福。
  他缓缓放下,在蔺北尽可能保持着平和,却掩藏不住期待的面目中微微弯了嘴角:“味道不错。”
  “谢谢。”蔺北一直紧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之前她其实已经自己尝试过,但是总是需要别人肯定的嘛,此时谢青容的肯定就代表着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口。
  蔺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做面的细节我已经掌握了,只是那个麦饭石已经用了许多次,应该已经不能再用了。明日早晨我去山上找一些回来。”
  谢青容点点头,出着主意:“我看这个石头浸泡后好像很甘甜,不如以后每次做饭都放点。”
  蔺北点点头:“麦饭石泡水当然可以,但不能放在水中太长时间,那样也没有效果。我们可以在使用前一天放上去。”
  谢青容点点头:“不如直接放在水井里?”
  后院靠树的地方竟然有一口水井,这也是蔺北时候才知道的,因这水井之前是被封着的,谢青容也不常用,所以便找了块石板盖了上,防止人或猫稀里糊涂地掉了下去。
  蔺北摇摇头:“我觉得不好。放一块下去没什么效果,放多了下去又堵了井口,让井水变成死水就不好了。”
  这方面谢青容确实没有蔺北有经验,于是点点头:“这倒也是。那不如直接用石头烧菜试试看?”
  蔺北惊奇地看着他:“你看过?”
  谢青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此时见蔺北如此,也莫名道:“什么?”
  蔺北激动地给他说着这几日的见闻:“胖师傅对我说,这些石头别看他里面有些稀疏,但其实并不容易掉。让我上山可以捡一些小的石头,然后加上一些鱼肉鲜贝之类的一起炖炒,能去腥,味道也能甘甜许多。”
  “……”谢青容惊讶了,炒石头?还有这种操作?他原本也是随口一说,可万万没想到万物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啊,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如此,那我可得期待一番了。”
 
 
第16章 
  没过几日,胖掌柜便跟着自己儿子出远门,蔺北也手艺学成,胖掌柜检验了一番,便教她不必来了。
  蔺北心里感激,也有些感伤,上山采摘了一些草药,不算多,但是些心意,送给了胖掌柜。
  胖掌柜也没说不要,看了看草药,对蔺北说:“好姑娘,一直也没有怎么太过了解你,你可有喜欢的人?”
  蔺北一惊,不知胖掌柜如何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微微摇了头,问道:“不知师傅为何会这样问?”
  胖掌柜摆摆手,笑道:“没什么,只是如今你已经基本掌握我所有的技巧了,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了。便了解了解你。”
  先传授技巧,后了解人,胖师傅可真奇怪。蔺北原本不怎么喜欢和别人透露自己的情况,但这段日子以来她也算了解胖师傅,整天乐呵着,似乎没有什么烦恼,也不好与人纠结于口舌。于是她也轻松下来,极为简单地将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胖师傅听闻她父亲去世之后来投奔“表哥”,不由面露几分怜爱: “怪不得……”
  蔺北最不习惯别人对她露出这副表情,嘴角微微拉扯了一个笑意,说到:“如今有地方住,也有事可做,还有个师父,我已经很满足了。”
  胖师傅点点头:“确实。不过好姑娘,师傅后日便要走了。”
  蔺北一怔,忙问道:“不是说过几日嘛?”
  “几日,几日,总要过去的嘛!“他嘴里这么说,可蔺北没有忽视他眼中的留恋,这眼神让她也有些感伤。
  见气氛消沉下来,这是胖师傅所不愿的,他眉头一皱,突然严肃了点,突然说道:“说起来,师傅还有一个绝技没有交给你。”
  绝技?蔺北微微疑惑地看着他,就见胖师傅突然风风火火地引着她到了后院的水缸处,水缸里面老样子,旁边有几块麦饭石。
  蔺北见他蹲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石头,不由地也跟着蹲下,看着麦饭石。麦饭石还是那个样子,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
  胖师傅却突然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蔺北认真地看着它。待静静观察了一会儿,他才带着感慨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麦饭石是什么时候嘛?”
  蔺北自然不知道。
  “那时候我大约也就是你这个年龄,不过倒是比你还活泼些,整日都是在大山里面疯玩。有一次我去山上玩的很晚,肚子也很饿,便摘了点果子,准备到河里喝点水。”
  “可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天气也不好,经常发生天灾。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河里的水特别难喝,有一股腥臭味。当时我待在河边,就想着如果我是老天爷,一定要造出一个让水变干净变甜的东西。”
  “当时我想了很多,什么根特别长的草啊,能够吸进去脏东西的鸟啊,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簸箕一样的东西,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是一块石头。后来我出去跟着别人混日子,也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石头在外面很常见。结果我当时正在嘀咕的时候,被一个同行的小孩听到了。他一拍大腿,说这有何难?于是我就认识了这个麦饭石。”
  蔺北喜欢听这些长者说过去的事情,那些岁月,似乎见证了命运独一无二的创造和编造能力,一些似乎都很荒诞,一些又仿佛是最好的安排。
  她看到胖师傅拿起一块麦饭石摩挲着,眼中有些感慨:“我没想到我思索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竟然早就有了,更没有想到它竟然是一块石头。我真是费解,石头怎么能够让水变得甜呢?我过去想的草,花,筛子,簸箕多好啊。可当我看到这块石头之后,再去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水变得甘甜之后,我便只能想到石头了。”
  蔺北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道:“您是说……”
  “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了。我曾经想过的各种有趣的想法,最后竟然输给了一块这么不起眼的石头,这石头也不光滑,磕磕绊绊,打败了我所有美妙的幻想。”
  打破?
  蔺北知道这种感受。曾经那也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幻想之中有她的父亲,有她,有四季轮转,有满山盎然。
  可如今亲不待,身漂流,四季放目而去,皆是寒秋。
  胖师傅扭头看向她:“好姑娘,若是你,你该如何?”
  蔺北哑然,若是她……若是她,她毕竟没有十几年沉浸在这个幻想之中,此刻的破灭感没有那么强,但若是换种说法,十几年期盼的美好幻想最终被一个丑陋的东西打败了,她可能会坚持不住。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不由地有些疑惑,毕竟就她这段时间看到的胖师傅来说,他似乎并没有那种幻灭感。
  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胖师傅笑了:“你心里肯定在问,如果按照之前我所说的,我肯定是特别憎恨这个石头。说实话,我最开始真的不能接受它,可我那时候是个厨子啊,我得有自己的特色。有一天我突然一想,凭什么这块石头把我的幻想全部破灭了,还能安安稳稳的。我偏偏要去看他到底有什么奥秘。”
  “后来呢?”蔺北追问。
  “后来……”胖师傅的眼中透着点笑意,松了一口气似的站起来:“后来我就用它用了这么多年。”
  蔺北想石头浸泡在水中的样子,问道:“您是认为水能穿石,在惩罚它嘛?”
  胖师傅简直要被她的可爱所逗笑:“好姑娘,那可是石头,本就长在河边啊。”
  “那……”
  “你别惊讶,也别疑惑。这就是我告诉你的,热爱。不要为了一块小小的石头而毁掉了你整个的热爱。”
  打破了又如何,幻灭了又如何。将痛苦也融进来,不要为了它抛弃你的热爱。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课。”
  过后,蔺北又特意采了些草药去找胖师傅。
  七日后,胖师傅离去。
  时间一下子到了十月多。
  这几日天寒,蔺北也没出去,专心在家里准备一些小的东西,准备将客栈装饰一番。
  那一日,蔺北刚刚帮谢青容打了娘家酒坊的酒回来,还没有进门,便看到谢青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
  她大约和谢青容同样的年龄,一袭红色,眉眼看起来很大气妖娆,看起来性子极其火辣。她一只腿搭在椅子上,面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青容。
  谢青容面对着美人含情目的注视,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随即快速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对着那位女子说着什么。
  蔺北一愣,随即怔怔地抱着酒壶就进去了。
  蔺北走进时,他们已经没有再说了,待蔺北将酒壶交给谢青容的时候,那女子才站起来,踩着莲步,风情万种地朝着她走来,看了她一眼,声音中有着几分爽朗和妩媚:“你便是蔺北?”
  蔺北看了一眼谢青容,点头:“是。”
  “你看他干嘛?”那女子露出了一声娇笑,妩媚地靠近她,漂亮的大眼睛中风华暗转。
  蔺北老实说道:“看他的脸色。”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大笑和之前的媚笑不同,带了几分爽朗。
  “有趣有趣啊!”
  蔺北见她一巴掌拍向谢青容那看起来弱不经风,常年都忍受不了风吹日晒的脊背,一时间眼皮抖了抖。
  “行啊谢青容,原来在这里金屋藏娇啊,还调-教的这么听话。”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她特意像是咬-着耳朵一样靠近地说道,实际上却像看好戏一样地看着蔺北。
  蔺北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谢青容原本是在懒散地半靠在椅子背上,才没有防备,结果被这个男人婆捶得差点去见了佛祖。这么多年她还是如此,那层华丽的外皮都掩饰不了她的本性。
  闻言他的眼皮压了压,露出了一个些微不耐烦的表情:“你行了啊,恬玉。“
  蔺北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子名叫恬玉啊。
  见蔺北看过来,恬玉整了整并没有怎么乱的衣服,神情妩媚,语言大胆:“你这么快就行了?”
  “恬玉。”谢青容的语气还是轻轻缓缓的,只是那话中却明显带了警告。他微微皱了下俊眉,看了一下傻站在旁边的蔺北,语气才又缓和了一些说道:“还是个小姑娘。”
  随即他又转过来语气轻柔地对蔺北说:“你忙你的去吧。”
  蔺北点了点头,离开了。
  今日她就是要来装饰大堂啊,眼下那两个人让她从大堂里面离开……哎,看来只能安排其他的工作了。
  临进入院子的时候,她听见那个恬玉似乎在打量着周围说道:“这就是你到我哪里要那二十两银子的效果?好精致,完全没有看出什么改变,仍然看起来这么自然啊……”
  以及谢青容无奈地说道:“你这张嘴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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