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时候,蔺北已经和南山村内许多人都已经认识,尤其是闲暇的时候她也曾经上山找过草药,而这些就与同样上山的另外一群附近的姑婶相遇。
她们倒不是为了什么草药,而是为了野菜。
春回大地的时候,山上的野菜是最丰富的时候,蔺北在山上采过药,也采过野菜,只是并不经常。
而另外一方面,她也愚打听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修葺房屋,只可惜,还没有打听出结果来。
蔺北有些遗憾。
这一日她又直到黄昏才回来,蔺北放下手中的菜篮,看着满园发了会儿呆,这才发现谢青容竟然也没有在家。
她有些诧异地在屋子里探了探,没发现谢青容的身影,正思索着,就听到门外面有声音。
蔺北扭头看去,便见谢青容怀里抱着什么很开心地走来,见蔺北看着他,他也很是积极地问道:“回来了?”
蔺北点点头:“你吃饭了吗?”她回来得晚。
“没有,不过也不算饿。”他绕过蔺北,坐在了她旁边的凳子上,慢悠悠地拎起茶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蔺北跟着他坐下,取出一个杯子,杯子有些破,还是之前的那批。蔺北还没有舍得现在就用她订购的那批瓷碗瓷杯。
喝了两三口之后,谢青容才缓过来,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笑问道:“你猜这是什么?”
蔺北很配合地看了看,歪着酒壶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问到:“钱?”
“……不要那么世俗。”他嘿嘿两声,整个人轻巧地仿佛是腾飞的麻雀,连带着动作都似乎伴着节奏,极其欢快。将包袱打开之后,他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有些故弄玄虚地看了一眼蔺北,却憋不住喜悦的心情:“蔺北!你看这是什么?”
蔺北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不少叶子,深深绿绿,颜色极为均衡,只可惜可能是因为被压得有些恨了,叶子贴合,快要团成一团。
“这是茶叶,采自深山里的野茶树,南山九百米以上的茶山之中采集,雾气氤氲,最适合不过了。”
蔺北点点头,见他这么高兴,心里也高兴,不过看着这茶,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转喝茶了?”这人抱着喝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我要的,是别人给的。”他将包袱收好,打了个结:“你还记得我前几日不是雕了小石佛像嘛,昨日刻好了,我便拿着石像去给买家,在南山河流处交接。那承愚,那人竟然是个采茶人,我们一见如故,在山上聊得欢快,临走的时候,他便送我这茶。”
南山山道种,曲畅流水茶道,这份闲情雅致,蔺北曾经也有过,也很理解。有时候为了几株草药,为了赴一场约,得花费不知多少心血。
对他们来说,行走在山间,去奔赴一场约,路上耗费的巨大经历,那绝对不是在浪费时间。
“你不是说不刻人像嘛?怎么突然刻了?”
“那是小石佛像。”谢青容解释道。
蔺北微微一笑。
“今日刚好偶书兄也要外出行事,我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修葺总有些寂寞,索性出去走走嘛。”
蔺北笑道:“我又没有说你。”
“我也只是感叹一句而已。”他说完刚好看到蔺北之前放在桌子旁边的野菜,问道:“今日如何?”
蔺北看了采集而归的野菜,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自然是满载而归。”
谢青容看着她的神色,笑道:“大功臣。看来今晚又要大饱口福了。不如把七叔他们也喊来。”
“不用喊,我自来了!”
蔺北还没有回答,门外就响起了笑声,蔺北朝外望去,七叔手中提着一直大大的烧鸭,而刘偶书怀中抱着小阿宝,小阿宝怀里又抱着一包白色的布,那里面应该又是放着他的零嘴儿。
见二人到来,谢青容和蔺北立即站起来,蔺北上前,接过小阿宝,小阿宝也喜欢她,老远就伸长脖子看着他。
简单的寒暄之后,蔺北动作也快,再加上有人帮忙。不一会儿,几人围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方桌里,喝着小酒,吃着烧鸭,说着一些鸡毛蒜皮,没什么营养的话后,他俩终于愚起自己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
是刘偶书先开口的,他旁边坐着老老实实和鸭腿斗争的小阿宝,房间里有些温热的气氛让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些红晕。
他开口说:“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可以盖房梁的办法,海草盖。”
第35章 [VIP] 第 35 章
“海草?”他们以为自己听错。
蔺北有些迟疑:“是……那种海草嘛?”
刘偶书嘴角升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正是你想的那种海中水草。”
“海草如此轻易折断, 也可以用用来盖房子嘛?”连谢青容都有些不相信。
用海草盖房子,这……这,蔺北不知道如何形容, 这听起来莫名的滑稽和荒唐。难不成就是那种茅草屋?可风一吹就散, 雨一淋就腐的茅草放上去价值也不大啊。用可以轻易折断,轻易被吹飞的海草去搭建房子……要是想要找点事做或者是找骂,直接用白纸糊上去效果岂不是更好?
可她长久以来采药的经历还在提醒着她,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些看起来平凡的, 荒唐的, 可笑的办法,实际上也是存在的。毕竟大多数草药都不会多么招摇过市。
于是虽然内心实在有些震惊,但蔺北还是连忙缓了缓心智, 问道:“海草盖?不知这是何处听来,怎么个盖法?”
七叔和刘偶书自从说完刚才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似乎是想要留给他们两个尽情反应过来, 于是他极其淡然,极其从容地在他们怔忡之间, 给自己多倒了几杯酒。
刘偶书也看了看他们两个有些呆愣和不敢相信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 又察觉到七叔的小动作, 嘴角微微勾起又压下, 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然后有些悠然解释道:“这种盖法是用可以轻易折断的海草去搭建房子, 在屋顶上可以防止雨漏下,海草房中, 百年不腐,而且在干燥之后非常的柔韧, 火也非常地难以点燃,因此也可以防火。”
谢青容有些不解地询问道:“用草搭建倒是听说过,也就是茅屋,可是这茅屋遮雨效果和挡风效果好嘛?”
这次是七叔来回答:“我常年打鱼,倒是看过别人收集这海草,原本并没有想起来,只是前几日回去,听到你说的那个什么茅屋……破歌,这才想起来可以用海草来盖。海草晒干之后十分柔韧,也非常难以点燃,远远比一般的茅屋要安全一些;这所谓海草房啊,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将海草堆积在屋顶上,而是将海草像是鱼鳞一般整齐排列,捋顺,困扎成型,用渔网协助盖住,最后用芦苇和粘土配合着这还海草来组合,这才是真正的海草盖。”
他说起来掷地有声,想来颇为自己想到的这个办法而骄傲,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思考这种做法的可行性。
安静了一会儿,谢青容问蔺北:“你呢?”
蔺北听说过茅草屋,但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海草,不过既然是七叔所说,他总不会骗人,听起来这种海草大可以在地面上困扎和用芦苇粘土加固,然后再放到房子上去,比用一砖一瓦慢慢加上去要快的多。反正暂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索性先用这个办法试试看也行。
见蔺北同意,谢青容点点头,他那双眸子露出了一抹笑意和兴味:“这种盖法倒是很特别,我们隔日去看看吧!”
于是次日,四人便搭着七叔的船一起去。刘偶书也在,小阿宝被他暂时放在了附近村里另外一个同龄的小孩家,他最近经常到哪里玩。
四人登上了船,一路绕山转水,途中路过许多芦苇和草丛,七叔在给他们解释。
“看,这个呢,就是叫关丝草,河边到处都是这东西。”他将关丝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说道:“还有一股清香呢!”
蔺北从小就与各种草药为伍,自然知道关丝草,也就不足为奇,谢青容倒是十分配合地也摘了一根,闻了闻:“果然很香!”
“那当然,这东西,可是能吃呢!”他那黝黑而又有些长着厚茧的手指却灵巧地将这关丝草卷成了行军包的样式,嘴唇上有点泛白,目光中带了点怀念:“这种关丝草啊,配合着点都豆干,那才要美味。”
小船悠悠地行驶在江面,朝霞缓缓升起的早上,天气说不上太好,阴沉沉的,却也让水面逐渐泛起了一点灵光;有微风吹过,江面上起了一点褶皱,四周的芦苇微微晃动了下身体。
而两侧的山水之间,就如此的岿然不动。再超远看,甚至能够看到黛青色的山。
真如一副水墨画一般,只远处的山被水泼了淡了些。
海水相接,有海草的地方并不远。四周都是美景,原本应该是个赏景的好时机。可惜天公不作美,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等他们坐船行了不久之后,便看到岸边有一个一个衣着灰布,正蹲在岸边清洗着鱼篓的老人。老人头戴一顶斗笠,形单影只地立在水面。
七叔认识他,老远就在喊他,两人热情而又友好地打了招呼。从他们的对话中,蔺北猜测,应该就是这位老人告诉了七叔关于海草盖的事情。
但是大家更加关注的是这种海草盖的质量到底如何?所以这位七叔的朋友,也就是被称为杨叔的老人,带他们去看看真正的海草屋。
那是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里,附近打鱼的人要是遇到风雨或是想要有个歇脚的地方,就会在这里休息。
刚好此时下雨,恰好能够到这海草房之中休息休息,顺便检查一下它的质量。
这件小海草屋倒是不大,三丈长,两丈宽,估计是在建造的时候考虑到在海边容易涨水的原因,所以地基建的很高,进屋之前有三层台阶。
因为是供附近的渔民和往来行客进行暂时躲避和应急之中,所以草屋里面倒是摆放着一些基本的用具,例如锅碗瓢盆,三四个灰色的大碗歪歪斜斜地放着,在一侧的角落,还放着一个木头架子,架子上还带着一件斗笠,平常的时候应该是用来放衣服的。
几人来到海草屋的时候很幸运,海草屋里也没有什么人,围坐在一起的时候,那杨叔先是和七叔交谈起来。
“老伙计,你说咱们多久这样静静坐在一起了?”杨叔拍了拍七叔的肩膀,眼睛里有些感慨的闪烁。
相别而言,七叔倒是显得潇洒的多,他的拳头握起,捶了捶这位老友的胸口,笑道:“你个老鬼,现在还能想起我?五六个孩子还不够你忙?”
杨叔露出了一抹苦笑,他那有些泛着红丝的眼睛却仍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可见生活虽然有些艰难,但是也还算是比较开心。
“就因为这点问题你老兄不来看我?孩子们那是孩子们,你你我既然都到了这儿,以后一定要常来联系……瞧瞧你儿子,长得一表人才……”
蔺北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具体关系如何,从他们的寒暄对话中得知两人似乎都是从荒北大漠而来,年轻的时候也当过一阵子兵,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们两个认识。后来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有办法,这次渐渐流浪,直至到了这里。
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还是相互尊敬的,但蔺北作为一个默默从在一旁的观察者来说,无论是两人的见面,还是谈起双方现在情况时的生疏,两人来此之后一定没有多见面。
当然,七叔秉承着“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对方的”的原则,倒是表现得很潇洒,这位杨叔眼中泛着光,显然看到老友想起过去的时光,有些依依不舍。
这么说来,如果不见面的话,恐怕七叔单方面不想和过去多联系的原因多些咯。
蔺北的耳朵听着他们怀念,怀念之中终于步入正题,开始介绍着海草屋附近的情况以及大致的做法,房屋建法基本和七叔和刘偶书之前说的差不多。这些话在她的耳边如穿堂风一般过了一遍,内心思忖着许多,但没有说半句。
“蔺北,”突然谢青容用胳膊轻轻动了一下她,蔺北抬眼朝他望去,就见他看着屋门口介绍着地基的两位老人,以及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刘偶书,开着玩笑小声说:“你说他们俩,像不像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
蔺北笑着看他一眼,那些心里的话就像是微微打开了一个裂缝一般,自然而然地接话,也小声说道:“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你想的是不是这个?”
“哈哈哈果然不错。瞧咱们七叔,一副潇洒做派,真的有点像薄情郎啊。”他说着说着摸了摸下巴:“也许我们应该给他介绍一个?”
蔺北笑笑,摇摇头:“我觉得七叔应该不会同意。”
“也对,你看人,总是通透些。”他将放在下巴上的手收了回来,将手背在后面,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通透些,也往往悲观些。
蔺北有些忍俊不禁:“你是见他们两个刚才你来我往地打招呼,觉得不过瘾对吧?……不过也没准,想想年轻时候他们当兵时相遇,估计也想不到以后自己会这般。谁也不知当我们也像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你我……会不会再见?会不会如此笨拙地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