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量一会,便收回探寻的目光:“算了,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走吧,去别的铺子看看。”
轩晴刚要走,就被张姨娘拉回来,只见她细细的眼睛,抿成一条缝,惊奇的用手指了指,拿着宣纸往外出的片老板。
片老板拿着单子来门口,对门端量单子一会,用棒子沾了白胶,贴门上:“这铺子二百五十两才能卖,一百两我可赔大发了。”
话一说完,就见男人瞪眼睛看他,男人眼睛本就不小,瞪起来更吓人了。
“你看我做什么?”片老板看男子,“定金还你,大不了生意我不做了。”
张姨娘:“有戏看了。”
瞪了许久,眼珠子都快裂开,男子终于绷不住,凑上前小声与片老板说道:“你就不能按照约定的来?”
片老板看了看还未走的三人,轩晴早有撤退的心思,奈何张姨娘拉着她,想走也走不了,余光扫向旁边的轩氏,难得看她对一件事感兴趣,轩晴决定成人之美,陪着看戏。
“你也看到了,我都亏本卖铺子了,人家不想买,我有什么办法?”片老板耸耸肩,说出难言之隐。
为了卖铺子,他给亏本价了,笑的脸僵,对方还是无动于衷,怕只怕一开始就没打算买。
这么放弃又有点不甘心,铺子确实要转手,若能卖给轩晴,全款加起来,都够他买十间铺子:“要不你来试试?”
“咳咳。”
轩晴清咳两声,她总觉得站在这不太好,看吧,像现在多尴尬。
两个妇人听墙角,不嫌羞耻,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听墙角还不说,偏偏还是关于自己的。
即使再不想掺和,也难免好奇,男子究竟是何居心,才非要将铺子卖给她们。
帮助还是陷害?
但若是善意,也不会纠结这么长时间,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好,怕就怕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在背后害你。
轩晴自知自己平时低调做人,除了家中妹妹,姨娘嫉妒她人美心善,有个中探花的未婚夫外,再无其他梁子,这又是哪来的一桩事呢?
怀疑的目光看向张姨娘:“莫非是妹妹动的手脚?”
“怎么会是乃柔?”张姨娘弹跳性的后退一步,自己的姑娘怎么着都得护着,“不是乃柔,绝对不会是乃柔。”
轩晴又把视线转向男人:“派你来的是谁?”
“啊?”木讷的眼神看着她,男子没反应过来轩晴的问话。
眼睛眨了眨,看向男子已有几分坦然:“害人之心昭然若揭,都表现得这么明显,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想了想,轩晴觉得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铺子买是不能买,但莫名整出这样一桩事,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做经营类的产业,相当于从家门走到外界,人情世故,江.湖险恶,都需品尝。
眼前的男子便是她的第一个险恶,好在不是那么强悍,别看他满身肥肉,肚子鼓得像八个月孕妇,实则是个憨憨。
要是厉害角色,人家做什么都不会让你看出,要动手早断气了,这样想着,繁琐的疑云消散,就当初入江.湖的历练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男子有反应,谁都憨憨过,憨憨的世界很容易放空,特别是在遇到解决不了,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脑中更是一马平原,严重的寸草不生,为了让事情进行的更顺利,她放出大招。
灵动的眼睛,看向外边,说话间脚步跟着走:“你既不说,我就只好上报衙役,让县爷来处理这事了。”
“县爷一向秉公执法,待查出身后之人,我必求县爷严惩。”
虽是女子,说出的话铿锵有力,比男子还英勇几分,若之前男子还下意识的放空,事态已不容许他发呆。
眼看着轩晴走向县爷的方向,男子也是很纠结,纠结同时带动双腿,追上轩晴:“这么小的事,就不用劳烦县爷了。”
谁知,轩晴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坚定的向衙役走进。
男子心里也是很着急,不明所以的片老板也跟着跑出来,他以为只是小买卖,哪知还闹到县爷那去。
县爷哪里是秉公执法,见风使舵还差不多,片老板紧紧在后面跟着,眉毛拧成川字。
“哎呀,当初就是财迷心窍,寻思多捞一笔,如今哪个事都没办成。”片老板一拍脑袋,也是很后悔。
男子跟得极不情愿,心里清楚,这事不能到衙役上说,县爷爱面子,这事又牵扯他,若问出个好歹,丢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面子。
脚倒腾的极不情愿,两个大男人,被轩晴落老远。
轩氏已猜出个大概,张姨娘喜爱热闹,闹一闹也乐意去。
但想到关乎闺女,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转念一想“关乃柔什么事呢!她自己都顾不!”
这样一想,开朗许多,高兴的跟着轩晴看戏。
步子又大又快,走的也很坚定,轩晴心里有两种猜测,无论哪种她都必须去衙役一趟,新仇旧恨,放在明面上说说,省的某人闲的背后捅刀子。
对方清闲,她可没这精力,还得努力赚钱呢!
到了门口,男子快步追上来,张了张口,举止的话还未说出来,轩晴已经敲鼓。
动静极大,一下接一下,男子的脸拧成一团:“姑奶奶啊,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解决,你找县爷做什么?”
“有事去衙役说。”说话间手不停,轩晴打定主意,衙门不出来人,她不停。
男子未见过这么有主意的女子,起先接手这事时,并没将她放眼里,她不过是女流之辈,还能上不了天吗?
如今是上天的问题吗?她都要把老底给端了,来到衙役后,男子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真相马上要被她揭露,想到县爷扭曲的表情,男子是越发慌张,做好了有银子赚,做不好...他恐怕得滚出谭山县了。
想想他的妻女,竟觉得有些委屈。
打定主意,差役不出来,就不停下,却被男子闪烁的目光吸引,心里犯嘀咕“他哭什么?不是他先欺负我的?”
衙门打开,差役走出来,看了看轩晴,又看了看男子。
正堂,县爷坐在椅子上,瞪着两眼珠,不耐烦的手在案板上敲击着:“击鼓所为何事?”
轩晴张嘴,话还未说出,便听轩氏说:“回禀县爷,民妇在看铺子时,发现一桩诈骗案。”
“诈骗?”
“诈骗?”
张姨娘和片老板,惊讶的看着轩氏,均不知轩氏说的诈骗何意。
为了避免火烧到自己身上,片老板做礼,为自己发声:“回禀县爷,轩氏看铺子是不假,买卖不成仁义在,在知道她们没有买铺子的意向后,小的就没再为难她们。为此小的还特意在门口报价出售铺子,县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
轩氏上来就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片老板万万不敢当,和诈骗扯上关系,他还怎么卖铺子?
一趟衙门走下来,若真按上了诈骗的名声,干什么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片老板早就不想掺和进来,越掺和越觉不对,心里笃定,即使闹到堂上,不是他的责任,也不可担。
“谁说那个人是你了?”看了眼不说话的男子,轩晴将视线转向片老板。
经她这么一说,片老板更疑惑:“说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无意间撇到紧张的男子,男子低着头,握紧双拳,不敢对视不说,大气也不敢出。
又对上县爷,随处飞扬的眼神,片老板挠脑袋。
本以为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没想到出了这等岔子,看来和县爷合作,也并不都是保险的。
昨日,男子突然找他,让他把铺子想办法卖给轩府,无论她们开价多少,差的那部分,都能给他补齐,定金交的痛快,还拉上县爷的名号,男子说若照他的话做,事成后还能让他赚更多的银子。
赚银子的事谁不心动,再加上有县爷保驾护航,片老板安心的做白日梦,想着怎么让轩府瞧上他这破烂铺子,隔天就见轩府女眷风风火火的来。
片老板也是热心招待,若是做成了,不只面上的银子。
看出三人间拿主意的是轩晴,百般讨好也不见效,又来一招欲擒故纵,可轩晴还是没上勾,
再一看轩晴的眸子,片老板觉得雪亮中发着清透的光泽,竟觉得有种洞穿人心的神力。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想继续掺和,见男子出面,以为赚银子还有希望,不想闹到堂上来。
如今...片老板看看男子,看看县爷,也是很纠结,心里更是不知如何说。
他可不敢确信,男子一定是县爷的人,若不是,加一条诬陷罪名,还间接坐实他的诈骗。
不仅亏大发了,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堂内寂静,各怀心思的众人,都在思考自己的解决之道。
沉默片刻,轩晴上前一步,眼睛里汇满了神采:“县爷不妨看看,男子身上是否有单据之类的。”
一直低头的男子,终于有反应,向县爷一个劲摇头,动作如此明显,在场人都看得清楚。
“民妇也觉得在理,既然片老板问心无愧,该做这个表率。”轩氏将目光从县爷,拉回到片老板这边。
围守在两边的差役不敢吭声,堂内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县爷老脸一红:竟然输给一小姑娘。
第10章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怎么着?”片老板惊讶的四下张望,“让我搜身吗?”
看戏的张姨娘,还不忘补了句:“意思是这个意思,县爷还没同意呢!”
轩晴秉承着少言寡语的习惯,她本就不喜欢说无用的话,特别是在县爷面前。
若之前还停留在推测的阶段,如今可算是事实摆在眼前,县爷真的要整她们啊。
轩府没落得不够,还要另加一桩债务,如果轩晴没猜错,那证据就在男子的衣襟中,他的紧张也恰好证实轩晴猜测。
轩氏:“县爷,您看呢!”
母女连心,轩氏怎会不知轩晴处境,就是因为知道,才处处站在轩晴角度推进这桩事情。
县爷相中的姨娘是轩晴,却被生生换成了轩乃柔,品格样貌都不在一个层次,县爷嘴上不说,明里暗里都表现出来。
况且,男子为尊,作为一县之主,就是娶个八姨娘都没人敢说他。
可这个姨娘是谁呢?轩氏看向身旁等待县爷回复的轩晴,她还小,也不知能不能看到这步。
您看?看什么看!
如果可以,县爷想当堂说出心声,可偏偏情况不如人愿。
无意间督到轩晴,见她神色淡然中透露着坚定,不得不让县爷重新认识这个姑娘。
轩晴的聪慧,不仅打得男子措不及防,也把县爷憋得没话说。
即使真做了坏事,也不想被堂而皇之的揭露出来,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面。
县爷用手按了按眼睛,轩晴的身影,有些迷离,高挺的个子,似往两边扩散,又有那么一瞬间幻化成两个身影。
“你可有其他证据?”县爷。
透亮的眸子,扫向片老板:“有,县爷可以去片老板的铺子看看。”
话一说完,片老板躲到男子身边,与他一道低头,虽没说什么,动作间的暗示,已十分明显。
县爷按压着太阳穴,这桩事,他总要有个交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他如何自圆其说。
“你说县爷,为何不让片老板搜身呢?”犹豫间,张姨娘小声问轩氏。
堂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轩氏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回话,对张姨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回头再与你说。”
张姨娘只好作罢。
县爷很为难,若让片老板搜身,等于间接拆穿自己,若让人搜片老板铺子,也会让真相显露出来。
无论哪个都会牵扯到自己,所以他一定要慎重对待,想他一把年纪,可不想落得晚节不保。
轩晴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给不了交代,指不定怎么说,若闹到上边...他肠子都得悔青。
县爷摸着胡须琢磨着,把这万恶的锅推给谁呢?
灵光闪现,哀怨的一张脸,出现县爷脑中“小贱人,也不看看你是何样子,想要当本县令的姨娘,你还没这个本事。”
在堂众人,看着县爷邪笑了一番,心情转好:“随你。”
“随你?”片老板疑惑的看着轩晴,因为县爷这话是与轩晴说的。
恰好轩晴的目光也在片老板身上,樱桃色的红唇上翘:“有劳片老板了。”
县爷喜上眉梢,轩晴说的恭敬,两人似乎从敌对转为盟友,让片老板更摸不着头脑,无助的看向男子,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搜了?”
男子与县爷互通眼神,县爷用眼睛往旁边示意了下,男子半信半疑的张开手臂。
片老板脚步发虚,四肢无力,可还是遵照指令搜寻,手探入男子衣襟,翻找片刻,拿出一沓纸。
想打开,终究还是没胆子,将纸完好无损的呈给县爷。
县爷脸上看不出神色,眸子也看不出端倪,闲不下来的张姨娘,在轩晴这嘀咕:“纸上写什么,让县爷看半天,你说它是男子诈骗的证据吗?”
轩晴未说话,心里却想着张姨娘的问题。
是啊,纸上写什么,轩晴也不清楚,弄出这一桩事,说到底只是猜测。
无论如何,她都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字据。
片老板说写单据的事,提醒轩晴,让她心里有了另一种假设。
如果出手的人是县爷,那他为何倒贴银子,也要将铺子卖过来呢?
害她?
肯定是,但是哪一种伤害呢
轩晴想,最有可能的,便是县爷与片老板互通来信,明里暗里立两份字据。
无论片老板,以多少银子将酒楼卖给她,都可以被威胁为由,在堂上争取有利言辞。
县爷与之里应外合,便可轻松达到目的。
可情况又发生了另一种变化,证据就在手里,堂上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县爷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从众目睽睽在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