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看到他被埙声所吸引,抬头看见了她。
是时候了……
她放下陶埙,对?着他笑了一笑,随后张开双臂,宛若一支断线的风筝般,跃下了城墙。
华临城的城墙很高,纵有绝世轻功,也很难不摔断腿,更?何况她没有做任何防御,就这么摔下来,非死不可。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昆布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何苏赤华会出现?在这里,她又为何要?跳下那座城墙,他只知道她跳下来了,她快死了。
“不——”
他抛下了敌人,纵马疾驰向她奔去?,然而他距离她太远,太远……途中的敌军更?如一层层巨浪般阻挡着他前进。
他嚎叫着,宛如死神降临般杀出一条通往她的血路,当他到达她身边时,周围敌人竟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他下了马,跪在她身边,却不敢轻易动她。
太高了,她跳下来,浑身骨头断了一半有余,再加上被其他人踩踏,内脏的损伤更?是难以估计,他不敢动她,一动,就怕她立即没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他哽咽着,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失措。
苏赤华望着他,张了嘴想说什?么,然而还没说话,血就从嘴里咳了出来,昆布赶紧低下头,附身在她唇边,仔细去?听。只听她说道:“我,我在赌,赌你会过来,你过来,我就不,不恨你了。”
“什?么?”昆布哭着疑惑道。
苏赤华道:“我,我来,陪你了。对?,对?不起?,没有察觉到你,你的悲伤。如果那时候我,我多信任你一点,我多陪,陪陪你,跟你一起?,你是,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孤独了。”
“你其实很,很痛,痛苦吧。”她一面说着,一面拿起?昆布丢在旁边的剑。她费力地举起?剑,因为太疼,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她流泪道:“我一,一直都很爱,爱慕,你。”
那一把剑,很顺利地划过了昆布的脖颈,四周的敌人都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无法想象,那么一个?神武悍勇的人,竟被一个?连兵器都拿不稳的人给杀了。这样的场景让他们更?加不敢靠近,只站在旁边,看着他倒在她的身上,却是一种?解脱了的表情。
血色的眼?泪自苏赤华两颊落下,她很想再看一眼?慕容鸿,可是她又怕,怕看到他伤心难过的样子。
就这样吧。
她想着。
持剑的手转而摸到了昆布的头发,她闭上眼?,也终于让自己跳出了漩涡。
……
半月后,处理完一切战后事宜的贪狼军班师回国,自此,世间再无戎国,它将成为晋国的另一个?郡县。
同月底,被关押了三年的苏岑忽然得知自己能够出去?了,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被狱卒架出了地牢。因为太久没有接触光亮,他的眼?睛疼得不停地流泪,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岑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了他。苏岑知道这是他的母亲。他抱着母亲失声痛哭,哭着哭着又滑到了地上,跪在母亲面前磕头忏悔。母亲扶起?了他,摸着他的脸道:“还活着就好?,就好?!”
他不敢问自己的妹妹,他知道,他能出来,妹妹就已?是凶多吉少。他不问,母亲也没提,只是拉着他走向一辆马车,他模糊中看到马车旁还站了一个?人,他问那人是谁,母亲道:“他是尹……”
“我叫江川。”尹川摸着被斩了两根手指的左手道:“奉爱妻的遗愿,来接你回家。”
“是吗……”
苏岑抬起?头,忽然看清了天边的一片白?云,他恍然惊觉,这片云,像极了幼年时与苏岚和苏含在树上见到的那一片。原来这么多年,一切有为事,但如过往云烟,随云而聚,随风而散,不过苍茫天地间的微尘粒沙,谁记得,谁晓得?白?云苍狗眨眼?过,凡心世事俱尘埃。
都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