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后，那宫女想要偷偷溜出宫，正巧被搜查的侍卫抓住，但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被暗杀了！”
“他们的手伸的倒是挺长，连御膳房都有他们安排的人！”夜子离唇角微扬，明明是在笑，可那阴戾的的眸光却如刀子般凌锐瘆人。
“把御膳房和凤鸾宫伺候的宫人重新排查一遍，但凡有不可靠的全部换掉！”紧随冷冷下令，话音落下，夜子离踱步便走。
视线落在男人衣袖的一片血渍上，冯熙难免有些担忧，提高音量冲着男人的背影补充道：“皇上，你的伤……”要不先回御书房让太医处理一下吧！
“无碍！”头也没回的快步走着，夜子离甚至没等大监说完，便淡漠的用两个字将他后面半句堵了回去。
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随着北风飘进耳中，冯熙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
第36章 秦舒，你适可而止
今天巡查军队，皇帝跟几位将士正在教武场比试，宫里的探子便突然传来了废后小产的消息。
因为分神，夜子离的左手臂弯处不小心在长矛上划出了一个口子，那失手弄伤皇帝的侍卫当时都吓傻了，当即跪地磕头请罪。
可谁知皇帝却好似根本没当回事，等他一个响头叩完，抬眼时，已然不见了他们陛下的身影。
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心急火燎的赶回皇宫，看陛下的紧张程度，哪里像是在对待一个被废弃的妃子，分明就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且，自那道圣旨之后，不管是他，还是赵医女，还是凤鸾宫的丫头，因着之前的习惯，对女人的称呼一直都是皇后或者娘娘，倒也从未见陛下怪罪。
冯熙一个太监，对男女情爱本就懵懂，他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和舒妃究竟分别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是凝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
宣若阁，秦舒慵懒的靠在榻上烤着火盆，不由的就生出了几分困倦，将要打盹时，却忽的被门外传来的声音唤醒了精神。
“皇上，娘娘还在午休，要不让奴婢先去通传一下吧！”
“让开！”直接将试图阻拦的几个宫女踢翻在地，夜子离怒气冲冲上前，一把将房门推开。
好在听到吵闹声的时候，秦舒就有了准备，提前从榻上起来，将衣衫整理好，这时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倒也没那么难堪。
“臣妾见过皇帝哥哥！”
仿佛看不见他的愠怒一般，她装成无事的人，如往常一般欠身向夜子离福了福，“皇帝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舒儿这里了？朝政都处理完了？”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根本没心情跟她打马虎眼，手臂上青筋暴起，夜子离一把将眼前之人的下颌捏住，“秦舒，你适可而止！”
“皇帝哥哥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他真的失控了，手上好大的力道，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秦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句。
“听不懂？你是非要朕当着你的面把你做的好事完完整整跟你重复一遍吗？”说着，夜子离衣袖一甩，“砰”的一声用内力将房门带上。
“那好，那朕今日，便好好同你说说！”
“不必了！”清楚的在男人的眼神中看见了一抹杀意，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戏，秦舒觉得确实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
“楚凌兮流产的事，确实是我让人动的手脚，可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心软了！楚凌兮的孩子，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不是吗？”
“可那也是朕的孩子！”深如寒潭的眸噙着冷色，夜子离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
“一个月的身孕，皇上如何确定那孩子就一定是你的？”秦舒心有不甘，挑眉睇着他问。
爱也好，占有欲也罢，就是寻常男子，也没有谁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旁人亵渎，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皇。
刻意提及那个他封锁搜捕却最终无果的不速之客，她无非是想用那事刺激他，可秦舒终究还是失算了，倒是自己主动帮对方翻出了另外一笔账。
“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舒儿应该比朕更清楚吧！”眉眼间噙着看不透的高深，夜子离凝视着她，冷冷的笑。
皇宫戒备森严，即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绝对不可能在禁军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逃走，那追查无果的唯一可能，便是那人本就是宫中之人。
皇宫里，为秦舒所用又能有那般身手的人，想都不用想，只有一个。
而他那个师弟，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秦舒，怎么可能真的跟楚凌兮有肌肤之亲，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真的玷污他的女人。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做给他看的罢，而至于事情究竟如何，夜子离猜猜也能差不多全部知晓。
着实没想到就连她跟莫寒影联合起来，想要给楚凌兮扣上不贞洁名头的事，男人竟也一清二楚。
秦舒一时没缓过神，所有震惊的情绪，没有丝毫掩饰，全部都在凝向他的那一瞬间展露无疑。
难怪那事无疾而终，他也没有让人一直追查，她本还以为，他是时间久了，便渐渐淡忘了，她本还以为，他对那女人的在意，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
可那些聊以自我安慰的借口，终于在这一刻悉数被推翻，狠狠的，没有留下一点情面。
恨恨的咬牙，秦舒冷笑道：“就算那是皇上的孩子，它也不该留，轩哥哥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朕的事，不需要你来提醒！”眸中的阴戾不由深了，夜子离声线染上了几分残哑，“你不就是想让她恨朕吗？现在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朕警告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朕虽然答应秦大人保你性命无虞，但这个承诺的兑现方式却远远不止一种！”
“朕能立你为妃，也可以随时废黜你的名位，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做人总不能太贪心，你说是吧，舒儿？”
男人的唇角明明微微上扬着，可秦舒在他的俊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笑意，那冷沉的暗眸里，射出的微光格外瘆人。
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动怒至此，即便知道他不会杀她，秦舒心里还是忍不住犯怵。
寒意渗透肌肤，顺着四肢百骸游走，若不是被他捏住下巴，不得不与他对视，秦舒现在真的很想扭过头把视线与男人别开。
她双眶晶莹，就那么怔怔撞在他的目光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片刻沉默后，屋子里再次响起的依旧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朕不念旧情！”一把将人甩开，夜子离话音落下，转身便走。
双腿发软，秦舒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还是狼狈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想要的他都给了？他给她什么了？秦舒冷冷的笑，是富贵地位，还是一身徒有其表的荣宠？在他心里，难道觉得她想要的就是这些吗？
凝着男人决然的背影，秦舒噙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泛滥，他竟然为了仇人之女对她起了杀心，他对那个女人的爱，怕是早已超出他自己的想象了吧！
可他们不过在一起三年而已，自己却跟了他十几年，在他心里，她究竟又算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回头看看她，明明他们的身份，才应该是最般配的一对。
想到身份，秦舒噙满愤恨与不甘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了一抹狡黠，“楚凌兮，他爱你又如何！你们之间终究隔着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
“这一辈子，你们都别想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倒是有些期待，等有一天，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第37章 爱已成殇
凤鸾宫，楚凌兮这一静便是一整个下午，若不是青竹带着餐盒送来晚膳，早已忘记时间的她，或许会一直陷在愣怔中，缓不过神。
“娘娘，这些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奴婢特意跑去御膳房给你做的，热乎着呢，来，奴婢扶你用膳！”
把食物放在木桌上，青竹笑着走到床边，俯身想要搀扶女人起来。
楚凌兮知道这丫头费心了，也没有推拒，索性就顺着她的动作半坐起身子，最后将背部垫了个枕头倚靠在床沿上。
可当她看着青竹递到自己面前的食物时，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眼泪倏的在不觉间泛滥。
这几天，肚子里的那小家伙一直是她好好活着的全部支撑，但现在，它不在了，楚凌兮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信念，一时间竟无法找寻到活下去的意志。
每每闭上眼，不是杏桃满身鲜血的画面，就是婴儿挥之不去的啼哭声，将她的精神折磨的几近崩溃。
她曾以为自己是个足够坚强的人，却不过是没有真正经历过人间的极大悲苦罢了，原来，在生离死别面前，她是如此的胆怯懦弱。
虽然没有胃口，但楚凌兮不想青竹担心，所以就想着顺着那丫头，勉强吃上几小口，也好将她打发了，可哪知……
在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时，她的情绪竟然彻底崩溃。
别说本就没有胃口，单单是她这么不停的哭，便根本无法将食物吞下。
青竹心里也是难过的，尽管她努力的忍着想要去安慰主子，可终究还是跟着红了眼眶。
眼睛酸胀的厉害，青竹实在憋不住，只能当了逃兵。
她紧紧用衣袖掩住嘴，转身从房间里跑出，泪水早已决堤，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免得给主子添堵。
杏桃对于她们主仆二人来说，都是极为亲近的妹妹，青竹知道，自己跟娘娘在一起，只会触景伤情，可其他宫婢，又有谁能劝得动主子吃饭呢！
“参见皇上！”
正在青竹纠结犹豫间，宫人有礼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偏过头看见男人越来越近的明黄身影，她赶紧跟着俯身行礼。
她其实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皇上对她家娘娘的感情究竟是怎样，若说不爱，可每次娘娘受伤，他的关心与急切又不似有假；
可若说爱，谁会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毫无信任，甚至将她贬黜为婢，还为了替其她女子出气，毫不留情杀掉她亲近的人？
即便流产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杏桃那丫头的死，却是她跟娘娘亲眼目睹的事实。
单单是这一件事，足以成为横在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别说是娘娘，就是她，一个出身低微，从小便看惯生死的丫鬟，也无法做到不怨不恨。
就在青竹出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夜子离早已从她身边经过，径自进到了楚凌兮的房间，直起身子，她凝着男人的背影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不管怎样，娘娘终究是嫁了，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帝后二人能重归于好，因为这样闹下去，吃亏受苦的，只会是她家主子。
“出去！”房间里，楚凌兮依旧倚靠着床沿而坐，听见门口那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冷冷吐出两字。
若他会这样离开，就不必来这一趟，没有理会她的话，夜子离脚步未停走到床边，拿起青竹方才送来的粥，递到女人面前。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你把晚饭吃了，我就走！”
我？继上一次之后，他又一次对她自称了我，注意到男人语气的变化，楚凌兮终于肯抬眼去看他。
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依然还和当年一样，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只是隐隐的，她仿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亲手杀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痛吗？可惜爱已成殇，这一点点的温情又能改变什么？
脸上泪痕未干，水珠再落，楚凌兮怔愣了片刻，很快缓过了神，抬手一拂，将他端着的粥碗打翻在地。
从宣若阁隔离开后，夜子离便回到了凤鸾宫，只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屋顶，向着她的房间张望，没有勇气推门进去罢了。
手臂上的伤始终都没处理，刚才她那一动，恰巧不小心打到了他的伤口，原本已经干涸的血渍上，又有新的鲜红，丝丝渗出。
夜子离吃痛皱眉，但他看尽女人的一脸憔悴，终究什么也没说。
向着地面上米粥的残骸扫了眼，他抿了抿唇，又端起桌子上的那盘糕点，拿了一块儿，默默递到她的唇边。
“夜子离，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给我滚！”楚凌兮的情绪开始变得有几分激动，她一边将男人的手臂打开，一边提高了音量冲他喊。
她不是没有看到他手臂上的那一片血红，只是现在的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了，不管他是怎样受的伤，伤了有多重，都跟她无关。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使劲地将他推开，踉跄着微微抬起身子，把桌子上余下的食物全部扫落在地。
而她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从床上跌落，摔在了地板上。
第38章 终究狠不过他吗
“楚凌兮！”看见她明明虚弱的不成样子，却还非要保持着她的倔强与执拗，夜子离心中的烦闷终于到达了鼎盛。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低沉着嗓音一字一顿叫出她的名字，“你若是不想让凤鸾宫所有无辜的下人全都给你陪葬，最好乖乖的把晚饭吃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你若想杀谁，尽管去杀好了，与我无关。”丝毫不为所动，楚凌兮用贝齿咬着下唇，瞪着他道。
“好啊！既然你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朕便将他们一个一个在你眼前杖毙！”
在她面前俯下身子，夜子离用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勾唇冷笑。
“反正朕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的恶魔，满手的血腥，又何必在意多几条人命？今日朕就先拿青竹开刀，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君无戏言！”
“来人！”他松开她，重新站直身子，提高音量下令。
她终究还是狠不过他，其他人她可以不在意，但青竹的性命，她却万万不能不顾，在这偌大的北宸国，那丫头是她如今唯一亲近的人了。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楚凌兮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向前爬了几步，胡乱抓起散落在地的糕点，一块儿接着一块儿，硬生生的往嘴巴里塞。
混杂着屈辱与愤恨的泪水，不停的吧嗒吧嗒从眼眶滑落，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口中就已经被塞的满满的，可咽下去的食物却仿佛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儿。
但她不敢停下来，她害怕一旦停下来，之后便无论如何，都再也吃不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