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说：余生，各自安好
“出于恩义，朕确实不能杀她，但你可以自己动手，只要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就好。”
她以为自己方才抛给他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她以为他会缄默不语，无法给出答案，却不想他竟会那样去回。
楚凌兮微怔，压了压心绪，“算了，很多时候，也未必一定要取了对方性命才算报仇，一个人可悲的活着，或许远比一剑将其了结要更加痛苦！”
“所以，你便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朕，对吗？”
她放弃杀秦舒的念头，全然是因为对方附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而她方才那样去说，本意是想让男人宽心，却不料反倒刺激了他。
“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了六岁的那场宫变之中，而且说到底，先动手的终究是夜家跟楚家，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报复你！”
如果当初在大火中将她救下的人是吴越五皇子，那自然跟夜长风还有楚鸿山都扯不上关系。
在那一场政变中，自己大概就是权力争夺中的一枚弃子吧，所有人都抛弃了她，甚至包括她的亲生父母。
却独独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家国难保的险情中，还记得她这位住在偏殿的质子。
他的情太盛，她该如何承载？
“萧慕轩，从前的所有恩怨，便就此放下吧，余生，我们各自安好！”
楚凌兮的语气很轻很淡，看似真的不在意了，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掩藏情绪。
她怕她的声音再稍微大上那么一点，声线就会忍不住发颤。
话罢，她转身想要赶紧从他面前逃离，哪知手腕却叫人在后面紧紧攥住，“若离开是你的选择，朕会成全你，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的这么急？”
“再陪朕几天，等到朕把伤养好，行吗？”
他柔软的话语，商量的口吻，将楚凌兮心里仅存的丁点儿防线尽数击垮，泪水泛滥，在双眶中决堤，她用贝齿抵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就当是最后的温存，朕想用自己的身份，好好看看你，可以吗？”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萧慕轩心里开始不安，声音又软了几分，像小孩子求糖果一样对着女人背影哀求。
“好！”良久，楚凌兮终于稍微将情绪沉淀，压着嗓音道：“你先松开，我要如厕。”
她连头都没有回，就那么背对着他说，他总觉得那是她想要趁机离开寻的一个借口，迟疑着，萧慕轩好一会儿也不肯把她的手放开。
她没想骗他，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崩塌了情绪而已，猜到了男人的心思，楚凌兮抿了抿唇，轻哄道：
“我既然答应陪你一起把伤养好，便不会出尔反尔！但若是连如厕这种事，你都要限制的话，那我可能真的要食言了。”
故作轻松，楚凌兮在后面半句中加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倒是让男人找到了他们日常相处的舒适。
心瞬间放松下来，他终于慢慢将她的手腕放开，“那你快去快回，朕等你回来！”
“嗯！”应了声，楚凌兮用手掩住口鼻，迈开脚步，逃一般往房门外的方向走去。
凝望着女人仓皇离开的背影，萧慕轩瞳孔微缩，沉邃的眼眸闪烁出复杂的光芒，深不见底。
从太极殿跑出一段距离，楚凌兮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泛滥，她呜呜咽咽的啜泣着，到底还是怕惊动了旁人不敢放声大哭。
都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但现在的她，好像看到了更远的距离，是明明知道你爱我却无法相伴相守。
因为爱而不得是爱情里最常见的伤，所以两情相悦才显得更加美好；
因为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惯常的痛，所以健全安康才显得更加珍贵。
茫茫人海，一见倾心，他们两人之间明明什么都有，却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
上天给了他们最美的相遇，最好的爱情，但也用最残酷的现实，将所有的希冀全部碾碎。
身体失去了力气，楚凌兮倚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双臂抱膝抽泣着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终于发泄的差不多。
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眶，她起身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觉得眼眶不再发热，楚凌兮便赶紧收拾了心情往太极殿回。
这时，在房中等了很久的萧慕轩心里不由的焦灼，其实在她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她的情绪，他对她太过了解，又怎会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终于等的不耐，他蹙眉忍着伤口的剧痛，用手肘撑在床面上，努力的想要爬起来。
可因为躺的久了，四肢本就有些酸胀，加上此次确实伤的严重，萧慕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在床上半坐起来。
但到底因为四肢不灵活，身子一翻，他整个人直接“噗通”摔在了地上。
“皇上，您这是？”守在外面的冯熙听见房中响动，开门进来便发现男人摔在地上，不由着急，他赶紧上前扶人。
“皇上想做什么，吩咐奴才们去办就好了，您的伤这么严重，现在哪里能下床？”
大监满脸担忧，可伤口抻开传来撕裂般疼痛感的皇帝倒不甚在意，依旧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他知道她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伤心难过，他想去找她，把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跟她说一声，“乖，别哭！”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他现在都给不了她。
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小女孩，如今在自己身边落得遍体鳞伤，他非但无能为力，甚至连安慰也不能给。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快要将他吞噬，他秀眉紧蹙，心头的剧痛却不知究竟外在还是内在更多。
他痛恨这种感觉，心里的躁怒一时间达到了鼎盛，一把将企图搀扶的下人推开，萧慕轩执拗的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可皇帝不用他们扶，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正在众人为难之际，突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第124章 只要看着她，就不会疼了
看见女人熟悉的身影，冯熙为难的面色瞬间有了几分好转。
一从门口进去，迎面对上的便是男人有些发红的双眸，楚凌兮心头一颤，但见他跌坐在地，她终是很快将心绪掩去。
“皇上这是要去哪？嫌自己伤的还不够重？”秀眉微挑，她一边在下人的帮助下将男人扶起，一边用略带玩笑的口吻道。
“朕是看你迟迟没回来，以为你掉进了茅房，想去捞你！”两人心中各自沉重，萧慕轩看破未说破，只是应和着她，用轻松玩笑的方式回应。
不过他这话，尺度似乎有些大，当着下人的面，楚凌兮不由觉得尴尬，没好气的冲着男人瞪了眼。
下人们倒是极为长眼色，知道陛下有皇后一人照顾就够了，他们赶紧齐齐向着帝后二人福了福身子，识趣的默默退了出去。
方才的那一番折腾，萧慕轩的伤口被抻开，包裹的白纱布上不断地有鲜红渗出。
楚凌兮看在眼中，虽然嘴上一句话没说，可微皱的眉头，却一直不见舒展，扶着男人在床上躺好后，她让人打了清水，送了伤药，重新给他包扎。
“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儿！”
把旧纱布取下的时候，难免会牵动伤口，楚凌兮在将要动作之前，率先提醒。
一抬眼却发现男人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好似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没事儿，只要看着兮儿，就不会疼了！”
轮廓分明的五官，男人近乎完美的俊脸虽然因为重伤未愈略显苍白，却丝毫掩盖不了，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浓浓蛊惑。
尤其是他噙在唇角的那一抹温润笑意，更是拥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魔力。
楚凌兮怔了下，却也很快缓过了神。
“油嘴滑舌！”多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白他一眼，嫌弃的吐出四个字。
话音落下时，她已在猝不及防间，一把将包裹在男人伤口的上的旧纱布扯掉。
“嘶！”突来的一阵剧痛，萧慕轩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你就不能轻点儿？”
“皇上不是说，看着我就不会疼吗？”楚凌兮冷眼睨他，不以为意的回，说话间，她径自洗了毛巾，准备给他擦拭伤口处渗出的血渍。
打脸来的太快，萧慕轩吃瘪，只能无奈的抿唇，“嗯，朕不疼，但如果你能轻一点儿，会更好！”
知道她刚才的粗鲁是故意的，可自己说出去的话，后果自己担着呗。
看着某人有苦难言的样子，楚凌兮的心忽的软了一下，到底还是轻了手上的动作。
重新上药包扎的过程中，难免会牵动伤口，但好在他有心理准备，便咬咬牙忍住，没再出声。
默默盯着她认真的小脸看，萧慕轩唇角不觉卷翘起的弧度一直不曾放下，哪怕在牵动伤口吃痛皱眉时，他的眼里也凝着明媚的笑意。
等楚凌兮将男人的伤口包好，下人刚好将汤药送来，她扶着他微微坐起，接过药碗递到他的面前，“那，把药喝了吧！”
“你喂朕！”
他端着药碗，几口就能把药倒进肚子里，可若她一勺一勺的喂他，不知道要喂到什么时候。
楚凌兮嫌麻烦，凝着脸把碗又往前递了递，“你伤的又不是手，自己拿着喝！”
“伤虽然不在手上，但喝药的动作太大，会牵动伤口！”
喝药需要很大的动作吗？难道说他当真虚弱到手无缚鸡之力，连把药碗端起来都费劲？
可她要出去时，他拉住她手腕的力道可一点都不小！
楚凌兮一脸黑线，正准备开口反驳，萧慕轩却抢先一步，捂着心口蹙眉，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朕的伤口刚刚好像不小心又抻了一下，好疼！”
知道男人是在演戏，但那么深的伤口，疼痛肯定也是在所难免，只是真正的痛，他并没有在她面前表露罢了。
他往床下摔还把上前搀扶的下人全都推开的时候，不是挺难耐的吗？现在倒是知道伤口疼了。
“活该！”楚凌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终究嘴硬心软，话罢，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唇边吹凉，然后向男人递了去。
药都不能自己喝，更别说是吃饭了，但楚凌兮到底不是特别会照顾人。
一开始喂他的时候，汤菜没少往他身上滴，可素来爱干净的男人，竟也甘之如饴。
接下来几日，萧慕轩几乎把自己活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不仅吃饭喝水喝药都要她送到嘴边，就连批阅奏折都要她来代笔。
“这不合适吧？”楚凌兮有些为难，下意识开口拒绝，“后宫不得干政！”
“看来兮儿心里，一直是把自己当成朕妻子的！”被她的反应取悦，萧慕轩挑眉，好整以暇道。
迎上男人审度的视线，楚凌兮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是自己嘴快了，她都已经从他那里拿过和离书了，哪里还算的上是他的后宫之人。
“这真的不好，皇上你还是自己来吧！”被他盯的有些尴尬，楚凌兮慌乱将目光躲开，讪笑着补充道。
“后不后宫并没有什么所谓，于朕而言，你只是朕的女人，永远都是！”
他话语中突然染上的深情，让楚凌兮的心脏莫名开始加速，抿了抿唇，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皇上……”
她想反驳他方才那句，可他却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朕的这一剑，可是你刺的，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对朕负责？”
男人的话好像越听越不着调了，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经得起喜欢之人的如此撩拨，这一刻，楚凌兮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留下来照顾他了。
她害怕在这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在他有意无意刻意引诱中，自己会再次深深沉沦，不舍离去。
就在她对他口中的“负责”想入非非时，男人磁性的嗓音已然紧随飘入耳畔。
“朕伤口未愈，不易过度操劳，这些天积压了不少奏折，既然你都留下来照顾朕了，不如就负责到底，这政务，你也帮朕分担一下吧，嗯？”
看出了女人的心思，萧慕轩目光在一旁堆积的奏章上扫了眼，促狭的弯了弯唇。
敢情他说的负责就是让自己帮他干活？就这么简单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道当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第125章 能不能对朕换一个称呼
智商好像突然间漏了一个节拍，为了缓解心里暗生出的囧，楚凌兮随口就应了一声“好”，然后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卖了，成为了某人的免费“劳工”。
不过，她做的事情，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完全不需要她费脑筋，基本就是男人看完奏折后递给她，她按照他说的勾勾写写便好。
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压榨她的劳动力，只是做什么都想让她形影不离的陪着罢了，最后，她不胜其烦，把头埋在那一堆奏章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垂眸，目光落在女人蹭到鼻尖处的墨迹上，萧慕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的给她擦。
看着睡梦中端详静美的她，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口永远都不会结痂愈合，这样，他就可以用他们之间的约定，一辈子将她拴在身边了。
又是几日的时间过去，萧慕轩的气色明显好转，伤口日日按时换药，也没有任何发炎的迹象，可就是总也长不好。
每次更换下来的白纱布上，都多多少少会沾染些许鲜红，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长此以往，伤口怕是会出现溃烂，从而感染引发其它症状。
楚凌兮有些担心，便传了御医来看，刘院判探了男人的脉搏，表现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但整个过程中，他的主要精力其实都放在了打量皇帝的脸色上，因为他总觉得陛下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给他递眼神示意什么。
假模假样的诊断一番，刘院判收了手，试探着询问道：“这外敷和内服的药，皇上可是每天都有按时更换和服用？”
“有啊！”楚凌兮肯定的点点头，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的，自是不可能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