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抓到的那人,说到底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可单凭对方在被审问时口出狂言,亵渎了他不该亵渎的人,他便该死。
“不必再审了,给他个痛快吧!”青黑的眼眶透着明显的倦怠之色,夜子离揉了揉眉心,抿唇回应,说话间,他前往凌霄阁的脚步始终未停。
下了早朝,冯熙远远看见派去凤鸾宫的暗探等在殿外,面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急切。
于是他赶紧加快脚步,向对方走去,“怎么了?可是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反复?”
“没有,娘娘身子无碍,只是……”探子面上带着些许为难,顿了顿,才又随即补充道:
“舒妃娘娘一大早遣人去凤鸾宫,点名要皇后娘娘贴身伺候!现在,皇后娘娘已经被侍卫强行带到了宣若阁!”
“这……”皇宫宅院,女子之间争风吃醋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分别作为曾经和现下最受恩宠的嫔妃,两人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依照现在的身份处境,只要有点智商都能看得出来,吃亏的必然是废后楚凌兮,这事,再说的直白一点,无非就是新妃因为嫉妒故意跟废后过不去。
君心难测,跟在夜子离身边侍候多年,冯熙最拿捏不准的,就是男人对废后和舒妃的感情。
想着此事非同小可,他正欲带着探子赶紧去找陛下将事情告知,却蓦的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已然从身后传来。
“什么时候的事?”
知道皇帝询问的是舒妃何时派人将皇后带去宣若阁的,侍卫上前一步,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如实答话:“回皇上,大概半个时辰之前!”
“已经半个时辰了?为何不早说?”夜子离俊脸明显一鸷,吓的侍卫一个哆嗦,立刻就跪在了地上。
“属下见皇上还没下朝,不敢贸然打扰,是属下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探子其实也挺冤,早朝是何等大事,他一个奴才,别说没胆私闯大殿,就算真的愿意豁出性命,他也没能力进去。
感受着皇上周身散发出的凌厉之气,探子低着头跪在瑟瑟北风中,额角冷汗直冒。
“冯熙!去御书房收拾一下,把奏章全部搬去宣若阁,朕最近在那里处理公务!”
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探子,夜子离转向大监,冷冰冰吩咐道。话音未落,他已经踱步往宣若阁的方向走去。
……
出身边疆,楚凌兮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不同于一般的千金闺秀,她精通骑射,可对于刺绣女红、烹饪茶艺之类的,她却是一窍不通。
秦舒有意刁难,非要喝她亲手泡的茶,无奈,只能由青竹手把手指导,而作为半吊子的杏桃便在一旁搭手。
“你们动作快点,舒妃娘娘口渴,还在等着呢!”双手在胸前环抱,珍珠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茶桌前的三人,颐指气使的催促道。
看着对方狐假虎威的样子,杏桃那丫头满心不爽,正要回怼,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青竹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忍一忍。
现在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子性子高傲,杏桃年纪小,那这种需要低头的事情由她来就好了,反正她生来就是一个丫鬟。
唇角挤出淡淡一笑,青竹压下心中愤懑,好声回应道:“马上便好!”
“赶紧的!让娘娘渴着难受,你们几个可担待不起!”珍珠的态度依旧傲慢,看向那三人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若真有那么渴,难道不会先喝点水?说的冠冕堂皇,还不就是想找茬!杏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端着刚泡好的茶起身,不料却被人绊了一下。
茶壶咣当落地,摔得粉碎。
“笨手笨脚的,连个茶都端不稳,你还能做点什么?”珍珠佯装愠怒,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小丫头的脸上。
第16章 楚凌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朕说
被打的一个踉跄,杏桃后退半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她泪眼汪汪瞪着珍珠,不服气道:“明明就是你故意给我使了绊子!”
“哼,你自己做不好事情犯了错,还要赖在我头上是吗?这几年跟在废后身边,她就是这么教你的!”
“既然你不懂规矩,那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珍珠恶狠狠道,说话间她已经再次向着小丫头扬起了手臂。
可她的这一巴掌却没能如愿落在杏桃的脸上,因为她的手腕被方才起身的楚凌兮攥住了。
“你干什么,赶紧给我放开!”被捏的生疼,珍珠一脸不忿向着女人瞪去。
“楚凌兮,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婢女,我可是这宣若阁的掌事大宫女,别说是杏桃,就算是你犯了错,我也有资格教训!”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珍珠到底只是个丫鬟,即便是仗着她家主子的恩宠作威作福,可对上楚凌兮锐利的眼神,她心里还是不自觉有些犯怵。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珍珠有些胆怯之时, 突然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从茶室门口传来,她顿时又来了精神。
被楚凌兮重重甩开,珍珠后退几步,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转向秦舒开始告状。
“娘娘,杏桃这个贱婢,毛毛躁躁打翻了茶壶,非但不知悔改,竟然妄图将过错推到奴婢身上,奴婢本想好好教训她一下,可……”
娓娓陈述着,珍珠越说越委屈,“可废后仗着自己会武,就要强行阻拦,还跟奴婢动了手,若是娘娘再晚些来,奴婢的手腕怕是都要被折断了!”
冷眼看着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虚伪表演,楚凌兮淡漠勾了勾唇角,向前走了几步。
“你要做什么?”明显感觉到女人就是冲着她去的,珍珠吓的一个激灵,不自觉就往后躲了躲。
“我只是有些后悔方才手下留情,没将你的手臂折断!横竖都是有罪,不如……”
眼见女人真有要动手的架势,秦舒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拦住,“珍珠是本宫的人,你当着本宫的面动她,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不管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是因为夜子离,秦舒对楚凌兮都没有一点好感,这三年来,在离王府看着两人你侬我侬,她更是恨之入骨。
心中压抑许久的嫉恨在这一刻悉数爆发,说话间,她抬起手便要冲楚凌兮打去,却在抬眼间,余光蓦的看到了夜子离远远走来的明黄身影。
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秦舒收了举在半空中的右手顺势轻轻往楚凌兮身上推了下,随即装作站立不稳踉跄着连连倒退数步,直到跌进男人的怀抱。
“怎么回事?”沉着嗓音吐出四字,夜子离流转的凤眸在地面的一片狼藉上一扫而过,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的女人身上。
不等楚凌兮开口,秦舒便抢占先机,率先接过了话,“臣妾只是想让楚凌兮帮臣妾泡杯茶,可谁知,那刚刚泡好的茶,竟被她的婢女杏桃打翻了!”
“而她为了袒护自己的婢女,要折断珍珠的手臂,臣妾一时着急,就与她起了冲突!可惜,臣妾的力气远远不如她,这才在推搡中一不小心摔倒!”
靠在男人的怀中,秦舒仰头凝着他的俊脸,柔弱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撒娇之意,“皇帝哥哥,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臣妾怕是就要摔在地上了!”
“舒儿没事就好!”对怀中的人柔声安慰一句,夜子离抬眸,再次对上女人的视线,“楚凌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朕说?”
“皇上应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你心上人的话吧,何必多此一举来问奴婢呢!”向男人福了福身子,楚凌兮态度极为淡漠的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就算解释,又能有何用,若是解释有用,她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她累了,索性随他们去罢。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与她之间,或许本来就该是现在的样子,夜子离唇角噙了一抹冷笑,“很好,难得你主动承认,倒也省的朕再去调查!来人!”
不知他会怎样处置自己,楚凌兮心里倒还隐隐有些期待,她想看看,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为了他的心上人,究竟可以对自己这个旧人无情到什么地步。
可虽说她已经没了所谓,但她却不想连累那两个无辜的丫头,于是她抢在男人下令前将他打断。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皇上要罚,罚奴婢一人就够了,还请饶过奴婢的两个丫头!”
“娘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杏桃一听急了,赶紧跪地给夜子离行了大礼。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壶,跟娘娘无关,皇上怎么处置奴婢都行,奴婢只希望皇上能念着往日的情分,不要为难娘娘!”
“娘娘她深爱着皇上,皇上一道随意的处罚指令,伤的远远不止娘娘的身体,还有娘娘的……”
“杏桃!别说了!”小丫头后面的“心”字将到唇边,却已然被楚凌兮强行打断。
知道这丫头性子直,怕她嘴快,楚凌兮索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转向男人,对着他福了福身子道:“请皇上下旨!”
“好一个主仆情深,既然你们抢着受罚,那朕便成全你们!”低眸,瞥见女人手背上的一片通红,夜子离的目光倏的一顿。
第17章 嫌她碍事
冻伤未好,又添烫伤,那双曾经无数次被他捧在掌心捂暖的纤纤玉手,如今看上去,竟然粗糙的有些不忍直视。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夜子离微微蹙眉冷沉着嗓音继续下令道:“把这茶重新泡了,只准你一人动手,谁也不准帮忙!”
“在你泡茶的过程中,你的两个丫头便在院中跪着!等你什么时候把茶煮好,送到舒儿的寝殿,她们才能起来!”
将视线从女人的手上收回,夜子离落下最后一句,便揽着秦舒转身离开。
煮茶本是个耗费时间的活,更别说楚凌兮只是方才跟青竹学了一次,根本不熟。
可如此寒冷的天气,两丫头在冰冷的地板上久跪,双膝怕是就要废了,她们年纪都不大,她怎么忍心让她们因为自己受牵连落下病根。
赶鸭子上架,楚凌兮只能努力回想着青竹给她的指导,凭着记忆一步一步操作。
温壶烫杯、烤茶碾茶、淋顶洗茶、控制火候,手忙脚乱间,她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楚凌兮终于勉勉强强将茶水煮好,赶紧端着茶壶快步往宣若阁去了。
远远便听见房中传出女子的欢笑声,她推门而入,映入视线的更是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
夜子离批阅奏章,而秦舒则紧挨着坐在他的旁边,研磨相伴,时不时喂他吃上一块点心,时不时还会就着奏折上的内容给出自己的见解看法。
他对她果然是宠爱到了极点,一刻不见都要惦念,以至于连政务都搬来了宣若阁处理,那自己呢,这三年来在他的心里又算什么!
苦涩的扯了扯唇,楚凌兮冲着两人福了福身子,径自端着茶水走上前,跪坐在一旁给他们奉茶。
“你就在这里候着吧,以便随时替本宫和皇上添茶!”从女人手中接过茶杯,秦舒极为自然开口道。
楚凌兮本以为将茶水送来给这两人倒上,她就可以离开,哪知却在想要起身时听到秦舒那云淡风轻的一句,她果然没想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人微言轻,她的两个丫头还在外面跪着呢,她除了放下尊严答应还能怎样,楚凌兮心中苦笑,尽量保持着恭谨应了声,“是!”
她这样的卑微姿态,应该可以愉悦他了吧,楚凌兮抬眼,向着从她进来便一直沉默翻看奏章的男人看了去。
“茶奴婢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煮好送来,不知皇上是否可以准许奴婢的两个丫头起来?”
“冯熙!”视线始终未从手中的奏折上离开,夜子离一边圈画一边冲着守在门口的大监喊了声。
不需详细吩咐,冯熙立马便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奴才这就去办!”拱手回应,等他转身离去,屋子里随即陷入了一片安静。
三人的面上看上去皆是平静的很,实则却各怀心思。
爱了那么多年,想在一朝一夕放下,岂有那么容易,看尽男人对秦舒的宠爱,楚凌兮难免不是滋味。可她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剩下的只有满心苦涩与冰凉。
而秦舒,也并没有什么欣喜,因为她知道,男人一下早朝便匆匆赶来若萱阁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外人想的那样,是想要跟自己形象不离。
与其说他是为自己而来,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楚凌兮而来,他始终还是担心,她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至于夜子离,虽然从头至尾表现的淡漠,却在不知不觉间,用余光向着一旁一直跪坐在地上的楚凌兮看了好几眼,心里止不住的生出些许烦躁。
大半个时辰过去,茶壶基本见了底,楚凌兮本想以不打扰帝妃的二人世界为借口寻机离开,可就在她酝酿着开口时,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已然率先传入耳中。
“你退下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在这里碍朕的眼!”
到底是嫌她碍事了,但她本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亲密,倒是正好。
揉揉酸痛的膝盖,楚凌兮站起身,冲着帝妃两人福了福身子答应道:“是,奴婢告退!”
翌日清晨,天才将将放亮,楚凌兮便被凤鸾宫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叫醒,身心俱疲,最近的她总是格外的乏。
用手揉了揉眉心,她醒了醒神,掀开被子起身,正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杏桃那丫头着急忙慌从外面跑了进来。
第18章 漂亮回怼
“不好了娘娘,珍珠带着侍卫把青竹带走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杏桃小脸通红,焦急冲着外面指。
“他们为何将人带走?”楚凌兮心里咯噔一声,宣若阁的人除了找茬儿,还能有什么好事。
片刻也不敢耽搁,她询问详细情况间,已经披上衣裳,带着小丫头一起匆匆往宣若阁的方向去。
“偷东西都偷到了本宫的头上,简直不知死活!”宣若阁,秦舒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向着跪在地上的青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