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子的大形已经定好了,他还是比较满意,部分他拿不了的精巧部分都是朱师傅帮忙的。
杜虞骋关好门,随意在背上撒了药粉止了血,便又去欣赏他的冠子了,拿出了二十分的谨慎态度。
这段时间柳城人言人语多到沸腾,官府出兵打击周围的匪患,谁知匪患内部瓦解,出了矛盾,本来是想稍微清一清小虾米,平一下激增的民怨,谁知不费吹灰之力误打误撞的擒了一直以来团成一片的猛蛇。
柳城百姓多是歌颂,听到的都是参加了的官兵的吹嘘,他们听了个仰倒,自是信服,认为是官兵雄武,一时民心都聚在了一起,脸上都是自豪,仿佛是自家的兄弟大儿去平了匪患。
县太爷虽然吃惊,但白要的政绩又不嫌多,不会多去探究直接便上报给了上一级转交了这群盗匪得了个嘉奖,至于这功名被谁领自然也不会少了他那一份。
因着官府的威望上升,身为县太爷夫人的宋有才自是更受柳城上层富人家的追捧,不过她却也不在乎,像往常一般推拒了,日日在家捧着本书,像是拿着鸡毛掸子。林术是这样认为的,虽然他娘从未这么干过,但他见其他妇人都是这样,架势都是一模一样。
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影响到杜家的日常。
杜虞骋丝毫没被波及,对于这场由他造成的意外结果,只在小弟兴奋的向他说时感到了一丝惊讶,随后便又专注了自己的冠子上,他真的是对这个费了不少心神。
从未将这些联系起来的宋迢迢对着染血的帕子陷入了一片沉默,嘴唇抿了起来,她本来也没想到随便捡到的会是这么个帕子,上面绣的花纹她还记忆尤新,就是她给杜虞骋绣的,只不过针脚不好,仔细扒拉一下跳针的位置就更能确定了。
杜虞骋不对劲,宋迢迢看在眼里,生活中难免仔细了一点,视线更是落在了杜虞骋身上不少。
宋迢迢现在还能回忆起杜虞骋掉帕子那一刻,小鸟叽啾声,她拉板凳声,脚步声,袁姨哐哐拿刀剁骨头声,喊杜虞骋帮忙的声音都在那一刻巧妙汇在了一起,乱得让人有一瞬的分神,以至于走动间掉下的帕子杜虞骋都不知道。
看到暗红一团的帕子落在地上,扬起细细的灰尘,宋迢迢的脑瓜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她怎么在不惊动杜虞骋的情况下将帕子捡了起来,只记得自己如提线木偶一般,生硬的做着动作,怕是连表情都没控制好。
宋迢迢将小脸埋进双手中,在没有光透进的手心里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杜虞骋想喝骨头汤了,怪不得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她,避着袁姨杜叔,连带着都生疏了不少,手脚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迢迢委屈的想哭,眼睛里聚了一滩泪水,一下就糊在了手心,嘴巴突鼓了起来,又瘪了。
宋迢迢抹了眼泪,可怎么也止不住,为什么呀,那么多血都硬在了上面,得多疼,伤口这得多大。
她直觉到这是因为自己,深深吐了几口气,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将帕子揣好,带着微红的眼圈去找杜虞骋。
宋迢迢轻轻敲了两下杜虞骋的房门,平常都是不关的,即使关也不会从里面特意上栓。
杜虞骋听到声音就往外走,他屋子里有些乱,一气儿的堆在了一起,也有些暗,门窗都被他关上了。
杜虞骋将门打开,光一下就进来了,宋迢迢趁他愣神之际钻了进屋。
杜虞骋从喉咙中闷出笑声,转身道:“怎么了,像个猫一样。”
宋迢迢气鼓鼓,生气也不说话,低着头将帕子递过来递向杜虞骋,眼观鼻,鼻观嘴。别看她一副横气样子但心却也悬着。
杜虞骋话音落了,接过帕子,轻松道:“我说这去哪了,原来叫你捡了。”像是浑然没有对帕子上的血迹心虚。
宋迢迢生气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哪里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什么时候,怎么也不说?”
“不是……”杜虞骋习惯性的想对宋迢迢隐瞒。
宋迢迢根本不给他说话做谎的机会:“还说不是,那么多的血,遮遮掩掩的,你让我看看好不好,我保证不给袁姨说。”最后她甚至带了些许哭腔在里面。
杜虞骋受不住了,直道别哭别哭,慌乱的要去哄,遇上迢迢原来本来是游刃有余的,现在却像是抓瞎,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让我看看疼不疼。”
杜虞骋犹豫,这一犹豫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宋迢迢扒住杜虞骋衣裳,却也小心,不碰到不知在哪的伤口,红着眼睛瞪杜虞骋。
杜虞骋无奈,拉着宋迢迢的胳膊到了角落,巧妙的避开了杂物,在迢迢的视线中略显不自在的背对着解了上衣露出了背部。
他的背精壮又有韧性,很白,同时也愈发显得斜着的刀疤愈发残忍,像裂缝一样,虬扎在背上,可以直接感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危急与凶险。
宋迢迢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看最坏的结果,可此刻,却还是止不住的心疼与自己也不知道的后怕:“疼吗?”
她声音有些轻,伸出来手,却也距离疤痕有不短的距离,伤口结痂了,但伤口太大,也只结了薄薄一层,最深的位置还止不住的渗出血水。
“肯定疼。”宋迢迢兀自低语道。
“还好。”他伤口看过大夫,也上了金疮药,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有拿绷带缠上,平白的让宋迢迢担心,他是不喜欢绷带的,夏天本来就闷热,再缠岂不是要捂的头脑发晕?
药粉粘在在伤口附近,撒的并不均匀,于是宋迢迢主动问道:“药呢?我帮你上,你一个人弄不好。”
杜虞骋想拒绝,他自认为这伤口没什么,他看不到伤口惨状,痛意又不是到了骨子里的,死不了。但他不好浪费迢迢的一片心意,不敢转身的同时只得指了一旁桌子上的金创药”。
宋迢迢取了药粉,全部身心都在这道伤口上,又怕又想看,仔细了自己的手拿着瓶子轻轻的点撒,唯恐药粉落在杜虞骋身上又让他疼了起来。
默默无言中,杜虞骋也莫名的不敢开口说话,此刻倒是心虚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