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怡然惬意的神情,仿佛置一切云淡风轻,唯独看向她的目光,暴露了阴鸷。
隔着喧嚷人群,隔着繁丽长街,两人对视了一眼。
游澜京右眉微挑,眼底火热的笑意,一遍又一遍,提醒着玉察那一晚的遭遇。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阴魂不散。
玉察的心头涌上一阵绝望,差点脚一软,跌坐下去。
游澜京放下折扇,朝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一勾。
他的嘴角噙起悠然的笑意,张口说了两个词,轻得完全听不见,但是玉察知道他的口型,是在说:“过来。”
不,玉察几乎浑身战栗,咬紧了牙关,她绝对不要过去,绝对不要再次落入他手心。
逃!脑海中倏然响起这个念头,她几乎不敢再想起其他,哪怕腹中饥饿难耐,哪怕腿软得一丝力气也无,甚至还因为昨夜宿在破庙,染了风寒,额头,火烧火燎地烫,大脑晕乎乎的,连脚下踩着了什么都分不清。
她只有一个想法——逃!
李姑姑呢?玉察要先找到她,方才李姑姑在粥坊旁等她,可玉察再次回到这里,却遍寻不见,玉察心急如焚,姑姑究竟去了哪里?
剧烈的喘气,眼花缭乱,晕眩感越发严重,炙热感遍布全身,她扶住额头,猛然按住了一旁的木车,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抓住宫人李氏了!”一声兴奋的喊叫,撕碎紧绷的那根弦。
玉察仓皇回头,只见酒楼上,男人定定望着她,无声的口型,逼迫感猛烈推进,威势更甚。
“过来。”
第6章 . 熬鹰(一) 晌午,刺目的……
晌午,刺目的日头,晃花了人的眼。
新晋状元李游的脑中,心电感应一现,浑身升腾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世人纷沓而至的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特殊的视线。
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
服饰各异、发型不一的围观老百姓中,有一个粗布头巾裹了脸的女子。
她转过身,只留了个纤瘦背影,竟让人心跳漏了一拍。
不待李游细看,女子仿佛归海的鱼儿,瞬间,湮没于人群中。
“公主……”刹那间的失神,李游不知为何念起这个名字。
他有一种直觉,那名女子是公主!
可是,她为什么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李游心急火燎地在一排排百姓中,寻找那个背影。
百姓们只见到,原本该按时入宫,接受敕封的仪仗队,停了下来,凝止不动,状元立即下马,痴心妄想地寻找一个眼熟的背影。
这等待令所有人焦躁不安,口干舌燥,状元郎这是怎么?着魔一般,不惜下马耽误时辰,似乎在寻找什么。
酒楼,粥坊,两点一线。
玉察感到自己是一张极力想挣脱束缚的风筝。
那根纤细的线,越过一整条街,越过人群的头顶,握在酒楼内那个男人手中。
这根线坚韧无比附了魔,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男人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李姑姑被抓住了!抓她的并不是勤王军,而是首辅的护卫。
玉察很清楚,如果她没有如男人的心意,李姑姑下一刻就会被交到勤王军手里,游澜京绝对做得出来。
这些天,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那只窥伺的红月之眼,从来没有落下。玉察感到命运被玩弄的深深无力感。
一步、两步,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她上了酒楼二楼,冷冷望着凭栏远眺的男人,游澜京起身,转过头。
他咧开嘴一笑,竟然是发自内心的舒心。
这一笑,驱散了他眼底阴冷的绵绵春雨,只有见到玉察,他眼底的光才会亮起来。
那点光,焕发了因五官深邃而产生的阴影,仿佛画龙点睛,这张俊丽如画的脸生动起来,不自觉令倒酒的小二看呆了。
此刻他是发自真心的快乐,笑得像个顽劣得逞的小孩儿,即使一切凌驾于玉察的痛苦之上。
“好巧,玉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一定是……天赐的缘分吧。”他笑吟吟地伸展开手臂,仿佛在等一个美人入怀。
玉察没功夫回应他做作十足的开场白,她心疼地看向一旁,被侍卫牢牢扣押的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