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身子微微后仰,笑道:“是我惹姑娘伤心了,那天,见到姑娘一直戴着帷帽,我想,姑娘身子骨大概不好,见不了风,我特意要了蜀溪那边调养的药方子,送给姑娘。”
李夫人自以为并不显山露水,但是,一提及帷帽,玉察顿时警铃大响。
“不必了。”玉察站起身,就要送客。
李夫人脸色微变,仍然笑了笑,她继续说:“其实,我觉得,姑娘像一位故人。”
玉察的一颗心顿时揪起来,冷汗濡湿了衣襟,指尖暗暗攥紧。
李夫人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玉察,似乎让她无所遁形。
“我有个夫侄,说似乎在徽州见过姑娘,只是他打小就不成器,喜好混迹勾栏,所说的那个地方,自然……也是风月场所。”
一听这话,玉察顿时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李夫人给自家夫侄递了个眼色,那名瞧着萎靡的公子哥,顿时涎皮笑脸地上来。
“其实,外头传姑娘是徽州瘦马,说得那样难听,我是不信的。”
“可我这夫侄,又信誓旦旦确有此事,还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说他曾经砸了千金去捧一位徽州头牌,这头牌的身段,与姑娘一模一样。”
李夫人皮笑肉不笑,又上前一步,直将玉察逼得退无可退。
“我当时就十分气愤,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可是仔细一想,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不如,姑娘掀开帷帽,让我这夫侄认一认,也好给姑娘作证,堵了悠悠之口,还姑娘一个清白。”
她终于揭开了真实目的!
玉察后退一步,撞上栏杆,差点跌落下去。
李夫人趁她重心不稳,伸手一探,就要取下她的帷帽。
没想到玉察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正好借了这股力,一侧身,拉得李夫人纵身向前倒去。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李夫人竟然落水了!
两名公子哥见状,指着玉察,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正要动手打她,又见李夫人在水中不停扑腾,大喊救命。
于是,两人慌张地一跃入湖,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将李夫人拉扯上来。
四下水淋淋,衣衫松垮,鬓乱钗松,哪里还有贵人的气度?
出了此等大丑,李夫人再也不见温润宽和的模样,头顶的枯枝树叶配合她扭曲的五官,好似恶鬼。
“混账!我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恶狠狠地一手指向玉察。
“给我扒了她的面纱!”
两名公子哥,早就摩拳擦掌,见到这样不知好歹的尤物,牙根痒痒,早就想趁机两手上下占尽便宜,再捆起来践踏一番。
玉察顿时面色苍白,转头想跑,他们一把攥住她的袖袍,挣扎间,一个错身。
俏丽的少女跌倒在地。
她气息不平,慌张地拢严实了帷帽,仅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眸。
眼前……踩过来一只玄黑靴履。
视线缓缓上移,从白袍下摆,到腰际悬着的红色罗缨玉佩,再到纹鱼圆领口……贵气逼人。
最后是那张总是在噩梦中出现的脸。
小亭六角的七星璎珞下,游澜京微微扬起下颔,笔直、深刻,雪白袍子减轻了三分戾气,显得明净十分,如拥朗月入怀。
他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瞥地上的玉察,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公主啊……游澜京心下微微叹息。
他有些心虚,不敢看她。
玉察……好像瘦了,一会儿他非得亲自量量,他只愿在榻上看见姑娘楚楚可怜的面庞,并不希望在此刻看见。
一念及此,心中又生出怒气,这怒气思来想去,他明知是发自己的火,可这火气太盛,波及开来,得拿一个人来开开刀。
游澜京不紧不慢地开口:“一品诰命夫人,你很威风啊。”
“把他们抓起来。”
“谁敢!”李夫人指着众人,一声怒喝,“你奉的什么旨来抓我。”
游澜京淡淡笑了,他一笑起来,带了三分放纵不羁的少年意气,随着眸子越来越寒,这一笑如昙花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