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我大胆,还是首辅大人更大胆呢?”李游轻轻出声。
李游正是知道有德王在,游澜京不敢动他分毫,普天之下,游澜京唯独对这个义父的话能听进去三分。
“李大状元平生品行高洁,怎么做起了拐走别人外室的龌龊之事,也难怪,我那位小美人生得娇柔,在府中时,便一口一个夫君地唤个不停,谁见了都心生怜爱,可惜,你起了觊觎之心,便是罪该万死。”
游澜京勾起嘴角,笑得无邪。
“因为,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李游瞥到,游澜京的佩剑上,公主的小兔子香包,就这么明晃晃地挂了出来。
“这是美人送我的定情信物,李大状元,不会连这个也想要一并偷走吧。”
“首辅大人只怕是糊涂了,你与姑娘谈何情谊。”李游无心理会他的挑衅。
游澜京缓缓抬起自己手,一面低声说:“姑娘会主动抱我,主动牵我的手,总是乖乖地在家中等我,姑娘还对我说,李公子啊最没用了,哪里比得上夫君英俊多金,温柔体贴,等过年了要给我绣个小兔子在袖口,上朝的时候,就好像天天把玉察握在手心……”
胡扯,真像个爱攀比的劣童!
这胡编乱造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令李游指尖蓦然嵌进肉里。
“晚间,她也会渐渐地迎合我……”游澜京邪恶地瞥向他,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大蟒蛇。
“我与她说好了的,如果不是你,她不会骗我。”
“我一点儿也不怪她,更不会怨她、恨她,你永远无法在我跟她之间挑拨离间,我平生最恨横插一脚之人,李公子,你破坏他人的姻缘,罪孽深重啊。”
李游只觉得这头蟒蛇简直离谱,竟然先发制人反咬一口,破坏他人姻缘?到底是谁先破坏谁的姻缘,他自己心里真没点数吗。
“首辅大人,姑娘她听说你会死,还是毫不犹豫转头就走了。”李游太知道如何诛心,不给这头蟒蛇半分颜色,只怕他欺人太甚。
“姑娘最开心的事,你真的知道是什么吗?你死了,或许会了结姑娘的一桩心愿呢。”李游微笑道。
游澜京面上仍是平静无波,一双眼睛不带一丝感情,胸膛却微微起伏,静到呼吸可闻,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不是你蓄意勾引,姑娘不会如此狠心。”他一字一句说。
“勾引别人的夫人,李大状元,这就是你的圣贤之道吗?”
夫人?李游侧目,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他这一瞥,却刚好看到了高处,巨石后头,露出一角熟悉的衣衫,还有少女泛出泪花的双眼。
公主?
玉察与李游遥遥四目相对,李游心下诧异,公主竟然寻到这个地方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半点儿破绽。
玉察的眼眸移开,转到了紫袍青年的背后,这滴温热的泪珠便从脸颊上低落。
李游捕捉到了这细微的一滴泪,从来岿然不动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公主,起先是替他担忧的一滴泪,现在,这一滴泪,又算什么呢?因为见识到他的真面目,而伤心吗?
李游忽然转过头,对游澜京说了一句话。
“如果,姑娘知道你是德王的义子,会怎么办呢?”
这句话甫一出口,游澜京神情瞬变。
游澜京生平最恨受制于人,谁威胁他,他便解决谁。
“那当然是,不让公主知道了。”
众目睽睽之下,德王忽然站起身,沉声一喝:“澜儿!”
晚了,或者说,游澜京听到了这声阻止,但他并不理会。
发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如果不是德王熟悉义子的微表情,他也无法提前预判,这只手掌看似无意地抬起,然后,径直往前一推。
游澜京的这个动作,就像吃了顿家常便饭一样悠然,好像只是轻轻地一推,习武之人的力量差距,令人措手不及,也无从抗拒。
三四秒后,“咚”地一声,崖下溅起水花,一个波浪滚过来,便再也了无踪迹。
游澜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蜀溪李家的嫡长子,推下了河!
紫袍青年推完后,就收了手,揣起袖袍,仰着头看瀑布。
“可不能留他一张嘴,在公主面前说我的坏话啊。”他喃喃道。
游澜京的脸上,浮现了舒心愉悦的神情,像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他的瞳仁,此刻倒映出光丽水色,天真无邪,无辜极了,好像刚刚推人的不是他,邪气得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