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毛顿时连呼吸都乱了,大声道:“没有!从来没有!”
“干嘛这么激动啊……”素冬拉过她的手,低声道,“我看过庸众的书,有些了解什么叫爱情, 但书上写的, 终究不是自己体会的,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过体会。”
乱毛闻言,扭过头盯着她。
盯了片刻, 她又突然将腿直接抬上床,和素冬挤在了一起。
乱毛机警地望她:“别告诉我, 你对那男人产生了爱情。”
素冬倒也没有羞涩,纵然已是觉醒的精英, 纵然已经拥有羞涩的本能,但素冬并没有觉得生产爱情是一件不可告人的害羞事。
“我也不确定。今天突然见到他,我挺激动的。幸好当时吐了, 不然以我当时的心跳,怕是吉仓副院长已经有请了。”
乱毛翻个白眼:“久别重逢,一时激动也正常。却也不见得是爱情。”
素冬想了想,又低声道:“我常常在仰望穹顶时,想起他……这是思念吧。”
“你傻不傻!”乱毛又翻白眼,轻轻地嘟囔,那口吻又是惋惜,又是宠溺,还带着些怒其不争。
乱毛很想告诉素冬,来到疯人院,就不要再留恋以前的感情。更何况人家依然还是精英,而你却是要在这里终其一生的疯人,你们注定没有结果,何苦呢。
但转念一想,乱毛又改变了主意。
这是一个多么虚伪的地方啊。明明视所有人为“疯人”,却偏偏叫“研究基地”;明明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却还偏偏给你一穹顶的光芒;明明给你一穹顶的光芒,却还偏偏隔着透明的、遥不可及的玻璃。
无尽的虚伪中,让素冬存有一点点天真的爱情幻想,或许也是一种力量。
乱毛叹息道:“或许是爱情吧。羡慕你。”
素冬清晨的一波反应已经悄然过去,脸色恢复了大半,望着乱毛的黑眼睛也又圆又亮,带着小野猫一般的生动与天真。
她真诚地望着乱毛:“不要羡慕我。要有希望。在外面的世界,你这个年纪根本不算老,还是一样可以拥有爱情。”
素冬想起看的书里,女主的小姨正是乱毛这样的年纪,追求者甚众,生活十分多姿多彩。
乱毛却黯然道:“首先要能出去。其次……”
她望望素冬,被素冬的真诚打动:“其次,我爱过一个人,现在满心只有恨,已经没力气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恨?”素冬惊讶,“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乱毛问。
素冬摇头:“不知道,你没说过。”
刹那间,乱毛有一刻的失神。她瘦削的手指在腿上无意识地划着,将灰色布料划出一道痕迹。
“我执行过繁衍任务,但却爱上了我的交构对象,然而我被他无情地揭发,所以来到了这里。”
素冬大为震惊,低呼道:“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是吗?”乱毛猛地转过头,盯着素冬,“你也是被那男人揭发的?你不是修复造成的异化吗?我是交构引起的异常行为反应,咱俩不一样啊。”
素冬苦笑:“他既是我的交构对象,也是我的修复师。他对我的变化太了解了。”
乱毛生气地坐直了身子:“太让人生气了。我要知道是他揭发你的,刚刚就不会饶过他!”
“你是能打他啊,还是骂他啊?”
乱毛一愣,嘟囔道:“起码我要表达我的恨意,才不会那么友好地对待他。”
素冬却不恨,甚至还问乱毛:“你恨的那个人,就是揭发你的那个人吗?”
“对。”
“那我说,你其实还是爱他。”
乱毛身子微微一颤:“你胡说什么呢。他让我在这鬼地方关了十几年,我真疯了才会爱他。我恨死他,恨不得掐死他。”
乱毛一边说得咬牙切齿,一边心里却极为无力。
她每天都看到鲁宾院长,甚至昨晚还与他又一次激情迸发,可她终究没有掐死他。
虽然鲁宾院长也老了,头发变得稀疏,身体也变得陌生。可他拥着她,喊她“绮儿”,依然让她泪流满面。
素冬说,她其实还爱着他。不,乱毛绝不承认。
但乱毛也好奇,为什么素冬并不恨那个葬送了她未来的男人。
“他害你关在这里,失去自由,再不能去打仗,而且你的孩子……”乱毛望一眼素冬的腹部,“你们的孩子,就算顺利出生,也会成为又一个实验对象。你怎么就不恨他?如果是我,不止吐他一身,我会把他舌头都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