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去了,审讯还没有结束。
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弗朗西斯并不认为这个案子有什么值得他去加班的必要。他了解凯撒的脾气,从凯撒要求拆掉监控后,弗朗西斯就不对凯撒能够秉公处理抱有期待。
但……
种族问题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凯撒去头痛吧。
弗朗西斯盯着墙上的时钟,倒计时十秒,等到秒针和分针重合时,他站起来,将帽子摘下:“下班。”
萝拉的下班时间比弗朗西斯还要晚半个小时。
凯撒倒了水,拿过来,萝拉口渴到要命,就像一个沙漠中、被割开后大量放水的仙人掌,她倾身过去,顺着凯撒手中杯子边沿,大口大口吞咽。
她喝的太着急了,镣铐的束缚让萝拉没办法大口地捧着喝,只能这样仰起脸。
凯撒等她喝完水,他将萝拉的头发撩到后面,手指触碰着她还没有消除血色的脸。
本该贫血的萝拉,现在的脸颊终于泛出应该具有的淡淡健康晕红。
凯撒将擦拭过脸颊的湿纸巾丢到垃圾桶中。
萝拉微微侧身,等待着标记。
预想之中的不适和痛苦并没有来临,和之前标记不同,凯撒没有直接,而是等待肌肉放松后,才进行标记。
萝拉眨了眨眼睛,盯着审讯室的地面。
真的像艾米莉亚说的一样,标记不痛,原来被凯撒标记也可以不痛。
她神色恍惚,似乎自己在梦中,她掐了下自己的手掌,反复提醒自己,对方是凯撒。
凯撒没有立刻离开,他慢慢地说:“你还有一次留下的机会,萝拉,我可以当之前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
萝拉问:“那您愿意给予我的族人自由吗?”
凯撒问:“你口中的自由具体指什么?”
“上次我们谈判时的那些,受教育权、自由居住权,工作中不受歧视。”
“这需要时间,”凯撒说,“我需要对我的国民负责。”
萝拉闭了闭眼睛,她说:“好吧。”
她语气轻松:“让我想想。”
凯撒并不会信她的“鬼话”,这个家伙,满口都是谎言,甜甜蜜蜜的话语张口就来。想要利用人的时候就甜甜软软地叫着凯撒阁下小甜心,不高兴的时候就成了垃圾混蛋臭狗屎。
但凯撒还是用“这是一个重要罪犯”的理由,将萝拉从这里带走。
按照行程计划,凯撒将要去共和国进行国际上的访问。
萝拉的去向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应该接受武装押运,被直接送入帝都中的监牢之中。
但凯撒却准备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萝拉正在审讯室中吃完丰盛的晚餐,坐在审讯桌对面的凯撒刚刚用电脑给内阁发送完电子邮件。
“去访问也要带上我?”萝拉不可思议地看着凯撒,“你疯了吗?哪里有人带着重要罪犯去访问邻国的?”
“现在有了,”凯撒头也不抬,“坐下,你见过哪里的罪犯敢对着审讯官大呼小叫?”
萝拉小声嘟囔:“现在你见到了。”
拜访邻国。
萝拉认真地想,在拜访过程中成功逃脱的可能性。
她慢吞吞地用小勺子吃着甜点,苦恼地问:“那你的随行名单上,怎么填报我的信息?难道是罪犯?还是说——”
萝拉双手撑起桌子,锁链哗哗啦啦地响,她的眼睛亮晶晶:“填的是国宝?”
凯撒合上电脑。
他说:“特产。”
“帝国特供小笨蛋。”
第71章 约会 不要温柔
萝拉并不在意凯撒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
她的狱友一个接一个开始出狱了,尤其是那个因为不写感情戏的狱友,在出狱之前,她声泪俱下地念了保证书,保证今后三天小车五天大车,不然将会面临高额罚款。
萝拉在这个城市的监狱中住了两晚,只有隔壁那个违法收养三个阿斯蒂孤儿的老人会和萝拉聊天,可能是上了年龄的原因,对方有些耳背,对于萝拉许多问题,他都是大声地“是啊是啊”,这样回答。
在几轮诸如“先生您多大年纪啦”“啊呀我不吃鸭”的对话后,萝拉并没有放弃和对方沟通,仍旧兴高采烈地扒着铁门,继续驴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她不能闲下来,萝拉不可以忍受无聊。
但晚上,那个老人也被保释出去了。
萝拉不是第一次进监狱,晚上睡得也安静,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就睡。没有网络,没办法联系到外面,她唯一难过的是这次出勤前带的枪|支和子|弹有点多,还都被凯撒没收了。
她给组织浪费子弹了。
那可是辛辛苦苦才买到的武器。
萝拉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准备一口气睡到天亮。凯撒在她脖颈上做的临时标记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而凯撒的唇舌同时让茉莉花也稍微舒服一些。似乎,凯撒从她的反应中发觉萝拉的身体暂时无法承受永久标记,也或者他对萝拉洗去标记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并没有进一步深入交流。
他简直不像是萝拉认知中的那个凯撒,萝拉已经做好再被弄痛的准备,但凯撒却给了萝拉一颗糖。
这种猝不及防得到的礼物只会让萝拉心中不舒服。
萝拉躺在监狱的床上,听到对面的狱友在抱怨被子又冷又凉。
萝拉低头,抱住被子闻了闻,只有属于太阳的味道——嗷,也或许是烤螨虫的味道。
她抱着蓬松的被子慢慢进入梦乡。
遥远城市中。
艾米莉亚还没有睡。
快要到释放俘虏的时候了,艾米莉亚本来应该开心,可现在却感觉心脏处像是有只手在反复拉扯,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令她分外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萝拉离开后,艾米莉亚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走动、放风。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很少有人敢承担起这个责任。
安加斯执行公务回来后,基本上已经到了深夜,偶尔会陪她稍微散一会儿步。
这里全都是阿斯蒂族人,全是反叛军。
他们并不穷凶恶极,也不会肆意地奸辱女性,不会虐杀无辜平民,没有虐待俘虏——其他几个俘虏虽然没有艾米莉亚这样好的生活条件,但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院中,可以晒太阳,看一些书籍,没有遭到任何虐待。
艾米莉亚忍不住想,她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正确的吗?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军校里灌输的观念让艾米莉亚对阿斯蒂族人的反叛军恨之入骨,她认为这些人都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恶魔。可是亲眼所见又令艾米莉亚感觉到迷茫,他们也是人,而且……的确是为了族人的自由而抗争。
晚上,盖着柔软被子的艾米莉亚侧身躺着,她目不转瞬地看着墙上的一个发光贴纸——这个贴纸是丘比特的模样,印刷廉价。胖乎乎的爱神长着翅膀,拉开装载着爱心的弓箭。
这是一个被收留的阿斯蒂族孤儿送给她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夸赞艾米莉亚的银色头发像是天使。
艾米莉亚不知道现在的萝拉有没有温暖的被子可以睡。
监狱中不会给她们舒服的条件,一想到这里,艾米莉亚有些难过。
安加斯刚刚洗过澡,他正在织补艾米莉亚的衣服——艾米莉亚需要穿着被俘虏前的衣服离开,但因为车祸,衬衣上被刮出多处伤痕。灯光下,他顺着纹路仔细地缝补,努力将衬衫还原到原本形态。
艾米莉亚的晚餐是安加斯亲手做的,刚刚喝完睡前牛奶,艾米莉亚却忽然想要知道,真正的阿斯蒂族人,每天都在吃些什么。
为了帝国大部分民众的安稳,她们是否真的对这个民族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期间,安加斯接了一个电话,他并没有避讳艾米莉亚,向对方道谢;几分钟后,他重新打电话给赫尔曼。
艾米莉亚听到了电话内容。
一开始是个老人给安加斯打电话,清楚地告诉安加斯,萝拉将会跟随凯撒去其他国家参加政治访问;而安加斯将此事转达给赫尔曼,准备明天商议,该如何在邻国将萝拉成功拯救。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墙上的廉价贴纸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和高档货没有什么区别,丘比特的小翅膀边缘是漂亮的荧光。
安加斯终于补好艾米莉亚的衬衫,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关掉灯,在艾米莉亚的床榻边缘铺上被子。
声音很细微,柔软的被子展开,安加斯一直以来都这样,睡在艾米莉亚床边的地上。
他刚刚躺下,听到艾米莉亚小声说:“安加斯。”
安加斯问:“怎么了?”
艾米莉亚犹豫两秒,将被子掀开,往旁边让了让:“地上冷,你上来睡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急切地补上一句:“我才不是在关心你……只是觉着如果你感冒生病的话,也会影响我。”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的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想要压住这种悸动,但失败了。三十秒后,她感觉到床榻有微微下降的痕迹,安加斯上了床,躺在她身旁。
艾米莉亚背对着安加斯,眼睛仍旧盯着墙上的丘比特。
她生理期到了,安加斯不能对她做什么。
十秒后,安加斯从背后将艾米莉亚抱住,就像春天解冻的河流,哗哗啦啦地欣喜雀跃,艾米莉亚的手掌贴在心脏处,睁大眼睛。
安加斯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艾米莉亚安静地任由安加斯拥抱,玻璃窗外的明月皎皎,犹如银轮。
-
萝拉跟随着凯撒,在次日傍晚时分成功抵达共和国。
用来招待凯撒的地方是一个古老的、已经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城堡,城堡外院对普通游客开放,不过在每天的三点之后将禁止游客入内。
萝拉在共和国打工的时候,曾经和某个建筑师来这里约会过,不过对游客开放的区域有限,内院是用来招待重要贵宾的场所。
车子通过严格的守卫,顺利地往内院驰去,萝拉从车窗往外看,阳光明媚,方正恢弘的建筑沉稳伫立。
凯撒看到萝拉的视线,他说:“想出来玩?明天的访问结束后,只要你乖乖表现——”
“不用,”萝拉说,“我来玩过。”
凯撒看她。
萝拉笑眯眯:“有个建筑师带我玩过,他还说这城堡的修缮——”
“过来,”凯撒向萝拉招手,“过来。”
萝拉凑过去:“啊?”
凯撒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不用把你的风流史讲给我听,萝拉,除非你不想要你那个可爱的小屁股。”
萝拉捂着脑门,蹭啊蹭的,重新蹭到车门旁,专注看玻璃外的世界,开始保持安静。
车子一路驰入内院,停留在角楼下的拱门门口。等候在两侧的侍者快步走来,打开侧边车门,迎接凯撒和萝拉,萝拉猜测对方应该是配备的管家。她抬头看了眼天空,远处的火烧云瑰丽如同珠宝中最美丽的一块,遥遥远远,不可触及。
私人侍者守在套房门口,萝拉才知道凯撒给她的定位是“私人医生”,蓦然被安了这么个头衔,萝拉只感觉到有些惊讶。对方指派了两名侍者,男性负责照顾凯撒,接待萝拉的是一位温柔的女性,主动帮忙整理房间和衣服,把一些需要熨烫、打理的衣服取出来,贴心地询问是否还需要其他服务。
这是一个漂亮的套房,萝拉的房间在主卧室的右手边,有着漂亮的、百合图案墙纸。
萝拉没有理凯撒,侍者送来晚餐,她安静地吃完。
晚上的晚宴,她不需要出席。这段飞行让她有点难受,尤其是肩膀受过枪击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些疼痛,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萝拉花了十分钟来了解这个城堡中的构造,她仍旧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异国他乡,凯撒似乎笃定不会有人带她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嘱托侍者,将所有的、有可能造成危险的餐具和东西都收走。
萝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她能够看到城墙上吹着风笛的守卫。
从城堡中逃走的可能性比让凯撒怀孕的概率还要低。
在认真思索后,萝拉遗憾地确认了这点。
遇到困难先睡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权衡利弊后,萝拉决定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萝拉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几乎是趴在柔软床上的瞬间,她就睡着了。梦里面昏沉沉的东西将她的大脑挤压,枪声和硝烟覆盖着整个梦境,萝拉从鲜血中汗淋淋地醒来,看到有人坐在床边,正安静地凝视她。
萝拉坐起来。
晚宴的着装要求是晚礼服,凯撒穿着黑领结礼服,没有开卧室中主要的灯,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安静地看向萝拉。
萝拉坐起来。
凯撒问:“睡得还好吗?”
萝拉说:“比在监狱中舒服多了。”
这个诚实的回答让凯撒笑了一下,萝拉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这意味着凯撒刚刚在晚宴中喝了酒。
在凯撒还担任上将这个职务的时候,他很少喝酒。
萝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月光明亮,她那已经变成淡淡浅金色的垂在肩膀上,吸引着凯撒的视线。
凯撒问:“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萝拉若有所思:“如果我说喜欢,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养在这里?”
凯撒问:“有没有说过,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萝拉说:“您是第一个。”
很遗憾。
这样讨巧的对话方式没有令凯撒满意,他靠近,浓郁的酒味漫过来,萝拉坐在床上,她张开腿,已经做好准备。
萝拉感觉茉莉酒酿的感觉或许有些不太好,她希望凯撒能够在进行前去认真洗个澡。
凯撒做出萝拉意想中的举动,他低头,抚摸着萝拉的脸颊。
凯撒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