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从现代，进入了古代大院。
身前跑过小孩。
“秀娘，秀娘！我尿裤子了……快帮我换，快！”
果然，那个四岁的小男孩蹦跶着，地上有一滩水渍。
一个女人走来，穿着盘扣的衣服，大裙摆，梳着已婚妇女的发髻。
她就是在疗养院不停寻找身体的怨灵。
“小少爷，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干净的裤子……”
“等个屁，我爹买你来，就是伺候我，伺候我们一大家子人的！你怎么能让我等，小心我让我爹不要你，把给你的钱都收走，让你无路可走，你那得病的娘就病死算了！”
女人便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很快，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女子过来，伸手拧了下秀娘的胳膊。
秀娘立即躲了一下，痛得直抽气。
老嬷嬷说，“你以为你嫁过来，真是当少奶奶的？你就又要陪房，又要伺候老爷少爷的饮食起居，你自己的衣服，还得自己洗，你的身份就相当于通房使唤丫头。”
秀娘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老嬷嬷让她学着点。
“小少爷……哎哟，老奴看看，快来人，给小少爷拿裤子，我们小少爷尿裤子也不怕，童子尿，稀罕着呢，这是裤子有光，裤子能被小少爷给尿上，是它的福分。”
男孩儿撇嘴，“哼，为什么我只穿这条裤子就尿裤子？是这条裤子不好！”
“对对对，是这条裤子不好，咱们打它，打它！”
老嬷嬷伸手就打裤子，然后装盆里，拿来下人备好的新裤子。
都完事后，她直接把秀娘拽走，拽到角落里。
我的视角是院长的视角，也就是现在这个小男孩的视角。
小男孩还扒着柱子，偷听老嬷嬷和秀娘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那么久还学不会？对少爷老爷的时候，你就是下人，把自己当条狗，懂不懂？为了少爷老爷，你可以使唤那些端茶递水的丫头！但是平时，你要记住，你和那些丫头没两样，甚至你不如那些丫头，因为那些丫头身份还是清白的，你已经不是大姑娘了！”
老嬷嬷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别像个榆木疙瘩一样。
她是火夫的女儿，现在爹因为意外而死，娘又卧病在床，被老爷看中当个通房丫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应该多往上爬。
“现在没有身份，没有正式的接亲礼，你就是这宅子里的最下等人，等你真的当了妾，你才有了地位。”
“我……我知道了……”
“这句话我已经听够了！”
老嬷嬷又伸手拧了她好几下。
拧得秀娘眼圈发红。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我这是看你可怜，才提醒你几句，若不然老爷的新鲜劲儿过了，你连个丫鬟都不如。”
在孩童的心里。
他没记住别的，只记住了那句……你连个丫鬟都不如。
画面一转，秀娘被吊在院子里的树上抽。
干瘦的中年男人劲儿不小。
一下接一下，抽得秀娘浑身是血。
“你把钱偷走，用在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娘身上，你还是我李家的人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是我……钱不是我偷的……”
“你还嘴硬！？你这个贱蹄子，李家上下都调查过了，只有你的床底下，压着零散的票子，肯定是你把大头花了，剩下票子还攒着！”
秀娘不停地摇头。
说床底下压着的票子是她每天早晨不吃鸡蛋，把属于自己的那个鸡蛋拿出去卖，换来的钱。
她没有偷李家的钱！
男孩就扒着墙边。
而我，看得清清楚楚。
偷钱的是男孩。
他不懂，他把票子放进厨房烧火的炉子里，只是觉得好玩。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能买很多东西，甚至足够能救秀娘她娘命的钱。
但是他看自己的爹这么生气，这么打秀娘。
他没有说出去，也不敢说。
秀娘哭号。
“真不是我偷的，我床底下的钱都是我自己的鸡蛋卖掉，省下来的钱，我来你们李家半年了，半年没有吃过一个鸡蛋！”
她求旁边的老嬷嬷作证，老嬷嬷是看见的，每次她都把煮鸡蛋收走，拿去外面换钱。
说白了，早餐是给她的，是她的劳动所得。
但是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她想卖了鸡蛋，换点钱给母亲买点肉吃！
还有好几个丫鬟都看到了，也知道秀娘的处境。
秀娘恳请她们帮忙作证。
老嬷嬷有点要说的意思，她上前一步。
小男孩生怕自己的事败露，惹爹爹不快。
他立即窜出去。
“爹，我看见了，就是秀娘偷的，秀娘为了给她自己的娘治病，偷咱家钱。”
“我没有！”
秀娘喊得声嘶力竭“我没有……我没有！少爷你冤枉我，你冤枉我！”
男孩低着头，只想了一下。
“爹，我亲眼所见……”
李老爷自然会信自己的儿子。
尤其这种人家，偏远，还有钱，基本上与外界与世隔绝，他还保留着老思想。
尤其是对女人的老思想。
“秀娘，我说过，你跟了我，你就与你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那个要病死的妈，我一次性给了钱，找了大夫，吊着一口气，你还要怎样？！”
一鞭子抽在秀娘的脸上。
秀娘痛得浑身颤抖，被吊着的手腕似乎就像没了知觉一般。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老嬷嬷见状，迈出的脚也退了回去。
那些丫鬟不证明也就罢了，反而借着此时势态，趋炎附势。
说秀娘就是偷了，李老爷看得不错，英明果断。
她们一个个都说，秀娘早晨吃鸡蛋，要不然干那么多活儿，不吃鸡蛋，身体哪受得了？
秀娘说谎了，平时就爱说谎。
小男孩也都说秀娘不好。
老嬷嬷抿着嘴看秀娘，她知道秀娘完了。
这辈子都完了。
第350章 秀娘（2）
本来就是人下人的秀娘，经过这个事，更是没有任何地位。
李老爷一有气，就对秀娘发火。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老嬷嬷让秀娘认个错，说以后不敢了。
秀娘脾气也倔强，死活不认错。
说不是她偷的钱，就是死，她也不认。
后来李老爷还用烟斗烫她的手，甚至让满身是伤的绣娘，跪在他身前，直接用双手接滚烫的烟灰。
李老爷一直觉得，这女人买来，付了钱，就是他的了。
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而男孩肆无忌惮起来。
他每次干了坏事，心中特别有底。
那就是诬陷给秀娘，让秀娘给托着。
秀娘俨然成了李家的出气筒。
李老爷泄欲也找秀娘。
很快秀娘怀了孕。
李老爷一点都不期盼这个孩子。
因为大夫号脉说怀德是丫头，李老爷就不想要。
那时候钱不好赚了，李老爷比较看重儿子，儿子是能延续李家香火的，但是女儿不行，还得陪送嫁妆。
他叫人把秀娘的孩子打了。
而与此同时，秀娘的母亲病危，只剩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远亲叫人来找秀娘，赶紧回家看看。
没有人告诉秀娘。
李老爷根本不拿秀娘当人看。
男孩在一个寒冷的夜里，骗秀娘。
说秀娘的母亲被人抬着，要过来见她。
秀娘当真了，她睡在杂货房里，没有床，只有破旧的被褥，她所有的毅力，坚持，都是为了能让母亲活下去，她以前每月有工钱，就把工钱给母亲，让远亲帮忙照料，给母亲买点好吃的。
后来他成了李家的罪人，没有工钱。
所谓的丢失的钱，李老爷让秀娘用干活儿的钱抵债。
可是秀娘在李家干一辈子的钱，都抵不过被少爷胡乱烧掉的票子。
她后来在李家偷粮食，偷吃的给母亲。
反正自己也早就是一副破皮囊。
此刻她听男孩骗她，信以为真，赶紧出去找。
只有远亲一直躲在门口，头戴白布，身穿丧服。
告诉秀娘母亲已经死去的事实。
秀娘没有支撑，回头看了李家大宅一眼，眼神死寂。
男孩还扒着墙边。
他本意就是为了好玩，耍秀娘而已。
但是那个眼神，让男孩觉得整个人都陷入冰窖一般。
明明他穿着厚实的小棉袄，手心热乎，却在那一刻，冰冷无比。
手心热乎的汗变为冷汗。
我知道，男孩害怕了。
儿秀娘，则缓缓地走向海边。
她在下水那一刻，回头对宅子道：“我诅咒你们老李家，断子绝孙！唯一的儿子很快就会惨死，给我陪葬！”
说完，她越走越远，身子被海水吞没。
男孩吓得不敢直视，他立即背过身，躲在墙后。
那时候他也不过四岁半，很多事都不懂。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过死了个下人而已，没有什么重要的。
这样的女人，他老爹很快能再弄来个新的。
没钱的人有的是。
这一晚，男孩回房里，躲在被子里睡觉。
但是他一直做梦，梦里，是女人死寂的眼神。
他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
教书先生教给他的字，他记不住，诗背不出来。
唯有女人的眼神，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翌日早晨起来，海边冲上来一具女尸。
李老爷本不想管秀娘。
他只觉得晦气。
让老嬷嬷找了个理由，说秀娘是死性不改，偷钱一次，还想偷第二次，半夜出逃，逃跑无门自己去海里淹死的。
老嬷嬷照做，可是很快跑回来，慌慌张张。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那秀娘她……她闭不上眼！”
李老爷不信邪。
跟过去一块看。
秀娘尸体那都没有人，据说是之前有丫鬟过去看，但被秀娘睁眼这事，全都吓走了。
李老爷过去，果真看到秀娘睁着一双大眼。
秀娘整个身体湿透，但没有别的溺死者那般现象，就感觉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这……这快把她眼睛闭上啊！”
老嬷嬷说试了，但是她自己又睁开。
“怎么可能？！确定死了？！”
“没有气了……死得透透的。”
老嬷嬷忍着恐惧，又试着给秀娘盖了眼。
李老爷看了一会儿，说老嬷嬷大惊小怪。
“这不没事吗！？”
他伸手去探秀娘鼻息的时候，秀娘瞬间睁眼。
老嬷嬷吓得惊叫一声，李老爷直接坐倒在地。
“这这这……”
“老爷，我就说秀娘闭不上眼睛！她……她有冤啊……”
“放屁！有什么冤……我们李家没给她冤……”
老嬷嬷哆哆嗦嗦说偷钱的事。
李老爷让老嬷嬷别瞎说。
但是李老爷自己也开始有点怕。
心虚。
他一回头，看到远处的儿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过就是眼闭不上而已。
他还让人给秀娘的眼睛用黑布盖上，总觉得这样秀娘就看不到了一般。
结果，当天晚上，男孩那边出了事。
男孩哭着从房里跑出来，看管的下人都拦不住。
男孩找李老爷，非说门口有人站着。
李老爷带着大量的下人过去，那门口哪儿都没有。
看孩子的下人也说啥都没看到。
应该是小少爷做了噩梦。
李老爷一掀开被子，已经很久不尿床的儿子竟然尿床了。
男孩抱着李老爷的大腿。
死活不再自己一个屋睡，谁陪着都不行。
李老爷没法，自己陪着儿子，去自己那大屋睡。
但连李老爷睡着之后，也感觉门口有人。
身高还就是秀娘的身高。
体型什么的，也很像。
似乎从外面往里扒头。
李老爷就盯着窗户，眨眼都不敢。
渐渐地外面的人动了一下，突然，纸糊的窗户上有个大手印。
李老爷吓得立即惊醒。
他才发现他做梦。
而自己的儿子也哭了出来。
他说门口就是有人，就是有……
李老爷又推开门，门口啥都没有，但是地……湿了一大片。
他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这一晚上也不用睡了，李老爷叫了宅子里的下人，陪了自己和儿子一晚上。
直到那块地的水完全干涸。
第351章 循环梦
男孩开始出现问题。
大人可以硬撑着不睡觉，没事时眯一会儿，但是小孩子不行。
男孩频繁做梦。
梦境已经不局限在房门口了。
而是在整个李家大宅。
就算是梦境，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梦境本身就是记忆中的一部分。
尤其人们忘不掉可怕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