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原本就是冲着席路来的,下午闹了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便没再说一句话,但安娜到底顾虑到这是在席家,大过年的当着席父席母的面,她也没一直绷着脸让人难堪。
君莙离开的时候,她也笑嘻嘻的和席妈妈道了别,跟着君莙出了门。
安娜是开车来的,席家车库车位已经放满,她的车就只能停在小区外的室外停车场。
“我跟你道歉。”两人并行走了一段,君莙突然听安娜闷声聊赖的说了一句。
她有点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安娜神色依然有些不高兴,但明显不是对君莙,也已经比下午好了许多:“下午,不是要故意迁怒你。”
她只是有点嫉妒——又或许比有点还要更多一些,当时只觉得心里酸涩的很,忍不住就想找人发泄,可席路根本不和她吵,安娜这才迁怒了别人。
安娜闷闷的解释了一句,看着君莙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神态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你知道吗,我从十三岁在英国第一次见到Luke开始就一直喜欢他,我那时候都不会中文,为了追他才决定学的中文,到现在都七年了,可他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不管我怎么讨好他,他都不领情,我明明喜欢他那么久了,但你看他对我说话的态度,连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你都不如。”
君莙听着她语带不甘,面露苦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娜等了半天,没等到一句安慰,忍不住看她一眼:“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君莙茫然抬头:“......”
她不会安慰人。
眼看对方一副要瞪人,说不定还要训人的模样,君莙想了想,急忙开口:“我爸爸说,人孤零零的来到世上,注定会与各式各样的人产生缘分,有的缘分深,有的缘分浅......”
缘分深的,就比如她和爸爸,于人生而言,他们父女相处时间虽短,却能铭记一世,缘分浅的,就比如她和母亲,虽骨血同源,头顶同一片天,却形同陌路,淡薄如水。
缘分的深浅,有时候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从五岁那年,母亲头也不回的离开,君莙就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所谓情深缘浅,很多时候都强求不来。
但她不确定说这样的话合不合适,毕竟她们第一天认识,关系还没到她有资格开口劝人的时候。
安娜也不是真的想听别人的安慰,只是心理失衡,略微难受,单纯的想倾诉而已。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开,君莙看着安娜上了车,没一会儿将车开到她面前,缓缓的摇下车窗,看起来神态放松了许多:“喂,你还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Luke?”
君莙有些茫然,忽略掉心里瞬间升起的异样,她没回答吗?
安娜看她又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有些没好气,但看了下午她和席路的相处,她还真就对这个问题上心了,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你只是说你不想谈恋爱,可没说对他有没有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就不能干脆点?”
君莙担心她又要生气,赶紧摇头:“没有,你也说了,我们才认识一个月,怎么会——”
安娜显然不能被这个理由说服:“一个月怎么了,我才认识一天我就喜欢他了,这还不是喜欢了七年!”
君莙:“......”所以她刚刚听了安娜的故事,便真心觉得她真是个牛人,对着一个人的冷脸竟然还能喜欢七年,尤其那个人还是席路——
安娜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见她一副急忙撇清的模样,心里好受了些,但又有点不能理解,忍不住皱眉:“为什么不喜欢,Luke不好吗?”
两人的观念本就不同,君莙被她的问题弄得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好像也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队长?”君莙想了想,反问道,说实话她对这个问题也挺好奇的。
倒不是席路真的不好,只是和对方谈恋爱——君莙光升起这个念头就觉得心里一颤,头皮一阵发麻,那是被敲出来的条件反射。
安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身材棒,你没见过他健身吗?就算没见他的腹肌,你不觉得他眼睛很迷人,嘴唇很性感,很想亲上去尝尝什么味吗?”
安娜显然肖想这些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得两眼放光,也没控制音量,奔放的言论引来旁边不少路人侧目。
她自己我行我素惯了,说得兴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君莙却不一样,她17眼看就要18年的人生当中,从小恪守礼节,观念保守,从来没想过这些,整个人都有点脸红。
安娜莫名其妙:“你脸红什么,你见过?”
君莙已经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跟她站在大马路边探讨:“没有,你别胡说!我是被冻的,你开车小心,我要先回家了。”
安娜看她一副被羽绒服衬得越发娇小玲珑的模样,颇有种弱不禁风的神态,到底没再坚持,想了想掏出手机:“加个微信,以后我有事找Luke就找你。”
君莙听着这话就一阵头皮发麻,但又不好拒绝,只好拿出自己的碎屏手机。
安娜撇了她那手机屏幕上的小叮当背景图一眼,噘嘴喃喃:
“这么幼稚,Luke要真的喜欢你这样的,那肯定是他眼瞎,你全身上下除了胸还有点料,身材哪里火辣了,要比胸难道本姑娘的36D不比你的大。”
君莙被路人看得整张脸都要红透,有点气急败坏:“我都比不过,队长不会喜欢我的,你放心吧,我真走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新年快乐,安娜见她一副面红耳赤却还是礼貌得不行的模样,到底不想欺负老实人,不情不愿的关上车窗走了。
终于把人送走,君莙狠是松了口气,身后疑似听到保安大哥的笑声,她都不敢回头,又尴尬又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安娜到底是怎么会担心她会喜欢上席路的,她怕他还来不及。而席路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天天说她矮,动不动就敲她,喜欢欺负她还差不多。
君莙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朝着自家那边的大门走去。
因为安娜的关系,她一时有些分神,没注意旁边停了一辆熟悉的车辆,直到车门被打开,一个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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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楼上不知道哪家在喝酒,一群男同志在猜拳,整个小区震天响,我这脑门嗡嗡的,原本这章应该在12点发的,但是思路一直受干扰——主要是我他妈想知道他们都出了啥,谁赢了——于是就拖到现在╮(╯▽╰)╭。我不喝酒,但喝酒的却误了我!晚安小宝贝萌mua! (*╯3╰)
第85章 席路VS段天尧
君莙愣了一下,转身看着站在车边的颀长身影,表情说不出的意外。
“天尧哥?”
段天尧笑得温和,夜晚的温度很低,他穿着定制的毛呢大衣,浅浅的呼吸在灯光的照射下散成薄雾,缓步向她走来,杏眼微垂的抬手隔着手套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而后感受到头顶的冰凉又不禁微微皱眉:“怎么不戴帽子?”
自从君莙住进了AIG基地,段天尧又连着出差了一个多月,两人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说让人来接她,君莙连着拒绝了几次,最后一次是两个小时前,君莙没收到他的回复,还以为他在忙,不想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熟悉的宽厚的手掌抚在头顶,君莙感受着骤然而至的温暖,心跳快了几分。
君莙视线有些不自然的从他脸上移开,脸颊因为安娜奔放的言论升起的红晕还在,听了他的话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头,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帽子落在了席家。
席家开着暖气,屋内很暖和,加上席路总喜欢弹她帽子上的毛绒小揪,每次对方一碰,她就有种矮人一截的感觉,于是之前干脆就把帽子摘了,刚刚出门一时忘了拿。
但君莙笑了笑,没说这些,反而有些不解的重新抬头看向他:“天尧哥你怎么在这,是顺路吗?”
段天尧很忙,因为刚刚接手了家族生意的关系,他时常需要应酬,就算大年初一在外面也不奇怪。
段天尧看着她不自觉捏紧了手机的手,本该是粉嫩的双手,此时被冻得有点发白,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认同的把手套摘了下来,要给她套上。
君莙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把手伸到羽绒服兜里,摇摇头。
段天尧拿着手套的手在半空停了半响,也不坚持,看着她略显生疏的模样,把手套重新塞进兜里,心里却不免有些无奈。
自从上次从在段家住了一段时间,以前见到他总喜欢小跑迎过来,巧笑倩兮的喊着天尧哥的女孩已经许久没主动找过他了。
这让段天尧时常有些后悔,或许——当时他不应该就这么草率的把她带回段家的。
段家也是苏杭名门,但不是君家这样的文人世家,而是世代从商,累世富户。
但段天尧的祖父喜爱文学作画,所以当年才和君莙的祖父成了莫逆之交。
加上早些年的时候,两家是邻居,段天尧在君莙祖父还没过世的时候,曾经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的书法作画,算是君莙祖父的半个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段天尧的身上多少带了一点君玉棠的影子,说话做事浅笑从容,温文尔雅,加上长相斯文,个性温和,即便在这样的冬夜,看人的眼神也天然的让人感觉到温暖。
君莙因为对方的触碰而略显僵硬的身体,不禁放松了一些,听他温和道:“不是顺路。”
段天尧浅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宠溺:“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
席路仰躺在沙发上,手掌盖着眼挡住头顶的灯光,闭着眼睛假寐。
席家人少,多半都在国外,他回国到现在回家的次数也不多,家里的气氛和平日里也并没什么不同,可是此时耳边听着那对老夫妻在厨房亲亲我我,席路却突然感觉四周有点空旷,心里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过了一会儿,他撑着手从沙发上坐起来,却感觉手下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席母正好端着一叠糕点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帽子:“这不是小莙的帽子吗,怎么落下了,才出门不久说不定还没出小区,你赶紧给她送过去。”
席路撇了手里的帽子一眼,捏着顶部的毛揪晃了晃,又在手里抛了抛,重新倒回沙发上,神态好了一些,却拿起手机,一副不打算动弹的模样:“懒,不去。”
席母把糕点装在袋子里,顿时没好气:“离的又不远,这总共才几步路,懒死你得了。”
席路挑眉,不为所动,席母撇了他一眼,突然灵机一动,笑得贼兮兮的凑过来,故意朝他挤眉弄眼:“也是,还是别送了,打电话让她回来拿吧,然后路途遥远干脆别回去了,晚上继续住家里——”
席路嘶的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被头发盖住了的耳尖有点红:“你烦不烦。”
席母面露无辜,眨了眨美目:“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人家小姑娘来家里住呢,还让人战队经理专门打电话道谢,怪不好意思的——”说着看向席父:“老公,是你邀请的吗?”
席父见缝插针的表忠心:“夫人莫要胡说,为夫只认识你一个姑娘,怎么会邀请别的小姑娘,而且你才十八,怎么会年纪大,不记得肯定是因为没有这回事。”
席母:“那你说是谁——”
席路烦的不行,抿着嘴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毛线帽,冷着脸起身。
席母:“哎呀儿子你去哪啊?”
席路只当没听见那语气中的调侃,绷着脸换鞋子出门。
席母:“等会儿,顺便带点糕点过去,免得她晚上饿。”
——
屋外轻微刮着风,但穿得多倒也不会冷,两人站在路边,也没刻意找个地方,君莙的声音很轻,像随时消散在风里。
“不了。”她淡淡拒绝,抬头笑了笑:“天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这边电已经恢复了,在自己家住就行。”
放在兜里的手,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上裂掉的屏幕,君莙感受着手指触碰到的不再平滑的裂隙,宛如她和段天尧之间此时无形的隔阂。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这样,只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难受。
段天尧定定的看着她,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歪了一下避开。
君莙本能的躲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最近总被人敲头,她下意识——
段天尧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半响,这才缓缓放了下来:“小莙,你是不是怪我?”
君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摇了摇头:“怎么会,我怪你什么?”
“怪我当时带你回家,说了以后保护你,却让你受了委屈。”段天尧认真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埋怨的蛛丝马迹。
其实就算不刻意去找,他也不难感觉出眼前的女孩这段时间对他的客气,淡淡的疏离,渐行渐远。
段家从商并不是一路顺利,在那被清洗的几年,难免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坎坷,当时君莙曾祖父颇有些声望,战乱时期也有过一些贡献,认识一些人。
段天尧的祖母便偷偷背着他祖父,去求了君老先生,想让他找找关系帮帮段家。
同样去求的世家不在少数,其中他母亲的娘家林家也是如此。
可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君家能凭着一点善缘保住自身已经难得,又哪里还有门路能帮得上忙。
段家祖母和林家便觉得是君家故意袖手旁观,看着他们落难,虽然段天尧祖父从来没这么觉得,生前一直和君家保持着不错的联系,但段天尧的祖母和父亲,与及受了家族影响的他的母亲,却对君家颇有怨念。
这也是为什么段母和段家其他人总不待见君莙的原因。
君莙小时候不知道这些,直到他爸爸快过世的那段时间,交代后事一般,把她喊到身边,一个个的跟她说起将来如果遇到问题,可能依靠的人。
她当时看着憔悴不已的父亲,听他说这些,哪怕年纪再小,也知道父亲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