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琪笑了,笑得很自然,他接着道:“你还有什么观点,都说一说,我很想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对我是什么样的评价。”
文九难得心情好,暂时将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放一放,调皮的笑了笑道:“那你一会儿也要说说我。”
瑞琪点头,他把屋里的灯关了,开一盏台灯,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一片深海中,不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什么,可以放心的说自己的心事。
“据说天秤座的男生面上都很温和,一副老好人的形象,对谁都随和。但其实那只是你们的表象,一个温暖春天的假象,再走进去,就会摸到寒冰的屏障,那层厚厚的冰壳在阻挡所有人的进入,有点类似受精卵的外表,只有那些非常有勇气又内心坚定的人才能进去里面,触及内里温暖的床,就像只有最厉害的那颗精子才能钻进受精卵的表面,和卵子永远结合,你就是那样的天秤座男人,不是青涩的男生,所以你的冰壳要更厚一些。”文九一口气把一直以来对瑞琪的印象说完,惹来他的放声大笑。
“很有趣,你这些话是一只都在琢磨我么?感觉不是突然能够想到的话。”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很可爱,像是他的微信头像,那只傲娇的小豹子。
“那有没有负面的评价?”他接着问,见文九脸色微变,又补充:“你随便说,我也就随便听。”
文九想了想,本来就对瑞琪已经不抱有太多的希望,又何必再藏着掖着,“天秤座男都是有些绿茶的潜质,这个你有没有听说过,就是异性缘太好了吧!男生又尤其的左右逢源,谁都不想得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所以这么多年,风评不是太好。”
瑞琪还是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他伸手点了一根烟,徐徐的吸着,像是一点儿不在意文九在说什么。
他伸手拉了拉文九的袖子道:“你多说一些,我还想听。”
文九被他拉着一起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接着道:“还有啊……就是虽然你不喜欢你这种状态,但实际上这确是你的本来样子,它不一定是令你讨厌的,只是因为它同这个社会的主旋律不一样,有些类似你的个性,人因为有不同的个性,整个社会才会变得有趣,若是人人都是一样的个性,那便会缺少很多乐趣。”
瑞琪点头,看着文九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第一次发现她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现在该你了。”文九道。
瑞琪撇嘴道:“还没听够。”
文九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道:“说话不能不算数。”
瑞琪想想道:“我觉得你很干净,气质很好。”
文九满脑黑线,“没了?”想来瑞琪在敷衍她,又接着问:“你故意的对不对?”
瑞琪摆摆手,还是很愉悦的笑,仔细看了看文九道:“真心话,我不太懂得如何形容你。”
他说完想抱抱文九,却被她一下躲开,两个人站在床边嬉闹起来。
“你这个病号一定抓不到我。”
“嗯?”
“你的脚不是还没好?”
虽然过去很久,瑞琪的那只脚走路依旧有些疼痛。
“啊……即便如此,剩下的力气对付你也绰绰有余了……”瑞琪说完张开双臂,文九果然像一只小鸟一样被人攥在手里。
“放开我啊你这个野蛮人。”
“不放,你是我的。”瑞琪耍赖道。
反正也不能离开,就再留些好印象给彼此,文九这样想着。
第48章
冬天早上的阳光很足,空气里是醉人的慵懒。
文九睁开眼,窗帘已经打开,瑞琪却不在沙发上,他去哪里了呢?
想来昨晚睡得很不舒服,瑞琪在做早餐,一手握着漏勺,一手揉着自己的肩颈。
看到文九,朝她道:“过来帮我把汤圆捞出来。”
文九穿着瑞琪的睡衣,松松垮垮的样子很滑稽,瑞琪盯着看半天,弯了弯眼角。
早饭依旧丰盛,瑞琪早饭的花样很多,也很新鲜,他用巧克力酱刷在面包上,再夹住半根香蕉,递给文九。
“我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会经常这么吃早饭。”他淡淡的道,听起来不经意,不过能够感受在异国他乡上学的孤独和艰辛。
文九见瑞琪似乎有想要聊一聊的冲动,便问他:“你以前在哪里上学?”
瑞琪早上心情不错,一边调着电视里的节目,一边道:“我本科在上海上学,研究生的时候做交换生,在美国待过一段时间。”
电视节目是投屏上去的,有个很火的综艺叫做人生第一次,分成人生的不同阶段来录制。
“结婚这篇我看过了,要不我们看买房吧!”瑞琪漫不经心的道。
文九很想说我们可以再一起看一遍,但她忍住,他们这种关系很微妙,不是朋友,不是情侣,什么都不是,但确实是一男一女,倒是真不适合一起看结婚那期。
“好。”文九点头。
瑞琪回头看文九,又接着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很喜欢一个人去逛当地的街景,和国内完全不一样的文化,多少会有一些冲击和刺激,但现在回想起来,在国外那段日子,印象最深的还是想家,想念故土,想念亲人和朋友,常常觉得一个人飘零在外,异常的孤独。”
文九伸手拍拍他的肩背,安抚住他的情绪,瑞琪微笑的拍拍他的头。
“后来,我不太敢去回想以前的经历,就是不太敢去细想,很多经历我都不太敢细想,只要细细的去想那些细节,会让现在的我依旧难以承受曾经的疼痛。”
文九望着瑞琪道:“你还有什么疼痛?”
瑞琪不回答,而是说别的事,“我记得,我以前的大学校园里,种满了石楠花。花很漂亮,但味道不好。”
文九心里想着他为什么突然说到石楠花,听他下一句才明白过来他想到了什么。
“年少的回忆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朵朵石楠花,很美很朦胧,闻起来也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电视机里关于买房的纪录片慢慢推向高潮,卖方和买方都寸步不让几万块,画面的现实和瑞琪口中的青春年少形成很大的对比,文九觉得讽刺。
“你从前是什么样的?”文九问他。
瑞琪想了想,有些赧然的道:“很傻,从前的自己很傻吧!”
文九笑,“这么简单?又敷衍我?”
也许敷衍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太高,让瑞琪反感到极致,他认为文九的挑剔和较真像是一种无形的锁链,本来禁锢在她自己的身上,但因他和文九的关系越来越近,就难免会将他也禁锢在那里,动弹不得。不过,他和文九的情形完全不同,文九是自己心甘情愿被禁锢的,而他自己是完全被动的,虽也有情愿的成分,可那是爱屋及乌,完全是间接的。
他盯着文九想着心里这些话,眼神里走出来的另一个他已经不知道跑到那里,文九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才将他的眼神拉回来。
“我没有敷衍你,这就是我的想法。”瑞琪没有多说什么,尽自己的努力去努力证明自己的认真。
文九只能相信她,她问他:“我不知道一会儿要做什么。”
瑞琪边吃边道:“你可以看我的书,毕竟在闲下来的时候,最好的充盈方式,就是读书。”
文九歪着头,觉得瑞琪的这个提议十分不错。
饭后,文九果然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书,她完全不会再去打扫瑞琪的房间,虽然她自己不想提,但自从上次发现瑞琪同别的女孩子联系,她便对这件事有了抵触。
过了一会儿,瑞琪问她想不想喝茶,文九点头,他笑着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去泡杯茶,顺便分我一杯。”
文九没有同他计较,她去厨房,突然看到放在案板上的甜橙,是瑞琪让送过来的水果,但水果的味道同它的名字并不一致,酸的让很能吃酸的文九都望而却步,只能放在那里,边缘已经干涸。
她用刀切成片,将那酸成王炸的橙子一片片切到茶壶里,又放了一些红茶进去,倒上热水,她又在架子上找到蜂蜜,放进去随便的搅了搅合,对这杯水完全没有什么期待,而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没想到这样漫不经心的茶倒很像奶茶店卖的蜂蜜柚子茶。
给瑞琪倒了一杯,他也觉得不错,文九见他的电脑上堆积了成打的文件,都是打开的状态,有中文有英文,还有很多表格和数字分析。
瑞琪好似终于忙完了一阵,起身拿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去厨房把剩下的那只酸酸的甜橙拿进来,又带进了一块巧克力。
文九见他心情似乎很不错,也许是忙了一阵有些饿,他拨开一块巧克力给文九,又剥开一瓣橙子,等文九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的时候,他把橙子迅速的塞到她的嘴里,看到文九变幻莫测的表情像是满足了他的恶趣味,文九勉强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咽下去,瑞琪递上他的茶。
“感觉怎么样?”瑞琪见文九喝了一口茶,故意问。
“爱情的味道。”文九回答。
“哦?为什么?”瑞琪问。
文九想了想,说:“因为有些酸,有些甜,还有涩,还有些可可的苦味,最重要的还有茶香和纯粹。”
瑞琪笑了,“混杂这么多,为何还会有纯粹的感觉?”
文九想了想,很久才道:“因为所有的味道我都感受到了,便是纯粹。”
瑞琪望着她似笑非笑,她总是会给他一些出乎意料的印象。
“你喜欢看名人传么?”瑞琪想了想道。
“还行,怎么了?”
“那我们看《富兰克林传》吧?你应该会喜欢。”
瑞琪突然这样问道,文九点头,她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至于做什么她并不在意。
文九看着瑞琪也略显尴尬的身影,不由有些感慨。
就算他们现在真的是一对情侣,想来也不容易,被迫关在一起一定会产生矛盾,因为离得太近,互相只能在对方身上看到实用性,而看不到美,那维持感情的东西又虚无缥缈,想来会分的很干脆。
最后电影是文九一个人看完的,瑞琪只看了一分钟便睡去,他枕着文九的肩膀,让文九也无可奈何。
时间流逝的很快,疫情还在一天天的扩大,武汉那座英雄的城市即将迎来曙光,但在那时候,感染的人数还没有到达拐点。
文九看着新闻,心里很难高兴的起来,为生在这个国家感到骄傲,又因不能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惭愧。
瑞琪一直在居家办公,他有很多事要做,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才会坐在一起去看看纪录片或者电影,不过今天他们难得的看了一个电视剧。
是在腾讯视频上评分很高的《切尔诺贝利》。
文九不明白瑞琪为何要带着她看这个,也许只是偶然发现的,文九没有问他这么啥的问题,但在看的过程,文九的心情十分沉重,她一下想到前苏联的那些一九八几年的历史,一直到九零年代,文九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很难集中注意力的她一边看,一边在不断的回忆和搜集记忆中那些让她感动的家国历史,核泄漏的后果严重,那些住在附近的人的惨状每每让文九想掉眼泪。
最让她觉得难过的是核泄漏第一时间去救援和清理现场的消防队,很多人甚至在走路的过程就死在路上,死状凄惨。
看到政府组织敢死队前往辐射最强的地段时,那些工人自愿以身殉国的情景时,瑞琪感慨道:“那些人真的很让人敬佩,去了基本上也就不会回来了。”
文九当然知道,她的情感只会比瑞琪更加充沛,可是那种不愿意被人窥探自己的心理又出现,在文九心里,让瑞琪发现自己有这样慷慨激昂的思想似乎是丢人的,也许是她不敢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她竟然说了一句蠢的像驴的一句话。
“那些人都是接受了政府提供的丰厚报酬,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忘我的人。”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瑞琪的表情极为尴尬,似乎想不到文九会说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文九也觉得脸上火烧一般,他们似乎不应该去讨论这个问题,瑞琪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个,他们只在最后的时候一起讨论结尾所讲的泄露原因,中间没有交流那些人性当中的光辉情感。
瑞琪对这部电视剧的兴趣并不见得有多大,或许是因为疫情,让他有了想看这些的冲动。
“前段时间,网上还有一个作家写了一本日记,关于武汉的,你有没有看,看了之后有什么想法?”他一本正经的问文九,伸手点了一根烟,看样子十分惬意。
“我不喜欢这个作家,也觉得她写得很主观,格局也不够,她以自己的视角去写那些大到她的眼睛根本放不下的境界和画面,是办不到的。只是她自己并不自知。”
瑞琪最喜欢听文九这样似是而非的观点,他比文九大了四岁,文九在想什么他完全能够明白,但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又格外有趣,尽管很多在他看来都是在胡说八道,但听她这样东扯西扯就会让他心情好上很多。
文九不知道瑞琪在想什么,瑞琪在她眼里是一个极其善于学习和倾听的人,他对别人的问题,往往不喜欢说出来,但他在心里肯定已经想了好多遍,也想的清楚要怎么说,可他确实不喜欢说。
“你呢?对这位作家是什么样的看法?”文九问他。
瑞琪果然又沉默。
电视上的画面已经停滞,画面定格在法庭上为自己辩解的工程师,文九和瑞琪比起来,思想意识要更加严肃一些,因为她在国企,时常要接受思想教育,而瑞琪虽然是党员,却已经不在体制内,成为一家私企的高管,他们的想法或许多少有些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思想意识同你已经不一样?”瑞琪开玩笑似的问。
文九笑着摇头,“我并没有这样说,但你在私企,或许多少有些不一样。”
没想到文九会这样实诚,瑞琪笑开来,刚才的尴尬也褪去。
“具体呢?哪里不一样?”瑞琪问别人问题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热情,文九见他问,不像他一般藏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