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奶奶呢?”瑞琪又问。
文九有些失落的回道:“他们很早就过世了,我都没有见过他们。”
瑞琪顿了顿,不再说话,直到文九问他:“你呢?”
“什么?”
“你的家人……”
瑞琪很沉默,似乎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他迷茫的问文九:“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的家,像是最模糊的记忆了,我老家有个大院子,类似乔家大院的四合院那样,小时候记得有很多亲戚,等到我长大,那里的亲戚都在外面立足,陆续从那里走了出来,我们也不住在那里了。”
瑞琪的家是山西靠南的一个城市,那里的民风不像西北那样粗狂,有着南方的细腻和温暖,另有盐湖和名胜,随便说出来一个都是很出名的景点。只是他很少提起,他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乡。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严苛的人,对人对己都很严苛,没有什么娱乐和生活,如果我玩乐,他会不高兴,即便是现在,我想做什么,他多数都不是很赞成,因为我工作和找对象的事,他也对我更加不满,我们父子俩的关系不太好,所以我很少在家呆的久。”
“我的母亲是一个富家女,平日里很喜欢弹琴养花,她更注意她自己,很少关注我的生活,我记得每次打完电话,我还没有说完话,她在那边就已经挂了。”说到这里,瑞琪笑了笑,不知道是笑他自己还是他的母亲。
“那你应该算是一个缺爱的人……”文九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一句,果然说完瑞琪就大声的笑起来,他道:“我已经三十岁,已经不需要那些。”
文九摇摇头,反驳道:“你需要,你只是嘴硬。”
瑞琪不想和文九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换个话题问:“你和父母什么都说吗?”
“不会,有些事和他们说会徒增他们的担心,感觉完全没有必要。”文九摇头道。
“我也不会。”
瑞琪犹豫,他心底的话很想和文九说,可是又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心敞开后会不会后悔。他伸手把文九的衣服拉紧,虽然洞里并不冷,但也算不上暖和。
“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文九努力的想看清楚瑞琪的表情,可惜洞内太黑了。
“其实……曾经我有一个哥哥,但是因为我小时候淘气……”顿了顿,他接着说:“在我生日那天非要去游乐场玩过山车,结果过山车出事故,我哥哥在那次事故里去世了。”
“从此以后,我感到父母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那样去对待我,也许是我多心,总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瑞琪暗淡的道。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也许在他心里,也觉得哥哥是自己害死的。
文九听罢愕然无语,她怎么也没想到瑞琪竟遭遇过这些。
“那不是你的错啊!”文九关心道。
谁都没有继续说话,异常安静的空间让文九感到了无法消散的悲伤,又过了一会儿,像是隐隐有抽气的声音,很小,但能听见。
文九伸手捧住了瑞琪的脸,他垂着头,保持那样的姿势已经有好一会儿,文九果然在他脸上摸到了湿滑,他竟真的哭了。
曾经放言要扬名立万的瑞琪,心底也有这样惨痛的记忆,文九还记得自己在那次偷看瑞琪手机之后,写过一个小作文讨伐他,事后觉得自己幼稚又无聊,现在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在文九的印象当中,瑞琪的家庭背景极好,是城市的中产家庭,没有什么负担,他从小也是天之骄子,身边总有莺莺燕燕围着,他又那样桀骜不驯,功利虚荣……也许他是那样,但心里的伤痛一点不比文九少。
“真的不是你的错。”文九抱住他,让他安心的在自己怀里,不是安慰他,只是想给他一点温暖就够了,他不需要安慰,她想。
瑞琪哭得压抑,若不是现在掉落的眼泪,他都怀疑自己到底还会不会哭,从他哥哥过世,他几乎没有哭过,社会上的磨难远不及心里的隐痛,几次对感情的失望让他越来越不懂感情,亲情,爱情,总是像戏弄他一般不断的用鞭子鞭笞他的心。
“我没有想到哥哥会离开我,那天他还买了仙人球送给我,那盆花我养了二十几年,为什么我哥哥不能像它一样长寿……”
文九默然,她只是更紧的抱住了他。
“你父母有责怪你么?”文九小声的问,也害怕勾出他不好的回忆,可既然他已经选择说出曾经的痛,一定想一次说个痛快。
“从未,他们甚至安慰过我,让我不要因此自责,可是笼罩在家里的阴霾一直未曾散去,他们恨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瑞琪平静的说。
已经是后半夜,他们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瑞琪想起身,朝文九道:“你靠着我睡一会儿,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我不困。”文九知道瑞琪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可是不愿意放开他。
“你的手臂是不是抱着我的时候被旁边的树根刮的?”文九问。
瑞琪嗯了一声没有隐瞒。
“还疼吗?”文九担心的问。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瑞琪笑笑道。
文九低头笑骂他:“你在这儿拍偶像剧呢!”
等了半天瑞琪却没什么反应,文九不由抬头,见他又灼灼的望着自己。
“你……唔……”文九的声音又被瑞琪带着喘息的呼吸带走了,他唇舌上的温度很高,带着迫人的气势,不让文九有任何的回避和退缩,等他亲够了,文九感到唇上已毫无感觉,等有知觉后又觉得疼痛,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考验我……”将呼吸停在文九的耳畔,瑞琪缓慢的道。
“所以你要不要答应我……”
文九闻言问他:“答应你什么?”
“答应做我的女朋友,答应做我老婆。”
听到瑞琪的话,文九偷着勾起唇角,平日斜斜上挑的双眼比平日更魅惑的睨着瑞琪。
时间又像是停止了,上面传来野兽的呼吸声,文九和瑞琪都不敢出声,他们太害怕有野兽掉下来,不管是将坑砸的更大还是面临被吃的状况,他们都应付不来。
可是天不随人愿,上面还真的掉下来一个小东西,听声音不是太大,瑞琪本能的抱着文九紧紧的用手机晃着那个活物。
待看的清楚,两人虚惊一场,原来是一只小野猫,因为没见过人,所以见到人很是警惕的望着文九和瑞琪,它见二人并不伤害它,便试着自己上去,可是这坑并不是寻常的小坑,掉下来不死已算它命大,再想上去难如登天。
瑞琪扶额叹气,这猫掉的可真是时候。
“我去看看它让不让抓。”文九说着就要起身,被瑞琪一把抓住警告:“这猫是野猫,很厉害的。”
文九悻悻收回手,“它看上去也受伤了。”
瑞琪听了更不高兴,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什么似的说:“我发烧了。”
文九闻言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是在发烧,只能又靠过去抱着他,瑞琪得意的看着那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我问你话,你可以不回答,不回答就当是默认了。”瑞琪傲娇道。
“……”
文九想着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一回事,随他怎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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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治病,我下面两个月可能不能再更新了,好在看的人也不是很多,谢谢还在坚持看的书友们,希望你们等我回来,我相信我可以战胜病魔。谢谢大家~
第89章
坑里越来越冷,本来温差就很大的地方,兼潮湿阴森,掉下来的野猫左顾右看,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后来又发现文九目光灼灼的望着它,对峙良久,它竟慢慢朝文九走过去。
“小猫咪~过来让我抱抱。”文九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被瑞琪拦住道:“野生的猫,身上可能会带病菌,你不要碰它。”
可不等两人讨论完,那只猫已主动窝在文九身边,文九靠着瑞琪,猫咪靠着文九,空气一时静默,瑞琪似乎紧张,他甚至都不敢看过去,被文九发现他的防备,她问他:“你是不是怕猫?”瑞琪听罢反驳道:“笑话,它有什么好怕的……”可他的眼神一直在朝那只猫瞟着……若是有人在旁边,拍下他们和一只猫的画面,想必相片很值得珍藏。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洛和高天予也到医院,一直在鼓励高天予坚持住的白洛额上鲜少有了细汗,奈何紧闭双眼的高天予只能稍微发出一点声音表示自己意识尚有,白洛盯着自己一直被他抓着的手又是无奈却又感到安慰,高天予许是怕白洛不管它,也或者就是害怕而已,蛇毒的痛白洛无法体会,见高天予神情那般痛苦也就由着他一直抓着自己。
医生进进出出,高天予在急诊室等待着,他想给高天予的父母打电话告知他的情况,可在他的手机上翻找半天却找不到任何爸爸妈妈的字眼,没办法他只能在各种医生递过来的意愿书上代为签字,实属无奈。
“我们要对病人进行抢救,请你继续联系病人家属,因为我们也没有把握,若是失败,他随时可能死亡……”一位年长的医生身着蓝色手术服,对白洛说着他们的最后通牒。
本来不想打扰那位独居深山的老人,可眼下再无别的希望,白洛翻出了老人给他的电话号码,按键拨通……
而准备在龙女湖边施救的救援鬼,夜里也完全不敢越过龙女湖,他们用手电照射到文九和瑞琪掉下去的坑,均暗暗叹息,不敢上前。龙女湖里有什么他们也有所耳闻,只他们救援队从未遇见,都从民间的小道消息听说的,那湖里有水怪。这会儿车开进森林众人担心会和文九他们有同样的遭遇,万一也掉进坑里,后果不堪设想,根本无法营救。
他们本地人也从来没听说过这附近会有大坑,谁都不敢上前,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等天亮了再行动。蓝天救援志愿者见自己无能为力,把车上自己用的小音箱拿了出来,放着舒缓的音乐,众人见也没什么影响,便由他。
文九看到了那束手电光,可惜一闪而逝。
瑞琪抱了抱她,淡然道:“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我们,也会让人过意不去,等天亮吧!”文九点头,小猫咪听到文九和瑞琪说话,也抬起头望了望,见没什么又把头扎到文九的上衣下摆呼呼睡了,也是一只心大的猫。
等到外面传进来一点点音乐声的时候,此刻破败的坑底便被文九遗忘了,那种声音像是福音一般在召唤着虔诚的人,是一首交响乐,西贝索斯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这样的旋律,瑞琪和文九互相望了一眼,都淡淡的笑了,躲在这样的地方,听着这样的音乐,像是自己已经离世……
瑞琪的呼吸近在耳畔,此刻无需多言,仿佛他在想什么文九全都能感知到,她的灵魂已经超脱了这俗世,飘到远处的世外,眼前浮现的是一方江南园林,她看到自己浅笑远望,倚马斜桥……她望着的人也同她一样,只是多了不屑和傲娇,眼角眉梢自有一股风流……
音乐缓缓的停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首,是陶喆的《爱很简单》。
文九的心灵又跟着歌声飞向另一片圣洁,同瑞琪过往的一切都像电影从自己眼前飞过。
曾经有那么多的推拒,皆因恐惧,恐惧爱而不得,恐惧被人抛弃,恐惧自己不值得,他人不值得。她到底还是懦弱,像是小时候明明很想要一只小猫,却最终还是害怕自己养不好而放弃。
她那么害怕自己离不开瑞琪,害怕自己离不开的时候又被瑞琪一把推开,害怕他们终会因为厌倦而分开,害怕自己给不了瑞琪快乐,害怕那些虚无缥缈的爱都是过眼云烟,到头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瑞琪的手,瑞琪感到了她的情绪,回握住她的道:“文九,你有话想说?”
文九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敏锐的感知,点点头,她斟酌的道:“我永远也闯不过情关,勘不破情字。”
“嗯?”
“我一谈感情就容易拿得起放不下,虽表面上可以无动于衷,可实际上却是很久都无法缓和伤口。”
“嗯。”瑞琪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可是你让我纠结,我很想迈出去那步,可你总是那么摇摆不定,总是让我像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一片孤舟,期盼着你这片海平静一些,不要让我总担心自己掉下去而后万劫不复。”
“你继续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我对你一见钟情,那样浓烈的感情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我每日惴惴,期盼你联系我,又害怕你联系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我们互相怀疑,互相试探,可是我知道我对你的情谊一直都没有变过,但我的理智总让我远离你……”
瑞琪的瞳孔有微微的放大,他没想到会听到文九这样的剖白,让他又是难过又是开心,难过的是自己从前为何不懂珍惜,开心的是她的心一直未离开自己。
“我现在依旧害怕,你处处护着我,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亦或者得到我之后立即就会弃如敝屣了?我不懂你的心思,你知道我并不是同你一样能够输的起的人……”文九说到这里,又变成里理智的分析,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因为他都明白。
“忘了是怎么开始,怎么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瑞琪唱起了刚才的歌,原来他唱歌也好听,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里有认真吧!
“文九,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像什么吗?”
文九摇头。
“像是一朵格桑花……”
“为何?”
“你像是塞外长大的花,天生下来就很坚强,懂得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从前我也遇见过塞外的花,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能适应我的,我养死了很多花,可你,在我心里常开不败。”瑞琪捧着文九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