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对她叛逃的处罚。
她也无心去纠结这些了,就蹲在门口,哪里也没去,其实身上还有些钱,骑出去这条巷子,附近就有些奶茶店,她可以去暖和缓和。
可她不想去。
手和脸被冻得通红,关节僵硬膨大,手心因为摩擦车把透出艳红。今天爱美,她没穿臃肿的羽绒服,也没穿沈书珺亲手做的棉袄,里面一件样式好看的毛衣,外面一件黑白格子棉服。
哪里能御寒。
宋望宁越来越冷,脚也开始冷了,五个脚趾反复蜷缩,动来动去,可脚的冷意是从深处渗上来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她脸蛋都快皲裂了,风不会怜惜任何一个人。
她蹲不住了,又重新站起来,小跑着,依旧没将寒意驱走。
身体像是破了洞,那些愈来愈多的寒冷更是浸在水里的泡腾片,一点一点扩大开来了。
天气太冷了。
来往过路的只是下班而过的行人。
夜晚放大了车铃声,有年轻的爸爸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地穿梭小巷,怀里放着一块温热的小蛋糕,带给嗷嗷待哺的孩子。
也有老人领着孙儿出来买吃的,嘴里责怪着:“这么冷的天,出来干嘛啊,还不如在家随便吃点。”
手却牵得更紧了。
这浓浓的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哪里有她的家。
滚烫的液体落到手上,是眼泪。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
门开了。
房间内昏暗的光线泻出来,给人一种暖融融的家的错觉。
可宋望宁太渴望温暖了,哪怕只是微末萤火。
宋国军板着脸:“知道错了吗?”
她低着头:“知道了。”
“我告诉你……”宋国军提高了声调,原本又是一场说教,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宋望宁遍布泪痕的脸,她哭得太厉害了,眼泪止不住似的,仿佛开了闸的洪水。
脸蛋通红,手也通红,像去了趟极寒之地。
宋国军都被吓到了,接着,笑得有些得意。
“看样子你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样悔过的态度很好,我可以原谅你一次,如果有下一次,我会闹到你同学那里去,让你在同学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就连小孩子都懂得犯错误要一码归一码,只有宋国军可笑地把封建的糟粕——连坐制度带到现代社会来。
宋望宁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宋望宁,我们的家庭是不允许失败的。”
“好。”她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溢出来一个双音节音调,干涩得要命。
她终于可以进屋了。
如今她长到十七岁,这个家庭带给她的是温暖和爱吗?
他们给她的是打击式教育,让她屈从于棍棒之下,反复一套——“知错了吗”,“知错了”,仿佛囊括了世间的法则定理。
或许,他们想要告诉宋望宁——
我们是你宇宙世界的神。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长大,逃脱桎梏,逃脱牢笼。
*
宋望宁将沈如鹤送她的那支精巧的钢笔与之前的巧克力糖纸收在了一个盒子里,放在了书柜的最底层。
之后的日子亦是如此。
上厕所的时候,升旗的时候,上楼下楼的时候,甚至日常走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搜寻一个背影,一个瘦而高的、清隽的身影。
她照例平平淡淡地过,无时无刻不在扮演着好学生的形象。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沈如鹤和闻宜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不光她不知道,程佑歌也不知道。她想知道,却又逃避知道。
不过程佑歌依然坚定沈如鹤没有和闻宜在一起,她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
宋望宁身上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常备的那盒胃药竟然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