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只甲虫,眼神迷惘,“就像这只虫子,不管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一直被困在原地。”
江延有点惊讶,之前江游明明一口咬定这里是假的,怎么现在改了想法?
“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江游随手把甲虫扔远,手指在草席垫子上蹭了蹭,“要么我们被诈骗团伙绑架了,要么是老头子故意整治我们。但是这么久也不见他们提钱的事,所以答案不是绑架,可如果是老头的话……”
江游顿住,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如果是老头干的,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他的亲儿子……儿子做错了什么要被老子这么对待?是,我知道他嫌我没本事,嫌我不务正业,嫌我给他丢人,可我自问没犯什么大错,父子间又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被他囚禁在这种地方受折磨?”
江游抬起头,直愣愣盯着江延:“排除绑架和老头这两种可能,剩下的那个选项,哪怕再不可思议,我们恐怕也只能接受……”
江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怪异的麻木,让江延感到很不适,他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他能坦然住下,但对于江游和江祺而言,在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身处陌生环境中,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身体上的。
也许他应该告诉他们真相,这地方分明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于是江延说:“是假的。”
江游微愣,随后嘲讽的一笑,向后躺倒,睡在草席上,“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所以我们得好好的想一想,如果是真的……我们的退路在哪?总不能一直住那个破茅草屋,天天凿石头。”
江延的情绪烦躁起来,再次说道:“是假的,现状,只是暂时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是我们有证据吗?”江游翘起二郎腿,将胳膊枕在脑后,似乎破罐破摔的接受了现状,没有把江延的话听进去。
江延抿了抿唇,没作声。
他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认出了陈灵溪所以断言这里是假的,那样的话,陈灵溪的处境会很难堪。
他也没法向江游解释这里的村民神态、语言、口音有多么不对劲,因为他是个结巴,他厌恶长篇大论的表达。
江延沉默时,江游再次开口:“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可以给村长家入赘,大小是个官,当了村长的女婿,以后应该就不用凿石头了吧,他那个小女儿长得不差,我也不算吃亏……至于你呢,就跟那个寡妇在一起得了,好歹人家有房,以后你就用不着跟我们挤茅草屋了。”
江延蹙起眉,“村长女儿,你说过不喜欢。”
“我说过吗?”江游想了想,笑道,“……不喜欢也正常,谁会喜欢这种地方的人?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啊,而且……我何止是不喜欢,我只要一想到这帮家伙可能合起伙来骗我、耍我,我恨不得弄死他们,我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他说着说着,笑容渐渐阴冷,眼神也透出怨毒。
“说不定他们现在心里正偷笑,我堂堂江二少,住破屋子、喝烂稀粥、每天凿石头搬石头,被他们当狗一样捉弄,这会是他们一辈子炫耀的资本吧?你瞧见那个叫兰香的女人没?我在这破地方一穷二白、身份不明,村长的女儿还能对我大献殷勤,如果不是奔着钱去谁他妈信?你以为她们这种女人能有多少真情实意?他们就是一帮骗子,全是假的!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不远处休息的村民都望过来,江延立即喝住他:“江游!”
江游回神,像睡醒一般茫然看向江延,而后脸上的阴霾消失,变回最初那副懒散的神态,“我只是假设,假设他们合伙骗我,那我当然不能让他有好果子吃,不过这里也可能真是一个平行世界,他们都是真的古代人,我们回不去了,唉……”
江游恢复如常了。
江延仍然觉得他不对劲,情绪转变得毫无征兆,刚才分明勃然大怒,现在却只是唉声叹气,江延怀疑住在村里的时间再久一些,江游的状态会变得更糟。
可是这个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破。
直接摊牌,这些村民未必会承认,进森林寻路,危险太大,而且附近有猎户设下的捕兽陷阱,说不定会被猎户抓回来,他倒是注意到村里的粮食水果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如果能找出运送路线,也许能够逃出去,可是运送食物的时间恰好是他们在采石场工作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
就像三弟江祺说的那样,他也认为这里是一场游戏,只是他没摸清楚游戏策划者的心思,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对方中止游戏。
他起初不慌不忙,是因为有陈灵溪在,可现在江游的状态明显不对,这让江延不禁警醒——这个看似荒诞且充满喜剧色彩的游戏,实际上极其折磨人心。
对于蒙在鼓里的人而言,无疑是一场精神凌虐的酷刑。
江延心里有些乱,也不知道该和江游说什么,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差,彼此瞧不起,现在相安无事只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中的抱团效应。
他起身走出草棚,捡起地上的工具,闷头凿石头,想做点什么让自己清醒一些。
江祺也在一旁闷头苦干,比任何人都积极,看见大哥过来了,还积极的让开一片空位,对江延说:“砸这里、砸这里,我昨天看见这附近有石头在发光!说不定是任务道具,我们得赶紧把它找出来!”
江延:“…………”
他的两个弟弟,都变得不正常了。
……
傍晚,送饭的人又来了。
兰香混在其中,一看见江游就热情的挥手打招呼,盛饭时照例把最好的菜往他碗里夹,其他人也是司空见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
江延在一旁默默观察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