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砚下车,提着行李箱离开。他没让向阳下车送他进站,只吩咐林常胜把她送回家,就朝车里的她挥挥手,说了句:“明年见。”
便转身离开了。
这天天气并不算冷,但天气阴沉,时不时刮来一阵风,顾时砚穿着带帽子的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手上挂着件外套,提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旁人都是形色匆匆,唯有他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背影没入人潮里,像是一尾鱼跃入大海中,转眼之间便寻不见了。
向阳找了片刻,无果。
目光所及之处,只剩茫茫人海。
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不舍和失落。
坐在前头的林常胜,从后视镜里看到向阳垂着眼,一边重新启动车子,一边说:“顾总来的那天,也是我过来接的人。那时候他走到我面前,我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还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小伙子,还怀疑他是不是女娃娃扮的。”
向阳抬眼,笑着应了一句:“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也是和您一样的想法。”
“那天晚上公司高层原本打算摆席,替顾总接风洗尘,顾总却说有私事要办,把宴席给推了。”林常胜调转车头往回走,火车站被抛在身后,从后视镜一瞥,已经变成了一朵影影绰绰的小蘑菇。
“我那时候还在想,这个顾总看起来这么年轻,不通一点人情世故,空降到咱们小地方来,怕是要吃点亏的。”林常胜说着,不免要提起这一阵子顾时砚在公司里雷厉风行实施的手段,把几个高层元老收拾得服服帖帖,底下的部门更是不敢再耍小聪明报假账,一扫先前散漫懈怠作风。
末了,他有些唏嘘地感叹道:“结果是我低估顾总了。顾总年轻有为,从小见的世面多,咱这小地方的这点事,难不住他。”
黎城人大抵都有这么一个通病,喜欢唠嗑。
林常胜唠了这么一通,向阳偶尔应一声“是”“嗯”,自己神思却飘得远了。
她想起自己试婚纱的那天,陈余原本是要陪她的,后来推说公司新任总经理来了要接待。
也是那一天,顾时砚“噗通”一声,以臣服跪地的姿态出现她面前。
后来回到家里,隔壁的路奶奶说曾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过。
路奶奶形容那小伙子:年纪看着二十出头,长得可俏呢。
现在想来,那天正是顾时砚到黎城的第一天。他跟林常胜说的有私事要办,其实就是来找她吗?
路奶奶口中的那个长得可俏的小伙子,就是他吧?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对她更像蓄谋已久,而非见色起意。
向阳一时间思绪纷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以为两人这段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不会有结果,她是他的一段风流消遣,他填补她贪一时刺激的喜欢。
等时间到了,他离开黎城,她回归平静如水的生活。大家好聚好散,各不纠缠。
现在看来,他要的可能不止她那一点浅薄的只流于皮相的喜欢。
倘若真的要交出一颗真心,无异于飞蛾扑火。她已经扑过一次了,将青春都赔付给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如今已经没有余力再扑一次。
只是想法理智,感情上却仍有失控的趋势。向阳思绪飘着飘着,忽然想给顾时砚发了条消息,还没回神,她已经掏出手机,打下“一路平安”四个字。
她看了看,又觉得这一句过于生硬,便删去改成:“回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顾时砚给她回了一张在候车室人来人往的照片,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我回黎城的时候你来接我?”
人还没走,就已经惦记要回来了。
向阳唇角微扬,回了个:“好。”
车驶到馨园小区门口,向阳因低头回复消息错神没注意,林常胜已经驶入小区里,再想叫停在门口已经晚了。
最后,林常胜还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的时候,林常胜想要替她开车门,被她制止了:“不必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林常胜笑呵呵地说好,拿起放假副驾驶座上的那个手提袋递给她,“这是顾总给您留的。”
给她的?
向阳心里疑惑。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林常胜补充道:“这可能是顾总提前给您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今年的情人节,是在年初三这天,确实差没几天了。
向阳接过手提袋,径自打开车门,下了车。
正巧邻居路奶奶家儿媳带孩子出门,瞥见她从车上下来,视线往车标一瞟,“哟”了一声,拖长语调道:“阳阳回来啦,你这是朋友又换新车了?还是换了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