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地聊完，两个男人竟然同时沉默一阵，随后默契地轻笑出声。
这样的生活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裴颂骐多年未见如此生动活泼的郁芃冉，汪屿也差点就要忘记那个会坏笑的郁芃冉究竟是什么样子。
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得知她的近况，或多或少也是件好事。
*
接下来好一阵子，郁芃冉都会偶尔给他发消息，大多是一句话配上一张图，汪屿也从这样的消息来往中找到了难得的乐趣，连杨扬都发现他的情绪好了不少。
汪屿往自己办公室里贴了张世界地图，根据她每次发来的消息在地图上戳印记，由此推断她的旅游路线，打算到时候等她彻底好起来了就陪她重新走一遍。
那天裴颂骐来了裴氏，先是去会议室主持召开了项目部例会，然后上楼来找汪屿，看他背后墙上挂着的地图，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上面的大头针的作用。
“她还去了冰岛。”
“嗯，很幸运的是一到那里就正好碰到极光，说是许了愿，但是没有告诉我许了什么愿。之后就去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瑞典和挪威都走了一遍，还问我要不要买什么纪念品。”
裴颂骐笑了笑。
两个人正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进来的人是杨扬。
“Watson，刚刚您的转运仓打来了电话，说是从比利时到了个冷链快递，已经给您送出了，预计明天下午能到。然后还有一个快递正在派送中，是海外直邮，一会儿就到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男人就这样默契地对视一眼，旋即明白过来，同时笑了出来。
“不如查查你在比利时的消费记录？”
“没什么好查的，保持惊喜。”
裴颂骐倒是乐得自在：“这回没给你拍照片？”
“估计她也不想剧透吧。”汪屿弯弯笑眼。“等着就好了，不说了，继续聊项目。”
“提到项目。”杨扬冷不丁地插话。“圣豪发来了招标邮件，说是裴氏最近这个项目他们有能力招标。”
“郑家？”
杨扬点头。
汪屿下意识看了眼裴颂骐，用眼神问他应该怎么处理。
裴颂骐沉思一阵：“我没记错的话，郑娇娇的孩子应该保住了吧？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还想跟裴氏有所往来？”
“预产期是八月，圣豪那边的人跟我说郑娇娇精神状况不太好，前阵子几乎每天去公司闹。郑俊石现在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应该比较复杂，又要保住孩子，又不想让家族丢人，只能保持这种尴尬的平衡。”
“推了。”裴颂骐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暂时不要跟他们有任何往来，让公关部门随时待命，告诉他们，如果圣豪或者郑家有任何动作，我们也可以随时行动，是他们不尊重我们在先，理都在我们这边。”
汪屿立刻照做。
正在安排工作任务的时候，杨扬又收到了消息，说是郑娇娇预约了和汪屿的见面。
“现在见面势必是被家里安排过来的了。”裴颂骐单手撑着下巴。“让她上来吧，我听听她想说什么。”
*
郑娇娇也没料到裴颂骐会突然出现在裴氏，看他那副清高的样子就来火，径直拉开办公室的门：“不好意思，我预约的是和汪屿的见面，不希望现场还有外人。”
“孕妇还是最好不要轻易动怒。”裴颂骐淡然。“我来这里是为了和汪屿聊裴氏未来的发展计划，其实我们现在还没聊完。”
“孕妇难道不该得到优待吗？我还以为你也是弱势群体呢。”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弱势群体，可别给母亲这个伟大的身份丢人了，要是你的孩子未来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你是想回答裴颂骅还是谌洛？这俩人好像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哦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个被关在城东，一个被关在城西。”
“你！”
杨扬适时出现，把楼下的会议记录拿给汪屿。汪屿只看了一眼，旋即交给坐在他对面的裴颂骐。
“前端的一些想法都体现出来了，他们说产品经理有时候提出的一些需求无法从技术层面上实现，你看看能不能直接改掉或者毙掉算了，程序员总比我们懂得多。”
裴颂骐点点头，准备接过文件夹的时候却被郑娇娇抢了先：“圣豪最近新招了一批还不错的程序员，如果裴氏这次能和圣豪达成合作的话，我们的程序员也可以从技术层面给裴氏提供帮助。”
念在她现在是个孕妇，裴颂骐没直接上手抢，就这样安然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让位，一副主人的姿态看着她：“所以今天郑小姐是专程来裴氏谈合作的吗？”
郑娇娇丝毫没意识到直接翻阅别人的会议记录是很无礼的行为，翻完之后就把文件夹扔给了杨扬，拉了椅子在汪屿面前坐下：“我长话短说吧，你们这样每次记录例会是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真的在乎员工的意见，你们就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获取他们的意见和想法。圣豪至少在这点上做得比你们好，裴氏的工作风格向来傲慢，之前你管理裴氏的时候稍微好了点，现在换成裴家的人来管理之后又恢复了原样，所以你还不清楚裴家是在利用你吗？”
此话一出，连汪屿的神色也跟着冷了下去。
裴颂骐只是笑：“郑小姐未免有点胆大了，这里可是裴氏的地盘，你觉得你现在走得出去吗？”
气氛顿时凝固。
郑娇娇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敢让我出不去？真不怕媒体在外面包围你们？现在裴氏和裴家都是媒体眼中的香饽饽，你们谨言慎行这么久了，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原因？”
杨扬收到消息，打算下楼去取东西，郑娇娇以为他要去叫人，立刻上前拉住他。
“有没有王法了，我说句大实话就就要去找人？在我面前秀什么优越呢？”
“Watson，东西到了，前台说有两份，还有一份上面有手写信，写着‘裴颂骐亲启’。”
这下，没等杨扬挣脱郑娇娇的桎梏，汪屿和裴颂骐就同时起身准备出去。
郑娇娇知道自己误会了，却依然不死心，想着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还没完成，还是咬咬牙继续站在原地：“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谈圣豪的事情，和裴家无关，所以不想让裴家的人在场，这个诉求很简单吧？你之前不是也说裴氏和裴家是相互独立的吗，圣豪和裴氏谈合作也用不着裴家的人坐镇。”
汪屿已经半只脚迈了出去，听到她的话才停在原地：“不好意思，今天不再待客，现在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郑小姐请便。”
裴颂骐则压根没停下，直接奔向了电梯间，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冷静。
前台估计是头一回同时见到汪屿和裴颂骐两个人，本以为顶多是杨扬下来拿这些东西，这下惊得话都差点不会说，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推到他们面前：“快递员说是要签字，我自作主张替二位签了。说是海外直邮商品，我不敢确定这里面是什么。”
“没关系，谢谢了。”
两个人端着各自的东西返回电梯间，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行，正好碰见下楼来的郑娇娇，这回压根没给她任何眼神，直接越过她继续前进。
在等电梯的过程中，两个人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第140章 140
郑娇娇穿的是细跟高跟鞋，本就不好走路，自己又是个孕妇，被无视的时候心里带着火，向外走的时候脚步都迈得大了些，却没想到崴了脚，随后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瞬间她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前台接待人员几乎是立刻就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之后却迎面挨了她一巴掌。
“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们保洁怎么做的？地面这么滑，不知道铺地毯吗？你们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郑小姐，我......”
郑娇娇似乎还不解气，把断了跟的高跟鞋直接砸在小员工身上：“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要脸？知道什么叫尊重人吗？你平时看到孕妇要摔跤了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吗？非要等到别人摔倒地上了才上前是吧？说话啊！”
汪屿看不下去了，把东西交给杨扬拿着，上前拉开已经在掉眼泪的前台接待人员：“你先去整理一下，我来解决。”
“谢谢Watson......谢谢。”
“汪屿你疯了吗！我才是受伤的那个，你还先关心她？她做错事了还有理是吧？你们负责大厅保洁的人是谁？让负责人出来。”
被点名的人垂眸看了眼地面瓷砖，无奈地叹了口气：“妊娠期间精神状态不好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是再不去医院检查，你的孩子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郑娇娇气极，把刚刚在工作人员那里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在汪屿身上，狠狠捶了他几下之后似乎还不解气，打算用包砸他的时候被他一手扣住手腕。
再好脾气的人现在也被惹得面若冰霜，汪屿说话时已经不带任何感情，周围杀气弥漫：“你现在不是精神不好，你是有点疯。”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郑家司机被告知了情况之后立刻过来，拉开自家大小姐，软硬兼施地拖着她走出了裴氏大楼，车子直接往医院的方向去。
“杨扬。”
被点名的小助理立刻上前，看到地上隐约的红色痕迹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汪屿此时正在微微颤抖的原因，急忙招呼人过来清理地面。
“联系一下医院那边的线人，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汪屿有些面色发白。“地面务必清理干净，刚刚整个过程的监控视频保留好。”
“好的Watson。”
裴颂骐也明白了汪屿此刻情绪不对劲的原因，无声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重新走进电梯。
汪屿想起了那天在郁芃冉家卫生间看到的画面，那些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回忆顿时全部涌上心头，不用闭眼都能回想起郁芃冉就那样坐在浴缸里的情形：她的衣服随着水波自然飘动，红色的浪像是飘带一样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地面还铺着一层红色的地毯。
凄凉又悲哀。
他对郑娇娇仅存的同情就只有刚才那一瞬间，他希望她身体健康。
*
医院那边很快传回了消息，说是胚胎没受到影响，出血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
汪屿和裴颂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杨扬就说了个“但是”，他们的心又再次回到了嗓子眼。
“但是医生说这个胚胎很奇怪，出现了畸变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几次孕检没查出来，估计是最近才出现的。目前院方正在排查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郑娇娇本身存在一些身体情况，亦或者是这个胎儿的着床过程不正常。当然了，不排除裴颂骅存在问题。”
裴颂骐给了否定意见：“裴颂骅如果有问题的话，裴皓诚和汪屿就不会平安无事地长大了。”
“也不一定，院方现在还没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说了胎儿不正常。”
“汪屿。”裴颂骐皱眉。“明天周六，去做个全身体检？”
此话一出，杨扬的心霎时吊了起来。
裴颂骐的意思是......他担心裴颂骅有问题，然后直接影响到汪屿？
但是这不能啊，汪屿小时候生病是因为早产，早产是因为汪洋舟车劳顿并且成天连轴转，而且现在汪屿的体质很好，一年到头连感冒都少有，仅有的问题就是过敏......但是过敏体质是遗传了汪洋的啊，横竖都和裴颂骅没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汪屿此前一直保持着每季度做一次全身体检的习惯，来了裴氏之后一直都没时间去做，现在能彻底检查一下也不错。
汪屿也在暗自担心，转而看向杨扬，眼神示意他去办。小助理满是担忧地点了点头，迅速办好了全身体检预约。
*
郁芃冉其实往裴氏大楼寄了三箱东西，第三箱是给杨扬的，只是因为派送路上耽误了一下，杨扬没过多久也拿到了。
她寄来的东西不一样，给汪屿的是一些健康零食和英国当地的酱料，还有几张手稿和汪洋的手写信，给裴颂骐的是一些书，给杨扬的也是英国当地的食品。三个箱子里都有不少纪念品，只是汪屿和裴颂骐两个人的箱子里还有一本相册，内容相同，都是风景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