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汪屿闭了闭眼，转身下车。
杨扬止不住地叹气，就这样目送他大步走向酒店大堂。
汪屿心里很没底，虽然已经抓住了这件事的重要脉络，但他总归担心郁芃冉那边。
他还承诺了她今晚一定会回家，可惜在看到谌洛与裴耀宗相谈甚欢以及裴耀宗手里的红色小册子之后，他开始担心自己大概率要食言。
*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外面伸进来挡住了电梯门。
汪屿被这人尤其大胆的动作吓得睁大了眼睛，发现外面站着的人就是杨扬之后，更是震惊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扬淡定地走进来，在汪屿身边站定。
电梯门随后关上。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在这三个月内，我全盘听命于郁芃冉。刚刚我已经问过我老板了，郁总让我跟着你。老板的命令不能不服从，所以我过来了。”
汪屿哭笑不得地摇头。
真行啊。
杨扬正气凛然：“我老板给我的任务是今天整个宴会都要跟着你，并且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她还不让我去上厕所。”
汪屿轻哼一声：“那如果我要去上厕所呢？”
“大家都是男人。”
杨扬点到即止，随后收到了汪屿凉凉的一瞥。
“证据。”
“什么证据？”
汪屿把手一摊，横在杨扬面前：“你跟你老板打我小报告的证据，不然我不同意有人随时跟着我。”
杨扬啧了一声，边嘟囔这人贼精明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和郁芃冉的聊天记录，举到汪屿面前。
“我领导还说让你别喝酒以及注意杯子的情况。”
这回是汪屿不满了：“什么你领导，那是我领导。抢助理就算了，怎么还抢领导？”
杨扬哂笑两声，收起手机，乖乖站在汪屿身边，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慢慢变大。
玩笑结束，两个人都重归正经。
“他们很有可能今天就行动，所以郁芃冉的担心没错，你今天一定要特别注意，能不碰的东西尽量别碰。”
汪屿看了眼手表，笑了笑，重新双手插兜。
杨扬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满是自信的汪屿好像回来了。
因为这种强大气场的压制感太过熟悉，那瞬间他甚至有点感动，也欣慰于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有听汪屿的命令回家去，而是在这里跟汪屿一起迎接未知的风暴。
他们在一块面对了很多事情，在英国和在裴氏都是，也包括这次。
他当然相信汪屿的工作能力和随机应变的功夫，只是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把头儿一个人抛下。
不管怎样，只要汪屿没赶他走，他就始终是汪屿的首席助理，他就要护汪屿周全。
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
到达宴会厅所在楼层，汪屿大步进去，身后紧跟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杨扬。
虽说今晚是郑娇娇的生日宴，但郑家请来的人可远不止郑娇娇平时的家人朋友，会场里还有不少商界人士。
意图很明显，这场宴会的目的并不只是要给郑娇娇庆祝生日，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发生。
汪屿随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在杨扬的掩护下将酒杯里的东西倒在餐桌上的另一个杯子里，又抽了张自己随身携带的湿巾做了消毒，这才给自己这个杯子倒满白开水。
杨扬也谨慎得很，全程没有碰第二个酒杯，手上的杯子从开场拿到最后。
会场里应该是有人发现了本想低调行事的他们俩，立刻端着酒杯上前来攀谈。
在不远处的谌洛接收到裴颂骅的提醒信号，用几句话打发了面前这些人之后，大步往汪屿的方向去。
圈内人都对裴氏最近高层变动的事情心知肚明，心里都装着明镜，不会猜不到裴氏突然整这么一出的真实原因。
想也知道，裴氏的真实幕后操盘人是裴家，就算这个裴皓威能力再强，他也不能单凭自己的力量对抗整个家族。他赢得了股东的信任，但裴家绝不可能让他进入董事会。
他就是裴家找来临时解决烂摊子的棋子而已，在陪裴家眼里，他甚至不配跟公司的其他高层相提并论。
所以此时站在汪屿面前的那几个人在看到正在靠近的谌洛之后，也客套地笑了笑，随后大大方方地跟他碰杯。
汪屿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有些庆幸这个时候能有谌洛来给他当替罪羊。
郑俊石和其他人聊完，扭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汪屿，笑着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小威今天依然这么一表人才！”
汪屿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话里有话，但碍于场合，还是笑了两声：“谢谢郑董夸奖，过誉了。”
“你的助理不是已经离职了吗？今天怎么……”
“您提供的宴会邀请函上明确说了可以携带一位同伴，我看大家都带了男伴女伴，想着杨扬是我朋友，应该也可以算在这个范畴内，不知道郑董会不会介意？”
郑俊石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失误而忘记了要修改发给汪屿的邀请函内容，直接全部照着模板发出去了，有些尴尬地赔笑。
“没关系没关系，当然不介意。人多了才热闹，毕竟是庆祝娇娇的生日，当然人多一点更好。”
杨扬在旁边暗自给头儿捏了把汗。
好险。
穿着法式长款纱裙的郑娇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拽着自己的朋友跑到汪屿这边，自顾自开始介绍。
“这是威威哥哥，你只能叫他Watson。威威哥哥，这是我在国外读书时的室友Annie，她之前在国外很照顾我。”
汪屿点了个头就算打招呼，全然不在意Annie脸上玩味的表情，还算礼貌地跟郑娇娇说了声生日快乐。
霎时间郑娇娇差点直接扑进汪屿怀里，整个人都激动得不像话。
“威威哥哥你给我带了生日礼物吗？其实没有也没关系，对我来说，你来了这里就是最大的惊喜啦！”
“礼物已经交给负责嘉宾签到的工作人员了。”
郑娇娇这回真的蹦进了汪屿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兴奋得直跳。
汪屿实属无奈，退开两步，把她从自己身上摘下来，重新跟她拉开安全距离：“郑小姐，不必这样。”
她置若罔闻，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听见远处有人喊她，又急急忙忙拽着朋友去那边了，临走前还不死心地抱了汪屿一下。
“威威哥哥，我大学导师也来了，我先过去打个招呼，等下来找你哦。”
杨扬眼尖，在郑娇娇离开之后，立刻重新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杯香槟，用刚才同样的方式清空杯子里的东西，给杯子消毒之后才递给汪屿。
汪屿不是没注意到刚刚郑娇娇的动作，虽然她那套伎俩确实相当迅速并且看似天衣无缝，但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刚刚被她塞进口袋里的东西也被他重新拿出来，做好一系列工作之后，汪屿用餐巾捏住那张房卡，视线在会场里扫了一圈，旋即锁定目标。
房卡随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口袋里。
汪屿原本没想设计其他无辜的人，毕竟这是他和裴家还有郑家之间的博弈，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才对。
但他转念一想，有的人或许恰好期望着参与这场博弈，那他何必阻碍这些人的行动呢？
不如直接送他们进瓮。
起初他还有点愧疚，重新整理了想法之后，他又恢复了那副淡定如常的样子，默契地从身后接过杨扬递来的杯子。
药应该是无色无味并能速溶的，汪屿发现了郑娇娇当着他的面给他手里那杯白开水下药的整个过程，等她离开，他却没看到杯中还有粉末或是药片的痕迹，证明溶解过程尤其快速。
杨扬完成一切之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还好他今天在这，也还好头儿在电梯里提醒了他。要是他没有警惕心或者没跟头儿打好配合，头儿今晚可能真的就回不了家了。
“头儿，接下来是不是该演了？”
“没这么快，再等等。”
汪屿故意把杯子凑到嘴边，并没有喝，而是抿了一下，随后又不准痕迹地把杯子里的水倒了些出来。
杯里的水位一下子就降了些，乍一看自然得没有任何毛病，就好像汪屿喝了口水之后又继续端着那个酒杯。
“头儿，都安排好了。”
“没记错的话，尹听乔应该也已经回国了吧。”
“是回来了，尹家还专门在机场开了个简单的记者招待会。但是尹听乔今晚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会在幕后。”
汪屿耸耸肩，似乎并不在意。
杨扬知道自家老板的意思，笑了笑，继续跟在他一块站在原地。
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不管是尹听乔还是谌洛，不管是裴家还是尹家，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一堆了。
第96章 96
宴会正式开席的时候，一束光打在了中间的舞台上。
郑俊石面带笑容走上舞台，在众人的掌声中握住了中间的立式话筒，清了清嗓子。
全场的视线瞬间就跟了过去，汪屿知道接下来或许就是今晚这场好戏的开端，默默带着杨扬站在了角落里。
其实这场发言光从内容来看也还好，郑俊石难得摆出一副慈祥老父亲的样子，说的话也都还挺体面，听得站在台下的郑娇娇还红了眼眶。
“今天是娇娇的二十五岁生日，我这边还有件事想跟大家说下。当然了，这件事不能只由我告诉大家，我还请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
全场寂静。
汪屿定定地看着正拿着那个小本子往台上走的裴耀宗，轻哼一声。
把女儿的生日宴会搞成这个样子，表面上是为了女儿庆祝生日，实际上是借裴家的名声立自己的人设，这招实在是高。
直到裴耀宗在众人的掌声中走到舞台中心，郑俊石向后一步退开，把话筒让给这位老人。
杨扬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站在汪屿身后。
“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裴耀宗。”
掌声。
汪屿顺势放下酒杯，也跟着敷衍地鼓了鼓掌。想了想，他刻意把那个酒杯直接放在了桌上，随后悄无声息地推开，给身后的杨扬传了个眼神。
杨扬秒懂，点了点头。
“我们衷心祝贺郑娇娇生日快乐，小女孩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原来跟在我们皓诚身后到处跑的小女孩现在变成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了。”
裴耀宗恰到好处地哽咽，镁光灯随后聚焦到了他脸上，衬得他那双带了泪光的眼睛闪闪发亮。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结结实实地让全场都震惊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俊石商量孩子们成家立业的事情。大家也知道，郑氏的工作未来将交到娇娇手里，而我们裴家向来有个规矩，家业只会交给已经成家的晚辈。我想了想，既然现在娇娇在我们裴氏给小威帮忙，那我们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促成这桩婚事，是我们裴家和郑家共同的期望。”
全场寂静。
汪屿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上的人，暗暗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真行，这回直接把这件事推到了这么多人面前，明摆着是觉得他会顾及颜面所以不会选择当场拒绝。既然不会拒绝，那他们就可以认为他选择答应。
这步棋走得不错。
郑娇娇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兴奋得当场尖叫了一声。
汪屿全程都站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一直盯着他，在裴耀宗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束光就追了过来，无异于直接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