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年年。”站在浴室外的赵承言敲了敲门。
正在和自己长头发纠缠的傅佟年的手一顿,赵承言还没走?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长发了,当初落肩的短发不好吗?为什么要一时想不开的留长头发呢?
“年年?”见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自己,赵承言又唤了一声,听起来耐心好得不得了。
“嗯。”傅佟年放弃了挣扎,无力的垂下自己的手,她原来以为自己只是腿受伤了,至少自己洗头发是没有关系,现在看来,腿不行了,洗头发也是一项技术活,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可以,然后赶走护工的行为了。
大家都是女孩儿,多做几次心理建设,不就什么都过去了吗?
为什么要和自己过意不去呢?
“把门打开。”
傅佟年听话的把门打开了,面对赵承言时少有的尴尬。
“刚刚的护工呢?”傅佟年小心翼翼的问。因为赵承言还在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当中,虽然和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人都是有感觉的,傅佟年当然也不例外。
“我让她走了。”赵承言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瘸了一条腿还打算自己下头发的傅佟年。
“······”傅佟年撑着浴室的门,“能让她再回来吗?”一只手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问。
“不能。”
傅佟年:“······”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承言哥哥吗?
“以后还随便赶人走吗?”赵承言放下双手,有些无奈的问。
摇头。
赵承言看着一脸可怜模样的傅佟年,又怎么可能真的生她的气呢?最终还是伸手扶着她,让她可以站的舒服一点,傅佟年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刚刚这样站着,着力点就在一条腿上,明明难受的很,可是偏偏又一个人撑着,不肯开口让他帮帮自己。
“可是我要洗头发。”洗头发是一件大事,傅佟年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有味道了。
一直到热水淋到自己的头发上,傅佟年才反应过来,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和陆靳尧都没这么亲密的接触过。
赵承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地方拿出来了一个小凳子,他自己坐在浴缸上,让傅佟年坐在小凳子上,在她的腰间垫了一个抱枕,傅佟年的整个人几乎都在赵承言的怀里,一呼一吸之间,都是赵承言身上的独有的味道,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傅佟年不适应,特别不适应,可是她又不敢乱动,因为太紧张了。
“护、护工帮我洗就可以了。”傅佟年小声的说着。
“护工已经走了。”赵承言并没有看她,而是专心的给她洗着头发,“现在知道后悔赶走人家了?”
“后悔了。”她一早就后悔了,现在更后悔了。
“要是抓疼了,你就叫我。”赵承言好笑的看着突然变成石膏像的傅佟年,现在知道后悔了?
傅佟年虽然在点头,赵承言大概能猜到就算他把她的头皮抓出血了,傅佟年都会忍住,不吭一声。
赵承言洗头发的手法虽然不能说专业,可是也没有第一次给人洗头发的僵硬和不自然,指腹轻轻的按着她的头皮,不能说很舒服,至少不难受,傅佟年为了避免尴尬,是闭着眼睛,人在黑暗中的时候,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扩大,所以更能感觉到赵承言用指腹揉搓着她头皮时的小心翼翼,傅佟年有种自己的头皮现在就是稀世珍宝的错觉。
很想睡觉。
这些天她虽然没有说什么,白天的时候还能忍忍,有人陪自己说话,还能看书打发时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到了晚上,那真的是一秒一秒过的七八个小时呀,被石膏包着的伤口又痛又痒,又没有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根本就睡不着,只能强撑着睁着眼睛数绵羊。
这会儿竟然想睡觉。
傅佟年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
偷偷的睡一觉吧。
感觉到怀里的人,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赵承言低头看了一眼,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尽量不要打扰了她,他知道她晚上的睡不好,虽然她一直都没有说什么。
安全感是一个很奇怪又很特别的东西,不是谁能给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周女士的事情上,赵承言给予了她帮助,所以在她看来,赵承言能给予她的安全感,是别人无法替代的那种。
傅佟年不是那种睡觉很沉的人,听见流水声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赵承言。”
“嗯。”赵承言轻轻的抬起傅佟年的脑袋,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腿上坐好,伸手拿了一条浴巾搭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擦拭着。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傅佟年仍然闭着眼睛,发生意外以来,第一次有还不错的感觉。
“嗯。”赵承言又应了一声,虽然还是一个单音节的字。
“你为什么生气?”傅佟年问完就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她,她明显的感觉到给自己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赵承言笑了,他还以为这个小丫头感觉不到呢。
“你笑什么?”傅佟年看着赵承言的笑觉得奇怪。
“我没有生气。”赵承言将浴巾随意丢在了一旁的洗手台上,“你扶好,我去找吹风。”
傅佟年听话的扶好,她的腿现在经不起任何的二次伤害。
只是······
看着赵承言的背影,他没有生气才怪呢,一直到刚才之前,都在生气。
傅佟年若有所思的想,赵承言不愧是赵承言,这情绪的转换速度,她有些望尘莫及。
吹头发的时候,赵承言给她换了一张坐着更舒服的椅子,镜子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水蒸气,傅佟年看着模糊的自己和赵承言,在呼呼的吹风声中慢慢的变得清晰,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知道很奇怪,可是傅佟年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头发是不是太长了?”赵承言关了吹风,傅佟年勾着自己胸前的一缕碎发问着镜子里的赵承言。
“刚刚好。”站在她身后的赵承言看着她及腰的长发说。
不,傅佟年觉得太长了,可是意外的却没有想要去将它剪短的冲动,长发的自己,也挺好看的,傅佟年在心里自恋的想。
在经历了赵承言帮自己洗头发,又吹头发的心路历程之后,她觉得赵承言屈身包自己出去的这个举动,已经能够很平静的接受了,安安稳稳的到达自己睡了小半月的病床的时候,傅佟年还没完了礼貌的说一声谢谢。
赵承言从善如流的说了一声,“不客气。”
傅佟年:“······”
第18章 石膏君,再见!
家里只有傅老师一个人,照顾傅佟年不方便,于是赵承言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医院住到傅佟年可以生活自理之后再出院,两个人进行就傅佟年生活问题友好交流讨论的时候,被讨论的本人就在现场,听到大魔王赵承言说在医院住到生活能够自理时,进行了有声以及无声的抗议,只是······抗议力量太过薄弱,并没有人采纳。
这是傅佟年在医院住的第三个星期。
漫长以及难熬的三个星期,还有下一个三个星期在等着她,傅佟年偏头看着窗外嫩绿的树叶,她多想去外面看看。
阳光呀,白云呀,蓝天啊,亲爱的大地母亲呀,为什么她要一直待在病房里?
傅佟年自诩是一个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的人,并不会有厌烦的情绪,可是如果这个地方是病房的话,似乎又得另当别论。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都不用工作吗?”傅佟年从书里抬头,这段时间她以前没时间看的书都看了一个遍。
赵承言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框眼睛,看了一眼傅佟年,说话的时候又重新埋进了电脑里的数据里,“我现在正在工作。”赵承言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戴眼镜,当然还有做菜的时候也会戴,不过这是后来傅佟年知道的事情。
傅佟年:“······”
是因为他是老板,所以才能自由选择自己工作的地方?难怪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想要自己当老板,是不是太自由了些?
余光瞟到傅佟年第N次的小动作之后,赵承言终于失去了继续工作的耐心,干脆合上了电脑,傅佟年看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我打扰你了吗?”
赵承言用一种“你说呢?”的表情看着她。
傅佟年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挺不好意思的,一直打扰人家工作,分分钟上千万的交易呀。
罪过罪过。
“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傅佟年带着保证性的语气说。
赵承言合上电脑,走到病床边,哗啦一声将半开的窗帘全都打开了,看见每天都坐在一个地方等着机会的陆靳尧眯了眯眼睛,那是豹子看见有人侵犯自己领地时的眼神,极度危险。
傅佟年看着更加广阔的天空,笑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想出去?”赵承言转过身,逆着光看着傅佟年问,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
“可以吗?”傅佟年问的小心翼翼,却已经蠢蠢欲动,她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出过这间病房了,这病房里的设施太过齐全,就连检查都不用出去排队,VVVVVIP的待遇级别了,每次检查的时候,傅佟年想,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有生之年还能体验到一把这样的待遇?
“可以。”赵承言看着傅佟年难得小动作也笑了,“不过······”
傅佟年就知道是有条件的。
“晚饭的胡萝卜要吃完。”
傅佟年:“······”
虽然有很多东西傅佟年不吃,可是那些东西她也是能够勉强接受,非要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胡萝卜不一样,胡萝卜是傅佟年不喜欢吃的食物排行榜上的NO.1,一点没有夸张的成分。
“那我不出去了。”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出去。
赵承言:“······”
看来她是真的特别不喜欢吃胡萝卜呀。
“真的不想出去看看?”赵承言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可是看着傅佟年纠结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有趣。
“那可以不吃胡萝卜吗?”带着一点不确定的问。
最后赵承言败下阵来,胡萝卜里的营养,可以送别的东西里摄取,也不是非要吃胡萝卜才行,赵承言最后这样说服自己。
傅佟年心里其实还是惦记陆靳尧的,可是她没有手机,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一个人出去肯定不行,所以惦记也就只是惦记,她虽然能够理解,傅老师不让他来看自己的心情,可是这么长时间了,陆靳尧是怎么做到真的不来看见自己的?傅老师对他说了什么话吗?这个选项傅佟年下意识把这个选项给pass掉了,傅老师虽然是数学老师,可是性格特别好,从小到大,傅佟年都没见过傅老师生气发脾气的样子,要对陆靳尧说什么难听的话,那样的傅老师,傅佟年想象不出来。
“赵承言,你有什么愿望吗?”坐在轮椅上被推着的时候,傅佟年问。不过问完了就后悔了,赵承言拥有太多或许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他要是有什么梦想,肯定一早就实现了,要是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梦想,那肯定也不是她能帮着实现得了的。
“倒还真有一个。”赵承言看着傅佟年的发顶笑着说。今天他绑的马尾辫还不错,至少没有歪掉。
“还真有?”傅佟年还挺意外,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赵承言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没有实现的愿望?
“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傅佟年抬头看着赵承言,刚好和正看着她头顶的赵承言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傅佟年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自己的视线,她从小就不太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也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的眼睛。
眼睛能装下太多的东西,傅佟年一直这样觉得,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那么你就看别人的眼睛,而傅佟年是那种并不怎么想要去了解别人的人,她一直说自己的缘分浅,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抓住身边的缘分,过去了就过去了,那就当自己生命中一个美好的邂逅,没有过去的,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也挺好,缘分深嘛。
好一会儿她以为赵承言不会说的时候,头顶又传来了如溪涧潺潺流水般让人举得舒适的嗓音,“以后实现了,再告诉你。”
傅佟年“哦”了一声,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倒不是因为赵承言没有告诉她他还没有实现的愿望是什么,而是失望她欠赵承言的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了,要是刚刚赵承言说出来,要是刚好是她能够力所能及帮忙实现的,当然这种可能几乎不可能,甚至可能性相当于零,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帮得上忙呢?傅佟年就会觉得欠赵承言的少一点,心里好受一点。
推到医院供病人休息的公园的时候,傅佟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广阔的天空,亲爱的大地母亲,果然要比沉闷的华丽的病房惬意太多,一瞬间心旷神怡,傅佟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赵承言了,这些天一直在病房里陪着自己,几乎都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了,也真是难为他了,明明受伤“被禁足”的是她自己。
“有这么高兴吗?”赵承言觉得傅佟年夸张了。
“当然了。”傅佟年半眯着眼睛,仰着脑袋看着湛蓝的天空笑,赵承言只是下意识的,身体要比脑子快一些,拿着手机就定格刚刚傅佟年仰头看着天空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周女士在世的时候总说,我们年年这么漂亮,有谁会不喜欢呢?
就算不站在母亲的角度,周女士说的这话也是十分中肯的。
傅佟年的美不张扬,不伶俐,她的好看是温和的,让人觉得舒适的,是那种我看着你觉得你美,越看你越觉得你美的那种类型,但是最后征服别人的一定不是傅佟年本身带着的皮相,而是在相处过程中给人的气质,温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