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衍逼问他:“你什么?这次你还有什么可骗我的?”林子衿端正了脸色:“好,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现在的客户和以前不一样了,苏嘉能伺候好他们,你听得懂吗?”梁曼衍十分震惊,林子衿从来都是正大光明做生意,什么时候要靠这种手段去解决客户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梁曼衍继续问道:“苏嘉凭什么无怨无悔帮你?你敢说你们俩没有其他的关系?”
林子衿:“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生意上的困难,因为我不想你躺这淌混水。有的客户是绅士,有的客户就是地痞流氓!现在钱来的多不容易?能用女人解决的事为什么我要大下血本去维护关系?我和苏嘉,我们…”梁曼衍一个巴掌打到林子衿脸上,这是她下手最重的一次:“林子衿,我们完了。”
林子衿捂着脸,缓了好久,才强忍着不发火:“我真不明白,你动不动就说我们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么脆弱?你天天在家呆着,出去看看时局!哪天上海沦陷,谁不要拿钱保命?你以为我做的一切都为了我自己?”梁曼衍抱住发抖的身体:“你已经不是我的梦中少年,你只是个满脑子金钱荣耀的俗人。”
林子衿忍不住爆发:“谁不是俗人?谁不要钱?你说的那么轻巧是因为你出身名家!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人因为没钱死在战争里被人践踏?你光有钱有用吗?你还得有名望才能活下去!你以为靠着我爱你你爱我,我们俩就能在乱世里度过余生了?”
梁曼衍的眼泪掉在光着的脚背上,她冰冷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看着眼前的林子衿,她的所有爱慕和期望都稀碎一地。曾经的林子衿和她盼望的未来,是只有他们俩的世界。而现在,背道而驰。她还是原来的她,林子衿已经远离她的梦了。
徐瑕挥金如土,还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她把股份抵押了出去,如今负债累累。林子衿必须得动身去北平处理徐瑕的问题,他走之前来到思羡。看到梁曼衍正在荼蘼花丛前驻足,她身上单薄的裙子被风微微吹起。他想说的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说不出了。
好像这一刻的平静是他很久没有体会过的美好,他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李双此时看到了林子衿:“少爷?怎么不跟小姐说话?”林子衿示意他小声点:“我明天要去北平处理事情,看好你家小姐。前段时间和我吵架了,她心情肯定不好。”李双点了点头,林子衿叹了口气:“希望我走的这段时间,她能冷静想想我的难处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梁曼衍坐在院子里看着含苞待放的花喃喃地跟夏夏说道:“这荼蘼花要开了。”夏夏正在给她剥杏仁,她伸头看了眼:“是啊,天气暖和了花都开了。”梁曼衍拿起一颗杏仁含在嘴里,好苦。
第70章 花落人归
吾爱子衿亲启:
我知道,此刻的你因为我的离开一定很崩溃。不要难过太久,人都有悲欢离合,这是常态。也许,在你百年之后我们还会相遇。
我不愿意去北平,你很生气吧?我没法放下思羡,也没法再和你继续走下去。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们早已物是人非。不管后来的我们如何渐行渐远,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明媚少年。这一辈子对你来说还很长,对我来说已经快到尽头了。我爱了你那么久,也恨了你那么久,我也该好好歇歇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家族兴旺、子孙满堂。每年春天记得来思羡看荼蘼花,也许那是我留给你最后的念想。
曼衍绝笔。
上海再次沦陷了,梁曼衍在此期间拒绝了林子衿找人帮助她去北平的请求。她被迫为洋人工作,上供。渐渐被查出了了肺炎,她根本不想治,已然知道自己所剩时日不多。每每想起过往,也想不到痛苦了。她努力想着那些最好的回忆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轻松一些。香港、上海、南京,每一处的风景她都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闪过。
她想到自己算是幸运的,爱过也痛过,多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爱是什么。她曾把所有的期许都寄托在爱上,可现在她才明白爱情才是最不平等最不堪一击的感情。她腹部又是一阵巨痛,嗓子都咳哑了。她把信封好放在桌子上,披上披肩坐在阳台上。夏夏拿着雪梨汤进来服侍她喝:“小姐,你脸色不好就不要吹风了。”梁曼衍止不住咳嗽:“没事,坐下来陪我说会话。”
夏夏坐到她旁边,梁曼衍抽出了烟盒里的烟,思绪随着烟雾慢吞吞地缭绕着:“我今年才26岁啊,怎么感觉我已经过完一生了呢?”夏夏:“小姐,你太辛苦了。要不明天别去工作了吧?”梁曼衍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月光衬的她的脸格外苍白。梁曼衍感到胸腔里一股热流,她猛地咳出了血,她赶紧用手捂住,血顺着她的手滴到睡裙上。夏夏见状赶紧起身帮她擦拭:“小姐,我去帮你拿毛巾擦一下吧?”梁曼衍摆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夏夏担心她,在门口一直等着她怕她有事叫没听着。
梁曼衍眼睛发酸,她闭上眼睛靠在躺椅上。她感受到夜晚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做梦了。梦到在教堂,她穿着圣洁的婚纱,梁锦桦牵着她的手。林子衿西装笔挺在回廊尽头等着她,她一步步走向林子衿,林子衿牵住了她的手。意识逐渐模糊,她死了。
林子衿没能见到梁曼衍最后一面,等上海解封他回到思羡才得知梁曼衍去世的消息。他这次没有发火,只是心掉到深渊,找不回来了。他在梁曼衍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很久,没人劝得动他。他把那封信每个字都刻进心里,他闭上眼都是梁曼衍和他的每一帧美好。是他把她弄丢了,是他没能履行承诺把她视若珍宝。也许,他不该变得和林诀一样,她就不会和他离心。
也许,他们在香港不回上海就会一直幸福到白头。也许,他该同她一样仁慈善良。也许,从一开始他没有闯入她的生活,她至少会平安地活着。可是没有如果了,只是每个人的宿命罢了。
林子衿走到阳台,看到树下的荼蘼花散落一地。春事了,人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