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这也是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她的话乍听平和没有怨气,但是不满溢于言表。
“报考北河的学校是一家人商量下来的结果,再说你不是报了你喜欢的画画吗?”
林歌没说话,只是看着秦玉芝。
秦玉芝不喜欢林歌这样的眼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那样,漠然。
“你要是对爸爸妈妈有意见就说出来,不要总是憋在自己心里。爸爸妈妈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到最后无非还是希望你能健康幸福。”
林歌还是没说话,她想要的、她想做的、她的梦想已经不知道跟爸妈说了多少次。不想做老师,想画画,想创造表达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这些哪有安稳、离家近重要。
是不是因为自己说话不够大声,表达方式不够暴力,总是温吞安静柔和,所以自己的想法才不被重视。
她吃了十七年讨厌的菠菜、报了自己不想报考的城市、专业,就连衣服款式都不能自己决定。
每一次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理由都层出不穷,但是终极杀手锏还是那句话。
“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为自己付出牺牲了所有,所以自己也理所应当为他们牺牲所有。
如果这样的话,林歌心想,自己要是从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
眼泪一下子就憋了出来,她握紧拳头准备大吼出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这次都不会再忍了,就算让他们伤心也就是能这样了!
可这个时候,秦玉芝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你要是真想去的话,这次就去吧。”秦玉芝微微皱着眉看着林歌,“但是记得全程手机不关机,有任何事情都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胀满欲炸开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拼尽全力打好的腹稿在那一刻碎成齑粉,她提着胸中一口气悬在半空,最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好。”
“谢谢妈妈。”
*
坐在回学校的车上,林歌盯着手机上那张凝聚了自己诸多心血的画,想着楚肆说的那句“我很喜欢”,心里无比庆幸她当初坚持跟家里反抗,不然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楚肆。
林歌回到学校的时候是周末。
唐若仪和江月知还没回来,林歌将行李放在床边,刷的一下拉开窗帘。
正是秋高气爽的十月,窗外桂花开的正盛,窗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便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宿舍楼后面是操场,同学们三三两两坐在草坪上,一对身穿同款棒球衫的情侣正亲密的说着什么。
林歌看着窗外干净的空气,周遭的所有都那么生机勃勃。
所以说,秋天才是一切开始的季节。
她下定决心,这次实习,一定要去申江的企业。
虽然只去过一次,且那仅有的一次也和自己的想象并不完全一致,可是因为某个让她无比坚定的原因,并不完美的申江却更让她觉得迷人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好好看一看那美的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的夕阳。
*
火红的夕阳照在外滩,宽阔的江面像一条闪光的绸带,将象征过去和现代文明的风格迥异的建筑隔开。
江东侧新落成的内圆外三角的摩天大楼之内的某间办公室之内,气氛剑拔弩张。
楚胜天坐在宽阔敦厚的沙发内,手中握着他新拍来的明代脱胎甜白暗刻龙纹杯,清透的茶水在乳白色的杯中轻轻漾起波纹。
“周恬恬那边怎么回事。”楚胜天这话不怒自威,楚肆冷眼站在一旁,面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她怎么回事父亲应该去问她,我怎么知道。”
楚胜天掀了掀眼皮,厚厚的嘴唇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你小子能耐了,我听说恬恬打从你家出来以后,还大病了一场。”
长时间抽烟饮酒,加上不注重身材管理,楚胜天整个人臃肿肥硕,加上眼角还长了一颗硕大的瘊子,看起来极为不好惹。声音也是又粗又沙哑,低声说话的时候,自带威慑力。
这话要是别的父亲说出来,那便是开玩笑的。可熟悉楚胜天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那是我跟她气场不和,犯冲。”
可楚肆非但没有退让,反而又顶一句。
似乎是今天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已经生气的楚胜天却没发脾气,反而多问了一句:“楚肆,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父亲您问了,那我也不瞒您。我有喜欢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