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创意已经够好,林歌想来想去还是一笔没修改。
眼见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淌过去,眼看着七天之内都未必能够交稿。
这时候她穿了许久的一件睡衣在挪衣柜的时候被勾坏了,虽说只是一件睡衣,可这件睡衣对林歌来说却又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小到大,林歌所穿的每一件衣服,大到羽绒服外套、小到内衣袜子都是母亲秦玉芝一手包办,她当然有自己的喜好和审美,但是她的意见却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比方说到夏天的时候,秦玉芝给林歌的搭配就是短袖上衣和牛仔裤,气温过于炎热的时候或许会买七分裤,就算一定要穿裙子,也是到脚踝长度的那种裙子;冬天则是固定那几款的羽绒服,要说冬天穿裙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手套的话是粉色或者紫色的绒线手套,林歌想买那种可以挂在脖子里卡通样式的厚手套,却被说不实用。穿的过短不行,款式太花哨也不行。虽说是自己私下要穿的衣服,但林歌总觉得有时候比校服条条框框还要多。
这套睡衣是林歌上高一前的那个暑假和妈妈一起逛卖场的时候买的,款式并不复杂,就是一件淡粉色吊带睡衣,上面绘制图案是当时林歌很喜欢的可达鸭。她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这件睡衣。
“来看看这套吧小歌,”秦玉芝翻看着一套睡衣,是淡蓝色的上衣和裤子,格子样式的,“之前的那件睡衣也有些旧了。”
“我喜欢这件。”
秦玉芝看了一眼,“那个款式不适合你,再说了上衣裤子分开要方便很多。”
林歌不喜欢那套,况且那套和自己的上一套睡衣差别也并不大。
“我就喜欢这件。”林歌心里知道妈妈一般会做主,所以能说出来也是真的喜欢。
“那件不合适。”
“这样的话你自己来买就好了,”十六岁的林歌瞪着眼睛,“为什么要叫我一起来?既然我自己不能决定我穿什么。”
“小歌——”
“那我不买睡衣了,你拿的那件比校服还要丑。”
一旁的售货员看到母女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连忙走过来打圆场,“我们最近有活动,买两套有活动,要不两套一起买,划算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那件,您要是喜欢就自己买来穿。”林歌说完又看着秦玉芝,“我不要那件。”
后来想想,林歌自己都不知道她那天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虽然到最后还是买了那件吊带睡衣裙,但是秦玉芝和林歌二人都闷闷不乐,晚饭时候也没说几句话。直到睡前,秦玉芝坐到林歌窗前说了很久的话。说了什么,她现在也不记得了。
总之从那之后,林歌就一直留着这件睡衣。要说从高中到现在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可是就算中间也捐了几次衣服,这件睡衣被水洗旧了,也一直带着。
但是睡衣破掉,还是头一次。
好在林歌针线活做的还不错,就算破掉缝好就好。
拿出针线盒穿上粉色的线,林歌坐在床头不一会儿就将衣服缝好。
缝衣服的间隙,林歌也回想起自己最初做针线的缘由。
小学的时候,班上流行十字绣,林歌又是个倔强好胜的性子,自然不满足于和同学比拼十字绣手艺,甚至还央求秦玉芝带她去学习刺绣。林歌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往往可以一个下午都坐着不动,直到布上的牡丹栩栩如生。
直到现在,她的针线活都十分娴熟。
缝好衣服以后,林歌下意识用牙齿将线咬断,却不小心戳到了手指,细细针孔瞬时有鲜血溢出,怕疼的林歌委屈的眼泪盈满眼眶。
情绪如同累卵瞬时崩塌,寂静的房中只有自己,窗外施工的声音如火如荼,看着睡衣上面如同疤痕一样的缝补痕迹,孤独感油然而生,林歌呆呆坐在床上,也忘了拿纸巾擦拭手指上的血珠。
——火花刹那间就在脑海中产生,既然海报上面的内容已经完美和谐到难以修改的地步,那为什么不换一种形式表达呢?
没有任何线条能比密密麻麻针刺缝制而成的轮廓更能让人触目惊心,精神的创伤一旦形成,就算再想挽回,也只能留下那疤痕一般的行迹了。
顾不上已经是晚上了,也顾不上自己已经洗好澡准备休息,林歌将海报拷到U盘里面飞奔到楼下的打印店将海报打印出来,而后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在不大的海报上细细密密的依照原来的线条缝制好了图案。
完工已经是早上七点,都快到她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海报上面的眼泪、皱纹、眉毛和笑容都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缝制而成,抽象的背景依旧如此。色块与色块交叠、堆积在一起,原本瞬态的画似乎有了时间流淌的痕迹,缓缓缝制的过程在画面上体现,人物成长和心态变化跨越的漫长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跃然画上。
对画面中女人的经历的印象也被深化,发自内心的心疼和震撼从心底流淌而出。
线沿着既定的轮廓、又将原来的痕迹覆盖,一眼看去立体感和真实感横生。
一气呵成,林歌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到楼下的时候,打印店才刚开门,林歌将手中的海报扫描了高清版,又将原海报包好一发给、寄给仲弋洪。
一并发过去的,还有自己的灵感来源。
当然,电子版也抄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