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翠娥听着他的呼噜声，就像听催眠曲一般，也有些困了。
记得刚嫁给他的时候，她还特别讨厌他打呼噜，可是时间长了，听不到他打呼噜，她还不习惯，睡不着。
也许，这就是「习惯」的威力。
江翠娥歪倒在沙发的另一侧，也睡了。
两个人睡觉也没定闹钟，儿子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
杨思明打开房门，伸手按开了客厅里的灯，当他发现沙发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人以后，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自己父母后，他道：“爸妈，你们怎么不进屋睡啊？”
江翠娥听见儿子的说话声，便起身，揉了揉眼睛，道：“儿子回来了？我们在客厅说了会儿话，就困了，人一困，就懒得动弹，就窝这儿睡了。”
杨锦川也起来了，他咧开嘴，打了个哈欠，说：“思明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杨思明说。
“我们今天去你妹妹那儿了！”
江翠娥刚要说什么，被杨锦川给拽了一下胳膊。杨锦川道：“先去做饭，不着急说，这事儿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先吃饭，我肚子也饿了！”
“好好，我去做饭！”江翠娥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把青菜和肉找了出来，开始择菜洗菜，准备做晚饭。
江翠娥扯着嗓子喊道：“思明啊，晚上小钱来家吃饭吗？”
“她不来！”杨思明道，“恋人之间，有点自由空间更好。”
“我们不懂你们啥空间不空间的。”江翠娥说，“谈了那么久的媳妇，别跟别人跑了就行！”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杨思明说。
“上一回，不也闹到要分手吗？”江翠娥道，“怎么就不会？”
“我们一起买的房子，不止是恋人关系，还是经济共同体，没那么容易分开。”杨思明道，“就像婚姻关系，很多夫妻到最后没有了爱情，甚至也没有了亲情，吵架吵到要离婚，闹了半辈子，最终还是没离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财产捆绑在一起，没那么容易分开。”
“没想到啊，儿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江翠娥说，“我还以为，你一门心思就只知道情啊爱啊的。”
江翠娥起锅烧油，开始炒菜了。
油烟机也打开了，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她听不见客厅里在说什么，所以也不再搭话。
晚饭的时候，杨锦川道：“我们跟你妹妹提了，让她借你点钱，装修房子用，你妹妹说了，只要你亲口去借，她才会考虑借不借！这是原话！”
江翠娥踢了杨锦川一脚，她道：“我要讲，你不让我讲，这饭还没吃呢，你就开始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闹心的事儿，吃完饭以后再说！”
“我说都已经说了，你说你踢我干什么？”杨锦川瞪了江翠娥一眼，满脸的不情愿。
杨思明瞪了他们一眼，撂下筷子，埋怨道：“你们怎么又自作主张，又跑去跟我妹妹借钱？本来妹妹就对我有些意见，跟我不太亲近，你们又这样，没完没了的问她要钱。”
“我们问她要钱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因为你啊！”杨锦川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们犯得着这样吗？”
“我会想办法的，不用你们这样上蹿下跳的撺掇，真是够了！”
杨思明起身，弄得椅子「咯吱」一声响，他转身进了卧室，把房门一摔。
“看看看，你生的好儿子，搞得我们里外不是人！我们这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你你啊！”杨锦川扯着嗓子说，“摔摔打打的，摔给谁看，不吃了！”
杨锦川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摔，筷子从桌子上蹦起来，摔落在地。
江翠娥道：“脾气那么急干什么？又全都赖我？！孩子是我一个人儿的吗？我一个人儿能生出这俩孩子？！”
江翠娥叹了口气，也没胃口吃了，气都气饱了。
可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呀，他们是为解决问题来的，不能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搞得儿女全都不高兴，再回村子呀？他们好说歹说，也得劝儿子去借钱！
江翠娥来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和颜悦色地道：“思明啊，我们这一辈子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呀，你是杨家的独苗，你还要为杨家开枝散叶的，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结婚，你不愁，我们愁啊，每次回村子，人家都会问，你儿子在城里做什么工作呀，结没结婚呀，生了几个娃？你说你让我们咋回答嘛？”
杨思明听不下去了，他打开房门，怒道：“什么年代了，啊，妈？！独苗？我是独苗吗？我若是独苗，我妹妹算什么？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说你们整天重男轻女，骨子里这样也就罢了，还天天挂在嘴上，你说你们这样当着妹妹的面就胡说八道，她能不生气吗？”
“你怎么恁不知好歹呢？”杨锦川指着杨思明的鼻子骂道，“我们苦口婆心的为了谁？啊？你说说，我们是为了谁？！到头来，我们为你讨了好处，你还要当好人？”
“我不用你们为我讨好处！”杨思明道，“那是我妹妹！”
“就是啊，是你妹妹啊，你有难处，不朝你妹妹借钱，你朝谁借钱？”江翠娥道。
“我张不开那个嘴！”杨思明道，“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
“那你想打光棍儿呗？”杨锦川没好气地道，“人家小钱可等不起，到时候跟别人跑了，你可别后悔！”
“爸妈，你们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少来掺合点儿，我们还能过得舒坦点儿！”杨思明道，“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回去吧，这里地方小，也住不开你们！”
“你想撵我们走？”杨锦川咆哮道，“好你个杨思明，翅膀硬了，敢跟老子横了？”
江翠娥转过头，瞪了杨锦川一眼，瞅见他这是要急眼的节奏，她奔过去，把杨锦川给推出门外，她道：“算了算了，这事儿改天再议！”
就这样，老两口晚饭都没吃，来到了大街上，准备去找宾馆住。
江翠娥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她道：“真冷啊，T城温差咋那么大呢？真冷真冷……”
“等会去宾馆就不冷了！”杨锦川道。
“你还说我，饭菜刚端上桌你就开始说，你嘴怎么那么快呢？”江翠娥埋怨他道，“饭都没吃，哎呀，我现在饿得头晕眼花。”
杨锦川道：“说都说了，别提了！”
“我肚子饿……”
“走，去前面买两笼包子吃！”
“又是包子！”
“不想吃包子？”
“不想吃！”
“能省两个就省两个，儿子还得装修房子，差那么些钱！”
“省顿饭钱，装修费就凑齐了？”江翠娥白了杨锦川一眼。
“钱是一分一分攒出来的。”
“你细了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也没见你手里有几个钱！”
“你儿子读书不花钱啊？你儿子买房不花钱啊？”杨锦川不服气地说。
“没空跟你犟！”江翠娥说，“没本事就是没本事。”
“老了老了，又开始嫌弃我没本事了？晚了！年轻时候干什么了？”
“快去买包子吧，叨叨叨的，比个娘们还能叨叨！”江翠娥推了杨锦川一把。
杨锦川快走两步，去买包子了，临走的时候，他还顺了人家一碟小咸菜，倒在了塑料袋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附近的宾馆走去。
第429章 含泪吃完
杨锦川和江翠娥来到宾馆，问道：“还有客房吗？”
正在打瞌睡的宾馆服务员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道：“有，双标间还有一间，260一晚。”
“啥条件啊，还260块钱一晚？”杨锦川不满地说。
服务员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两排牙齿，道：“就是您看到的这个条件，谢谢。”
杨锦川拽着江翠娥的衣袖，就离开了这家宾馆。
“又不是大酒店，装修也不华贵，还要260一晚，贵！”杨锦川道，“换一家住！”
“再往前走走，兴许还有旅馆。”江翠娥说。
两个人哆哆嗦嗦的，又走了几百米，总算看到一个闪光的牌子，牌子有些陈旧了，字体斑驳，牌子上的霓虹灯也忽闪忽灭的，就像鬼片里看到的场景一样。
“进去看看！”江翠娥推搡了杨锦川一把。
杨锦川快走两步，走进旅馆，问道：“还有房间吗？”
店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慵懒地问：“单间还是双人间？”
“双人间。”
“多少钱一天？”杨锦川问。
“80一天。”店老板道。
“那行！”「身份证，登记！」店老板丢过去一个本子，让他写身份证号。”
杨锦川拿过笔，写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然后又写上了江翠娥的名字。
他转过头，道：“自己写身份证号，我记不住你的！”
江翠娥拿过笔，从包里找出身份证，写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号码写完。
期间，杨锦川不停催促：“写快点儿，怎么费劲把火的呢！”
“我会写就不错了，小时候也没念过几年书！”江翠娥写完，把笔往桌子上一拍。
店老板带着他们上楼，用钥匙打开客房的门，道：“就这间，动静小点啊，不隔音！”
店老板撂下钥匙，转身就走了。
“啥意思啊，我们还能在客房干仗啊？还能把房间给干翻了啊？”杨锦川嘟囔道。
“小点声，没听人老板说让你小点声吗？”江翠娥说，“去，洗洗脚在上床睡！”
杨锦川换上拖鞋，说：“宾馆里不都有淋浴吗？干嘛光洗脚啊，花了钱了，还不得全身都洗洗啊！”
“想洗就快去洗！”江翠娥摆摆手。
杨锦川推开卫生间的门，拿起一个洗脸盆子，道：“让你说对了，就只能洗脚了！”
“啥意思？”
“没有淋浴！”杨锦川道。
江翠娥走过去，瞅了瞅，道：“怪不得这么便宜呢，就这条件，不光家具是破的，浴室里没有洗浴设备，得，就洗洗脚就成了！”
江翠娥找到烧水壶，去卫生间接了水，准备烧水。
刚插上插头，这会听见隔壁有动静传过来，确实是不隔音，不单床板的「咯吱」声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人家喘气声都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江翠娥拍了拍胸脯，闭上眼睛，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拍了拍墙壁，试图提醒隔壁小点声，可是隔壁发出的声音更大了，好似挑衅一般。
江翠娥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杨锦川也用拳头锤了锤墙壁，提醒隔壁注意点儿，锤完后，他道：“这是三合板吧？用板子隔开的房间。”
江翠娥也去卫生间洗了洗脚，然后上床睡觉。
隔壁房的年轻男女消停了，不远处又传来吵架声，像是一对中年夫妇，因为家庭琐事，争得你死我活。
江翠娥窝在被窝里，脑海里立马就有画面了：“你说这对夫妇，吵架时候是不是一边跳脚一边吵的？”
“睡觉，净研究那些没用的！”杨锦川嘟囔道。
这一宿，也没怎么消停过。
隔壁间说话都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江翠娥本来就有点精神衰落，这下可好，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江翠娥道：“明天说什么也不能睡这儿了，我看他们都不是来睡觉的，都是来打仗的……”
“我怎么就能睡着？矫情！”杨锦川道。
“你说儿子的事儿咋办？不行咱就回老家吧！”江翠娥说。
“钱都没借出来，就回家？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当然想了！”
“没钱装修房子，就没办法结婚，没办法结婚，就没办法抱孙子！”
“你说得都对！”
“儿子不是不想去借钱吗？我们去找小钱呀！”杨锦川说，“让小钱劝他去借钱，或者让小钱去借钱！”
“人家小钱傻呀，谁借的谁还，她能去借吗？”江翠娥白了杨锦川一眼，道，“别老觉得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聪明。”
“那就让她去劝劝思明，思明肯定听她的！”杨锦川说。
“那我今天就去找她。”江翠娥说，“今天正好是星期六，我给她打个电话，约她见一面。你就别去了！”
“我肯定不去啊，你们两个女人说话，我去干什么！”杨锦川道。
江翠娥把杨思明家的钥匙丢给他，说：“那你自己去儿子家吧！”
杨锦川连忙接住了钥匙，他道：“好嘞，我在家等你！”
杨锦川揣着钥匙朝楼下走去。
江翠娥紧随其后。
他们在门口道别。
江翠娥给钱珍珍打了个电话，问道：“小钱啊，你今天有时间吗？”
“哦，我和思明约了一起去看枫叶！”钱珍珍说，“伯母，有什么事吗？”
“你们啥时候去看枫叶？”江翠娥连忙问。
“下午一点。”
“我有点事要给你说呀，咱们上午见个面行吗？”江翠娥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