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余工要拿出棒打鸳鸯的大棒子，“小郭这边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下午给你放假，明天回基地报道，实验室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你帮我分担呢！”
工作狂余工能为爱徒分出几个小时出席证婚，已经很不容易了，此间事了，他立刻坐上他的老红旗往基地赶去了。
张廉瞥了瞥嘴，他刚出炉的媳妇就要被工作拐走了。
越想越不甘心，“咱们也快回去，我要尽快在农场旁边的寨子里把房子盖好，在盖好之前，你每天上下班我都去接你。”
“不来回折腾了吧，这也太远了，我还是借住徐嫂子家就行了。”
郭华觉得来回接送太折腾了，基地距离军工厂大约五十里，也就是二十五公里，这里的路况又不好，碎石多，速度太快容易爆胎，这一来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接送，张廉每天要在路上奔波两个多小时，太耽误工作了，况且她下班时间又不稳定。
“不折腾不折腾！”张廉摆摆手，“我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哪能刚登记就分居呢！回去我就带着厂里人去盖房子，最多一星期就能住进去。”
郭华忍不住笑，“你就吹吧！”边疆土质硬，打地基就要费一番功夫，盖好了起码得用火烘两三天才能住，再加上量尺寸打家具，哪有那么轻松。
张廉捏捏郭华小巧挺秀的鼻子，“小媳妇，你就等着看你男人一星期给你变套新房出来。”
郭华哪里肯任捏，上手去捏张廉的脸，“我等着。你一星期变不出房子来，我就搬到徐嫂子家去住，叫你打光棍。”
张廉哈哈大笑。
紧接着两人并没有回工厂宿舍区去，郭华被张廉带到国营饭店，“来这干什么？”
“吃饭。”张廉给郭华开了车门拉拉大衣领子，“新婚第一天，请客吃饭。”
“请谁？”郭华不解。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廉拉着郭华的大衣衣袖进了楼上的包间。
“嫂子好！”刚打开门，郭华就被这旗鼓宣天的阵仗吓一跳，只见一屋子全是糙老爷们，基本各个年纪都比她大，还站起来整齐划一恭恭敬敬的喊她嫂子！
饶是一贯破罐破摔，脸皮厚重，就连婚前开车都干了的郭华，老脸也忍不住红了一红。
她低下头，伸手去点点张廉的腰。
“都坐下，别吓着我媳妇儿了！”张廉拉着郭华入座，同时冰刀一样的眼神一扫，众人调笑着纷纷坐下。
徐闯丢给张廉一个盒子，“装什么装！且悠着点儿吧！”
张廉接过盒子一看，柳州塑胶厂出产的避孕套。
尼麦提不赞同地道：“徐工，人家小两口新婚，一个孩子都还没有，你送人这个干啥子嘛！”
说着就冲张廉说道：“张工，回头我让我阿妈杀羊的时候多留几个羊腰子给你补补，我们边疆人民太少了，地广人稀，一定要多生孩子才热闹。”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取笑，有的还火上浇油，“再来几根牛鞭。”
张廉一拳锤在尼麦提肩头，“不需要！”
见郭华已经快把头埋进胸口了，赶紧转移话题，看向齐敏，“人来了没？”
齐敏看一眼手表，“应该快到了，我下去迎迎！”
徐闯也站起来，“一起去。”
郭华不解地看向张廉，张廉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张廉赶紧站起来，“来了。”
郭华刚起身，就看见经过军事法庭审判，本应在西海监狱的孙团长还有郝连长居然出现在这里。
“张工！”孙如山大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张廉的手，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谢，我知道是你出了力。”
张廉也不推辞，欣慰的晃了晃手，拍拍孙团长的胳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国家对不能公开姓名的英雄应该给的待遇。”
“这是怎么回事？”郭华也跟着开心，不过还是一头雾水。
孙如山被张廉拉着坐在主位，心中老怀安慰，“上头跟我说，档案上还是得按照法律给咱记在西海监狱，不过把咱真的关在西海是人才的浪费。这不，张工跟龚厂长要了咱们几个，往后咱就是车间工人啦！”
郝连长跟在孙如山身后点点头，只要能为国家做贡献，在什么岗位上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徐闯连说几个好，他的好战友，没有被辜负。
这顿饭郭华收获满满，不仅有众人送的礼物，还有孙团和郝连长的消息，她心中舒服多了。
第148章 时间的背后148
尼麦提不停的把羊肉串往她面前放，她怕上火不敢吃多，又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刚拿起来就被张廉接过去吃了，又引的众人笑话。
张廉平时态度再冰冷，这会儿众人也没有放过他，灌了他一肚子酒，虽然他竭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还能走直线，但是明显看出比平时沉默多了。
没想到这厮拉着郭华到了宿舍，在关上门的刹那，开始暴露醉汉本质，走路歪歪扭扭，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等洗漱完毕，给郭华也打了水洗漱之后，浑身上下就剩一个小裤衩子。
郭华的宿舍里东西都被人搬过来了，这里的床也铺好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还用红纸剪了几个喜字，在箱子上，枕头上，刷牙杯，洗脸盆，热水瓶上，都盖了一个，还在墙上，门窗上贴了几张。
最后郭华身上的布拉吉也没留住。当然，老毛子把拉链设计在背后，可不仅仅需要，男人帮忙穿，脱的时候也得男人帮忙。
“尼工给你的羊肉串可不是普通的羊肉！”张廉浑身热乎的贴在郭华身上。
“那是什么？”郭华不解。
张廉咧开嘴，不怀好意的笑，浑身燥热。
贴在她耳边说道：“羊 蛋蛋……”
徐闯送的避孕套倒是被张廉丢在一边，开什么玩笑，他都三十了，斜跨大半个国家才找到媳妇，徐闯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哪需要那玩意儿！必须亲密接触。
第二天天还没亮，郭华掀开手电筒看了看时间，七点多了，赶紧起来。
空气冷丝丝的，掀开被子，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被冻的一激灵。
摸到前一天晚上张廉挑出来叠好放在床边的衣服，窸窸窣窣的穿上，摸摸热水瓶，里头还有热水，正准备洗漱。
“怎么不多睡会儿？”张廉也掀开被子起来了，“水瓶放那，我去打些开水来。”
郭华还没来得及倒水，就被张廉夺过去，“唔，水还有点温，你先刷牙！洗脸等着热水。”说着就拎着水瓶出去打水。
他们锻钢的地方一天到晚不熄火，热水多得是，张廉很快就打开一壶滚热的开水，给郭华的洗脸盆里倒了一点晾着，又给她的水壶装满，剩下的留给她灌热水袋。
紧接着又检查一番她的挎包，除了笔记本，钢笔要扭开吸满墨水，又翻箱倒柜，给她包里放几颗奶糖，一小包牛肉干，还有一包奶酪，都是可以快速补充体力的，防止她忙得忘记吃饭。
趁着她梳洗的功夫，自己也快速洗漱，去食堂打了早饭回来。
“有什么吃的？”郭华昨晚体力消耗过度，这回儿也饿了。
“荞麦面！”张廉打开饭盒，谢天谢地，终于不是羊肉白菜汤了，满满一盒子，还滴了几滴麻油，香气扑鼻，递给郭华吃，自己又从兜里摸出两个煮鸡蛋，慢慢剥干净了放在郭华的饭盒里。
“我在你包里放了个钢片焊的小盒子，里头有肥皂！”
张廉往她包里塞两块帕子，“不许用火碱洗手，洗完手记得擦点百雀羚。”
来到西北，接触砂石生油化学样品多，又只有火碱可以洗手，她的双手干裂的不成样子，指腹那里还蜕皮，手背一道一道的小口子，晚上暖和的时候痒的受不了，总忍不住挠，碰水就疼，张廉承担了所有洗衣服洗碗的活计，洗手洗脸都给她打热水。
新婚第一天的小夫妻俩，郭华几乎不用伸手，吃穿都现成，两人头碰头热乎乎的吃了早饭，张廉将饭盒洗干净装在网兜里，给郭华带上，“中午吃完饭的饭盒带回来留给我洗。”
边疆的天黑的晚，亮的也晚，这都八点多了，东方才泛鱼肚白。
顶着漫天星光，张廉发动吉普车热车，然后才载着郭华往基地开去。
阿拉山口常年狂风肆虐，张廉一手驾驶方向盘，一手握着郭华的手，“下午我七点就下班，八点之前就能到基地门口等你，你不要着急，晚上咱们一起吃晚饭。”
“嗯！”郭华反握住张廉的手，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关爱，心头暖洋洋的，他在，她就有了归处，有家的感觉真好。
到了基地门口，郭华准备下车，张廉拉着她，“不急，我进去加个油，把你送到里头去。”
区里所有车辆都可以在任意一个油井加油，边疆最不缺的就是油和煤了。
张廉将郭华送到基地大院里，这会儿大院里已经陆续有不少人来上班了，油库就一直不断人，还有巡逻驻守的民兵，打扫大院的老师傅，给余工开车的司机，三班倒的井下工人，余工办公室的助理工程师，都陆续走动着。
张廉下车给她开了车门，将包递给她，匆忙告别的时候，张廉轻轻在郭华额头吻了一下，眼神四下看去，这下，不出今天，所有人就都知道郭华是有夫之妇了，以后谁再敢把郭华拿到酒桌上讨论，就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受得住军工厂工程师的拳头了。
郭华在基地待了几天，张廉早晚接送，不到下班时间就会出现在基地门口。
果然，自从有了张廉，那些开大卡车的司机，等车的工人们，驻守的民兵们，看郭华的眼神收敛多了，也不敢在她面前肆意说笑了。
张廉这几天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工厂一群工程兵被他用一辆大解放拉到木兰农场旁边的寨子，众人按照张廉早已设计好的图纸，打地基，拉线砌火墙，盘炕，夯地面，围院墙，上房梁，铺瓦，灶房跟洗澡间相连，地上铺着方砖，沿着墙角线开槽，洗澡水就可以顺着槽流出去，顺带把外面的茅房给冲干净了。
最后张廉还在院子里灶房的对面，用碎砖角朝上，砌了一圈，圈出一小块地，留着种葡萄果树之类的，回头去尼麦提家里挖一株老桩过来，他阿妈最会种葡萄，明年就能吃到自家种的葡萄，前面还有齐敏带来的杏树，据说今年就能挂果。
第149章 时间的背后149
人多力量大，一车人拉过来，从打地基到铺瓦，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下午还能有点功夫将火墙土炕燎一燎，去掉潮气，到了傍晚，早就定好的家具也拉过来了。
“我说张工，你都盘了土炕，咋还打了木床？”
张廉抿嘴笑，“我媳妇儿睡惯了木床，土炕火气大，她容易上火！天不冷就睡木床，天冷了再说，土炕先盘好放着，她要是不睡，就留着冬天焐点土，种点小白菜给她吃。”
她媳妇儿以前常年有各色新鲜蔬菜吃，哪像这里，干巴巴的老菜帮，连瓜干，菜干，豆角干都少见，日常就是脱水的白菜土豆胡萝卜。
“我说张工，你这么疼媳妇儿，叫咱们家属知道了，还不天天念叨啊，这是不给兄弟们留活路啊！”
自从张廉结婚，整个矿区的家属们都看红了眼，天天接送不说，听说在一块过日子，家里家外洗洗涮涮全是张工的活，郭工连手都不伸。
就这，张工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服笔挺，长得端正英俊，腰细腿长的，女人们天天酸倒牙了。
男人们回家面对女人们的絮叨，纷纷给自己找台阶，“他们那是新婚，新婚就这样！”
“可不是吗？咱俩新婚的时候我半夜给你倒水呢！”
“没错，我还给你洗过脚呢！”
媳妇们脸上挂不住，“给我小点声！”
“本来就是嘛！”男人们也压低了嗓子，“要是你跟郭工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把抓的水蛇腰，我也不让你干！”
最后无意外的都被拧耳朵掐肉，晚上上炕还要被踹几脚解气。
等晚上郭华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一栋梦里才会有的新房子出现在眼前，格局跟琼州岛的差不多，不过鸡鸭圈没有盖，石磨所在的地方被引过来一眼井水，正堂三间房子，偏房两间，与海边惧怕台风的低矮小窗户不同，这套房子高大宽敞，窗明几净。
走进去看，郭华留在军工厂宿舍的东西也都被搬过来了，摆放的井井有条。
张廉搂着郭华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满意吗？”
郭华眼眶一热，长叹一声，“满意！没有比这更好的房子了。”
“就知道你会喜欢。”张廉捧着郭华的脸，让她看他，不给她伤心落泪的机会，“以后这里就是咱的家，等我有了假期，我去首都把陈乐乐接过来，户口也登记在咱们名下，就给咱当女儿，明年她也该上小学了，基地小学我都联系好了，就跟徐工家的孩子们一起，往后我们就在这落脚。”
郭华感动的一塌糊涂，“要是我工作再有调动怎么办？”
“唔，看调动到哪里！”张廉想了想，“要是不远，我就在这等你，要是远，我就跟你一起去。”
“你真是个傻子。”郭华低头揉揉眼睛，堂堂司令的孙子，在海军中冲杀到副师长，一个首都贵公子，居然放弃所有，到这里来盖房子，养孩子。
张廉将额头抵在她的额间，“我乐意！”
他早就明白了，他骨子里跟他老爹一样，情感至上，只不过他明白的晚了些，路程曲折了些，不过并不妨碍他为了自己心底的满足，放弃挣扎，跟随心意走。
“要是我再回克孜勒苏那种荒凉隐秘的地方怎么办？”郭华嗔怪地瞪他。
“那我也在这等你，有时间就去看你，现在我也算体制内的人，户籍档案都在这里。”
反正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回到没有她的地方，日夜牵挂，让思念啃噬他的心肠。
郭华红了眼眶，却挂起笑容，她盼望着有一天，她能用自己真实的名字，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跟着张廉去他想去的地方，完成他的梦想，在家里守护他。而当下，只能先委屈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