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梦很守财奴，在单位，也只有我和她有话说。一个人上班多年，能做到没有一个朋友，也只有她呢！
倡议书很快贴了出来，大家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捐款。
钱总对我说：“白晓语，你在一线干了那么多年，多少有点人脉。你去做做思想工作，都是同事，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谁家能保证今后没个事？有困难同舟共济，一起凑凑，能帮助一个家庭是件好事。”
我连连点头，可这个工作难度大呀？
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自己口袋里来，还要对方心甘情愿，我的智商不够呀！
我为难的看着钱总，想不到进了技术组，干的第一件工作居然是帮谷梦筹钱。
第75章 能不能只捐十元？
“白晓语，不是我们打击你，谷梦家的事，让大家掏钱，你想都别想。你看看她，别人家什么事她去过？”
冷加工一室的人，我刚开口，便把我后面的话堵的牢牢实实，我只剩下尴尬的嘿嘿。
一楼二楼我转悠了遍，一分钱都没人捐。
“咱们偌大个单位，本单位职工家属有难，咱们一分钱捐款都筹不出来？说出去笑死个人。”钱总生气的拍着桌子，我搅着双手，拘谨的站在一边。
“做个名单表格，找几个好说话的先带头捐。捐一个填个空，没捐的人，后面的空留着。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看谁过得去。”牟格出了个损招。
钱总眉头瞬间一展，竖起大拇指，“这个主意好，咱们带头捐，我捐三百，你们呢？”
飞兰看看我，莞尔一笑道：“钱总是领导，捐三百，我和牟格捐两百，晓语家里困难，捐五十吧！”
“什么？五十？太少了，捐一百。”钱总强硬的态度，我尴尬的点点头。
然而，钱总想起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白晓语，你带着谷梦干了这么多年搭档。她对同事不关心，你为什么不提醒她？”
呃？这让我怎么回答。谷梦对同事冷漠，也是我的事？
她对我同样冷漠，我生病住院，她也一毛不拔。这是她的性格，怪不着别人吧？
“算了，谷梦人缘不好，这次捐款，让她自我反省也是好事。为什么别人家有困难，大家都踊跃捐款，到了她，都不愿意。”钱总自问自答，从口袋掏出三百元钱，递给飞兰。
表格很快张贴了出来，按照牟格的点子，我去找了几个老实好说话的人。
“我家没钱，孩子生病花着钱呢！”赵香香一脸愁苦相，弄的我怪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土匪似的，硬抢的感觉。
“你多少捐点好不好？我也困难，穷的叮当响。还不是被讹诈了一百元？我心还疼着呢！”
我快速地拍着胸口，赵香香锁骨颤抖了一下，好似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能不能只捐十元？”赵香香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工作台里的灯光照射着她的脸，我看见她眼睛猩红。
“你眼睛怎么呢？”我心一痛，强迫捐款，昧良心呀！
赵香香是个可怜人，从小不受家里待见。一只耳朵还聋，听不清楚。
老公老实巴交，两口子结婚十五年，一直没有孩子。各种各样的药吃了几大车，还是不见效。
去做检查，两个人都没有毛病，可就是怀不上孩子。
赵香香耳聋，说话嗓门大，别人不习惯，都不爱理她。她又有个毛病，只要别人小声说话，她听不见，看见人家嘴动，她就疑神疑鬼的跑去问，是不是又在骂她。
弄得大家哭笑不得，最后把她挤兑的离开原工作室，到了特种工艺工作室，给大家打打杂，干点零活。每个月工资，我听说不到两千。
她婆婆临走前回光返照，哭天喊地的要孙子。赵香香和老公一合计，为了圆婆婆的遗言，他们花了十万去大城市做了试管婴儿。
赵香香讲的可搞笑了，她说，她一直以为试管婴儿是放在一个透明的试管里，让他自己长大。结果，去了后，根本不是。
孩子怀上后，做唐氏筛查，结果显示高风险，不能要。赵香香哭的死去活来，担心检测不准，又找了几家医院，结果都一样。
但是，医生说，也有幸运的，生出的孩子很健康。
最后，权衡利弊，一直怀不上孩子的赵香香，执意留下了肚里的生命。
好在上天眷念，她真的成了幸运儿，孩子生下来，除了瘦弱的可怜，其他还好。
面对赵香香问「能不能只捐十元」，我真的很难受。捐款本是自愿行为，都怪牟格，出的什么馊主意。
“你儿子又病了吗？”我把手放到赵香香膝盖上，怜悯的摇摇她的腿。
“一直都病歪歪，他前不久做了心脏包膜手术，医生说再不做，怕长不高。”赵香香伏在工作台上，哭了起来。
“对不起，你别哭了，都怪我不好。你家条件困难，我不应该强迫你捐款，对不起。”我眼眶一红，低垂着头一个劲儿道歉。
“我不是怪你，我是想起我儿子，担心他长不高，我害怕。”赵香香脸色苍白，泪水涟涟。她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旁若无人的擤鼻涕。
“哼哼、哼哼。”赵香香的动作粗鲁，洁癖的我只是侧过身子，避免她大幅度的动作，一不小心甩到自己身上。
她拉开工作台下面的抽屉，掏出一张用过的纸巾，揉揉鼻子，擦了两把，又塞了回去。
我想起我口袋里正好有一包没开封的纸巾，赶紧掏出来递过去。
“用过的扔掉吧？我这儿有，送你。”我友好的笑笑，赵香香默默地看我一眼，接了过去，轻轻放到抽屉里。
“白晓语，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莫名其妙的说我是个好人，让我心生不安。她是在讽刺我吗？
“对不起，我真是昏头了，怎么能强迫你捐款。”我难为情的笑了一下，又道：“你安心工作吧？以后家里有困难，可以找单位，也可以找工会。有什么我可以帮忙，你也可以去找我。”
“嗯，我家里暂时还好。除了孩子，都有工作。”赵香香在衣兜里摸索着，我起身准备离开。
“白晓语，给，我捐十元，多少是个心意。”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
“啊？”我醒过神来，赶紧推开她手里的十元钱。“不用了，你留着吧！你孩子用钱的地方多，不捐没人说你。”我之前执意让她捐，现在又执意不要她捐。做人真难啦！
“你嫌弃？是太少了吗？”赵香香鼻音浓重、目光缱绻。
“不是，我之前没有想到你家孩子。”我歉意的握住赵香香的手，粗糙，和我的手有一拼。
“白晓语，你之前送给我孩子的衣服，谢谢你。”她突然咧嘴一笑，满是泪痕的脸，惨淡，笑容却无比真挚。
我才想起，我的云舟岁数小，可身高比她儿子高出两个头。
换季时，我收拾衣物，把云舟不能穿的小衣服打包都送给了她。
这是件小事，我早忘了。何况我的云舟穿过的衣服，也都是别人的旧衣服，没几件新的。给她时也交待了，能穿就穿，不能穿的就丢掉。
她居然记心里，还说我是个好人。
第76章 姐有的是钱
“你太客气了，我都忘了。”面对真挚的笑容，我心豁然开朗。
职场待的久了，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突然来了个清新的场面，我真的是百感交集。
这一刻，在我脑海里深深地、深深地扎下根基。赵香香，突然，就成了我的朋友，没有任何缘由，就是那么不巧，我把她算在了朋友一栏。
“好，我收下你的捐款，我替谷梦谢谢你。孩子的事别担心，也许只是发育迟缓。”我说着真心话，赵香香同样感受到了我的争执。
她四下看看，把我拉到无人处，悄悄问我：“我儿子还有个毛病，这么大了，还尿床，你知道有没有什么偏方？”
“还真有，我知道用红糖加猪油熬水，每天喝一碗，能治。听老人说过，但是我不知道真假。
你可以试试，这两样也不是药草，对身体没副作用。喝了后记得让孩子刷牙，别虫了牙齿。”
“哎！”赵香香欢快地答应着，她或许和我一样，职场多年，突然遇到真挚，心里感慨吧？！
拿着第一笔捐款，我为难的四处瞅瞅。
温可人？对，找她们，她们几个人家里都有钱，还爱表现。戴几顶高帽子，每人捐一百没问题。
打定主意，我换了个微微笑的表情走到她们身边。
“几个大美女，捐点钱呗？”我把手伸过去，把干活的温可人吓一跳。
“白晓语，你是鬼呀？走路都没有声音，吓死我们，老贵了，你赔不起。”温可人呵呵笑着，拍了我一掌，生疼。
那是熊掌么？我暗暗腹诽。
“给谷梦捐款？我听说大家都不捐呢？”温可人胖嘟嘟的脸，很野性的笑起来。
“谁说的？大家可积极了，都催着我赶紧去收钱。我怕收掉了，从你们这开始。有钱人财大气粗，带个头给大家看看，什么叫豪爽，大姐大范儿。”
我故意瞟瞟凤彩，温可人果然上当。她和涂星月一直不服气凤彩当负责人，可又耐不住凤彩抢占了先机，占住了负责人位置，她们后来者无法居上。
“白晓语，我先捐吧？我早准备好了，钱总跟我说，让我带个头呢！”
凤彩连捐款都要抢时间先后，温可人脸色渐变，和涂星月对视露出讥讽的笑容。
我心里暗自好笑，特种工艺工作室的人，大家都说难接触，心眼多城府深。个个像好斗的公鸡，争强好胜是家常便饭。
凤彩捐了一百，满意的看我在她名字后面，郑重地写下大写的一百。
“呀？谁呀？捐十元？好意思拿出手？”
凤彩突然高声大嚷，我慌忙用手捂，已经来不及了。该死的牟格，还让不让人活？这是我今天第二次骂他了。
“赵香香家孩子花钱，大家都知道，不要她捐，她非要表表心意。多少都是诚心，捐款不攀比，大家随意就好。”我讪笑着，把表格折起来。
“哟，白晓语，你可真会说话，坐了办公室，果然不一样。既然是随意，那我们不捐了。”温可人背着手，站到我面前。
“你不捐我不信，我知道你嘴巴凶，但你心好。”我挑挑眉毛，微笑着看温可人的表情。
“哎呀！我就说咱们是朋友，还是你了解我。我这人真是这样，嘴巴厉害，但我心真的特别软。听说谷梦老公出了大事，我那个难过哟！”
言多必失，从古至今总结的至理名词。
谷梦老公出事，她温可人难过什么？难道有一腿？真是搞笑的很。
“两百，我捐两百。涂星月，你磨蹭什么？快点。”温可人突然提高嗓门，得意的看了一眼凤彩。
“我也捐两百。”像搞竞标似的，这两个人莫名的闹出了气氛。
我看见凤彩咬住下唇，嘴巴动了几下。低头，又抬起，再低头，再抬起时。
“你们两个有毛病吗？非要跟我呛呛？呛赢了有肉吃？烧包吧？”
“凤彩，你骂人？你才烧包。谁规定捐款，要比你捐的少？有明文规定咋地？”温可人气势汹汹，几大步跨到凤彩身边。
工作室原本是隔断的几个小房子，上次集团大领导来检查，大手一挥，说隔断浪费了空间，本属于一个工作室，几个隔断愣是把空间剥夺了好几个平方。
三个女人一台戏，隔断拆除后，一屋子女人叽叽哇哇，天天是是非非。钱总，每每路过都不愿多待一分钟。
“别吵别吵，都是好心做好事。”我慌忙站到她们中间，可不能因为捐款，让她们干起架来。不然，我又罪过，跟着中枪。
“潜规则懂不懂？你没看钱总捐三百，牟格和苏飞兰就捐两百，白晓语才捐五十呢？
我是咱们工作室的负责人，我捐一百，你们怎么能捐两百？捐一百都勉强，捐个八十、九十不行？”
凤彩的话，让我大惊失色，平日里小瞧这个女人呢！等级观念这么强？我的天啦！
“呵呵，你还把自己看的蛮高？负责人算个屁？我爱捐多少就捐多少。头一回听说捐款还按职务高低来捐，真是稀奇。
人家需要捐款，肯定是多多益善。你倒好，还拦着不让捐。
白晓语，你待会儿收不到捐款，都是她使得坏。啥事都要强出头，属她能干。
有本事挣钱呀？反正我家不缺钱，潇城刚建的澄园，别墅区，三百多万一套。我刚买了一套，分分钟的事。全款，姐有的是钱。”温可人双手环抱胸口，趾高气扬。
有钱人的世界超越了我的想象，面对温可人的豪横，凤彩熄了火。
既然有人带头捐了，大家陆陆续续都开始掏钱。
二十、三十，当然，也有十元，我再没敢多说话。收了钱，记好金额，火速离开了。
“干什么？白晓语，你又来？一楼是傻子吗？干嘛捐？真烦人。”
二楼的人看着我手中的表格，还有刚收到的捐款，七嘴八舌的骂起来。
“姐姐们，哥哥们，叔叔们，阿姨们，意思意思吧？我求求你们呢！”平日里和大家的关系尚可，我笑着说好话。
“白晓语，我问你，你家几套房子？”李云秀慢悠悠的问我。
“一套。”我眨巴着眼，刚买的二手房，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还欠一屁股债。
第77章 一套房给两套房的人捐款
“房子大吗？装修的豪华吗？”李云秀笑眯眯的问，我娇嗔的白了她一眼，笑道：“云秀姐，至于戳我心肝吗？咱买的二手房，没有装修。八十年代的风格，满意了吗？捐款。”
“还捐款？一套房的人，为啥要给两套房的人捐款？谷梦独生女，父母、公婆都有退休工资，他们全家除了女儿是消费者，个个都挣钱。”
“就是，困难的家庭才捐款，不要以为是个病，就号召捐款。她家两套房，一台车，你让我们只有一套房没有车的人，给他们两套房的人捐款？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她好意思要？很光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