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花——豆米豆蓝
时间:2022-01-20 16:28:30

  那晚,他的气息,温柔,一幕一幕,重重叠叠在我脑海里。
  楼梯里传来云舟大声的呼喊:“开灯。开灯。”
  不知不觉,我竟然在镜子前站到了天黑。
  陆明浩推门进来,镜子前站立的我,把他吓了一跳。
  “你买的新衣服呀?”陆明浩上下打量我一番,我冷漠的转身,牵了云舟的手,进了卧室。
  “云舟,妈妈好看吗?”我喜笑颜开的问我的小可爱。
  “好看,妈妈,像个大姐姐。”云舟欢喜的抱着我。
  “云舟,你吃饭了吗?”我忽然想起,婆婆没有做饭,这么晚回来,他们干什么去了?难道找房子准备搬家?
  “吃了,姨奶奶来了。我们在外面吃的火锅,开空调吃的火锅,一点儿都不热。”
  云舟奶声奶气,小小的他,还沉浸在火锅的美味中。歪着小脑瓜,努力回忆吃的东西。
  “妈妈,肥牛是一片片的,筷子牛肉有我手指头粗,放在架子上。其实就是一条长长的肉,挂在一个架子上。嘿嘿……”孩子觉得好笑,扬起脑袋,开心的笑。
  我微笑着凝视孩子的快乐,希望,我离婚后,跟了我的孩子,依然能快乐的成长。
 
 
第97章 过年不许看医生
  没有人过问我吃饭的事,甚至都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吧?
  我打开冰箱,里面有中午的剩饭,拿了两个鸡蛋,自己炒了蛋炒饭。
  婆婆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言不发吃饭的我,陆明浩倒是心虚的说了一句,“今天小姨来了,我们全家去外面吃,都吃光了,没有菜可以带。”
  我依旧不说话,默默地吃饭。
  古人云,饭不语。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最寒心的莫过于有一年,在他们家过年。人生地不熟的我,突然腰痛,一连疼了好几天。
  我跟陆明浩说,让他带我去看医生。因为他们家在城乡结合部,当地的诊所都关门过节。而他们家还有个讲究,就是过年不准吃药打针。
  说过年吃药了,来年全家命运不好。很显然,我的请求被无情地驳回。
  他连男人最普通的关心,喝杯热水的话都没有。非常冷漠,我好比对空气自言自语。
  一连几天,我越疼越厉害。晚上无法睡觉,肚子胀,总感觉腹部像针扎,在膨胀,腰疼的我一夜一夜睡不着。
  我告诉陆明浩,我好难受,他说:“那我能怎么办?”
  艰难的熬到天亮,我去厕所,发现便池全部是红色。我心一惊,再不看医生,我会搞成肾积水。
  我有结石,肯定是结石又卡那里了,伤了毛细血管。引发了炎症,导致感染。
  我蹲在厕所,想起身,却起不来。手机也不在身边,寒冬里,我急的满头大汗。在厕所里,喊了两声陆明浩,也没人回应。
  楼下,陆明浩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他又在逗隔壁的小媳妇,漂亮的小媳妇,一口外地方言杂夹着生硬的普通话,常常让大家捧腹大笑。
  我在厕所里,难受的数着数字,试图扶着墙起身,可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尤其是左腿,完全没有知觉。我用右腿支撑着身体,斜靠在墙上。
  在我伤心的满脸泪花的时候,我听见楼梯上有「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是我的小云舟,穿着厚厚的棉袄,扶着楼梯扶手爬楼,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
  “云舟,云舟。”我赶紧喊了几声。
  “哎!妈妈,我给你送好美的水!”那时的云舟刚两岁半,说什么都用好美来形容。
  我伸手打开厕所门,谢天谢地,厕所很小,一手臂就可以够到门。
  “妈妈,给。”云舟看到我,欢快的把水杯递给我。他提着水杯的手柄,一脸开心和得意。
  在他幼小的心里,每天给妈妈提杯水,就是他对妈妈最好的爱。
  送水给我,并不是我要求他,而是他主动并强硬的闹着婆婆,非要婆婆给杯子里灌好热水,他再提着手柄,专门给我送上楼。
  为此,婆婆还以为是我教的孩子,对我横眉冷对,阴阳怪气好几天。
  “云舟,去把爸爸叫来。妈妈起不来,身体痛。”我忍着疼痛,温柔的嘱咐孩子。
  云舟忽闪着大眼睛,连连点头。
  “妈妈,我去喊哈!你等着,我和爸爸来扶你。”云舟稚嫩的嗓音,至少治愈了我一半的心伤。
  “云舟,千万别忘了,一定要把爸爸喊上来。他不来,你拖着他上楼。”
  我担心孩子小,下了楼忘记,又或者喊了陆明浩,见他不动,自己又玩去了。
  “嗯。妈妈拜拜!”云舟转身,扶着楼梯扶手,我又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渐渐远去。
  过了会儿,楼梯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心里松了口气。云舟,不负我的嘱托,带了陆明浩上楼。
  “你怎么呢?”陆明浩抱着云舟,嘻嘻哈哈的把孩子甩来甩去。
  “你别甩孩子,小心撞到墙。”我急的大喊,陆明浩逗孩子玩,从来都是不管不顾,也不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你总这样,担心这担心那。孩子其实很喜欢这样玩,多刺激!”陆明浩嘴角上挑,很不耐烦。
  “你是刺激了,把我吓的要死。撞到墙,可不是鼓个包,破块皮的小事。”我坚持让他把孩子放下。
  “你有事没有?没有,我就下去了。”陆明浩把云舟往地上一放,转身欲离开。
  “哎!你把我扶下楼去看医生。我走不了路,起不来了。”那一刻里,我深感远嫁的女人,所要忍受的悲哀,有多么的不堪和疼痛。
  陆明浩回头看我一眼,确定我没有乱说话。才小心翼翼的去扶了我,“可是,我爸爸说了,大过年的不许去看医生,不吉利。”
  “你们家的人生病了,就可以看医生,可以吃药。怎么到了我,那么多规矩?我可记得去年,你小姨的儿子,你表弟正月初三来家里拜年。吃消炎药,还是你爸爸给倒的水。
  还有,你妈吃虾子过敏,不也吃了抗敏药?
  你爸爸吃的保健品,难道不是药品?
  你不给我找医生,我自己打120急救。以后,我再也不来你们家。免得把霉运带给你们,你们自己过年吧!”我当时心凉成冰块,发誓,再也不去他们家了。
  公公见我弯着腰被陆明浩扶下楼,眉头皱成川字,满脸阴沉。婆婆则嘀嘀咕咕道:“医生都回家过年了,哪里有人?”
  “我妈妈病了,要看医生,要吃药才能好。坏人。”我的小云舟突然冲向婆婆,对着她拳打脚踢。
  “你再打,我抽你屁兜。”婆婆生气的大嚷,拿过门背后的笤帚,用笤帚把拍云舟的屁股。
  小家伙捂着屁股跑向我,一把扯住我衣角,眼里噙着泪花。
  “云舟,跟着妈妈。”我牵了孩子的手,生硬的拽着陆明浩,非要他带我去看医生。
  我若不反抗,自己吃亏不说,身体垮了,害得还是自己,也害了我的小云舟。
  在我的坚持下,陆明浩开车带我去了镇上的诊所。婆婆倒没说假话,果然铁将军锁门,没有人。
  “门上有电话。”我指指大门上张贴的告示,云舟迅速的跑到门那里,指着门上的告示念叨:“电话号码。”
  我被小家伙的可爱逗笑了,“云舟,你又不认识字。”
  “我认识,电话号码。”云舟不好意思的笑笑,重新跑回我身边。
  陆明浩拨了医生的电话,不大一会儿,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爷爷。
 
 
第98章 原来是个兽医
  “是你们要看病?”穿白大褂的爷爷问。
  “是的,我结石犯了,您帮我打点消炎针。以前,也犯过,打几天针就好了。我有条腿,突然没有力,站不起来。生了孩子后,经常这样。
  我检查过,有严重的骨质疏松。医生说有可能是怀孕时,孩子吸走了母体大量的钙质。要我补点钙,我没当回事。您如果有钙片,我买两盒。”我一口气说完,听医嘱,我懂。
  白大褂爷爷点点头,笑道:“我正愁不会看,你自己知道病因也好。我都是看医生开的单子,给人打打针什么的。小地方,看个头疼脑热的还行,内科完全不行。”
  “您打消炎针就好,再拿两盒消炎药。”幸好,我每次看医生都是自己一个人。
  没依赖的人,也有好处。比如看医生,我会自己看药品,记住常用药。
  “再配点防粘连的药水,因为结石会导致粘连。”白大褂的爷爷像是跟我商量,又像是自言自语。
  “嗯。”我连连点头,只要不是打死人的药水,无所谓。病急乱投医,此刻的我超级像。
  “你们住的远吗?”白大褂爷爷拎着瓶瓶罐罐问。
  “不远,开车过去十分钟吧!”陆明浩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跟你们商量个事,去你们家打吧?我的诊所好几天没开门,冷的慌。现在开空调,等温度升上来,你们又要走了。咱们这正月里,诊所没生意。我能省点是一点,呵呵!”白大褂爷爷为人坦诚,我没意见。看陆明浩,他也点点头。
  带着白大褂爷爷回到陆家,公公黑着脸,给医生倒了茶水。
  屋后院子里,云舟围着白大褂爷爷带来的医药箱,转来转去。
  “这个是玩水的,我想要。”云舟指着注射器,对着我满眼期待。
  “云舟,那不是玩水的,是注射器,打针的。看,这样一戳。哎哟,妈妈要哭了。”我故意演给孩子看,他哈哈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白大褂爷爷给我手腕系上黄色的橡皮圈,握着我的拳头,眯缝着眼睛,歪着脑袋,左拍拍右拍拍,他在找血管。
  如此近距离,我仔细端详了白大褂爷爷。深深地皱纹,胡子拉碴。
  沟壑一样的脸颊,古铜色皮肤。只怕白大褂爷爷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岁了。
  他能找到血管吗?我疑惑着,却不敢表露。这可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当小白鼠,也得干。
  白大褂爷爷终于呼出长长地一口气,扒开针头套,对着斜射进来的阳光,整个人偏着,脑袋和身体歪成了和地面六十度的夹角。
  眼睛眯得连缝隙都没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针头终于刺进皮肤,只是,白大褂爷爷盯了半天,才拧开输液管上蓝色开关的滚珠。
  当我看见针头前端,我的手背皮肤缓缓地鼓起一个包时,刚要喊痛。
  白大褂爷爷赶紧拨回蓝色开关的滚珠,叹息道:“哎呀!打穿了。”
  小云舟摸着我的手,轻轻地吹气。
  “妈妈,你疼不疼?”
  “不疼。”我莞尔一笑,果然是我亲生的孩子,心疼妈妈。
  换了一只手,白大褂爷爷重复着刚刚的姿势,偏身体、歪头、眯眼、拍手背,一套程序下来,无色的液体终于缓缓地流进我的身体。
  白大褂爷爷舒心的展开眉头,神情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没吃早饭吧?血管太细,又脆,不好扎针。”白大褂爷爷收拾着东西,给我解释不成功的第一针。
  “嗯。”我点点头,哪里敢说东说西。明天,还指望白大褂爷爷来给我打第二针呢!
  “你会不会拔针头?”收拾完毕,白大褂爷爷问我。
  “会。”我微微一笑,“您要回去了吗?我把钱先给您,明天还麻烦您这个点过来。”
  “行,一共八十元。”白大褂爷爷乐呵呵的答应着,大过年的上门打针,两天的针药,总共才收八十元,我心里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目送着白大褂爷爷出去后,我才抬起刚刚鼓包的手,看了又看。
  陆明浩送完医生回来,告诉我说,白大褂爷爷七十二岁了。
  公公走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嘟囔一句:“他原来是个兽医,家里可有钱了。后来开了诊所,专门给人打针。”
  我低头不语,七十二岁的老人,家里有钱,还在给大家治头疼脑热,非常不容易了。
  婆婆做好了饭,公公把我面前的桌子搬到院子中央。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开开心心吃着饭。小云舟时不时的来我身边转悠几趟,却没有一个人问我吃不吃饭。
  我坐在墙边,吊瓶挂在窗子上。我转转身子,背对着他们,看院子外面的电线杆,还有天上的飞鸟。
  陆明浩吃完饭,坐在院子里玩手机。公婆收了碗筷,出去溜达了。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云舟静静地看着我,帮我按着胶布。我小心地拔出针头,又把它别进输液管里。看上去,手法熟练且专业。
  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饭的我,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去厨房看了看,又打开柜子瞧瞧。锅碗瓢盆都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菜叶,也没有一粒米饭。
  “陆明浩,你进来。”我心寒的喊着玩手机的陆明浩。
  “又怎么呢?”他说着话,两只眼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你们太过分了,如果不喜欢我来,就不要强行让我来你们家过年。什么意思?我打针怎么了?
  还不能吃饭?你们把桌子搬走,已经很过分了。现在,什么都不给我留?
  你坐在那,看见你父母过分的行为,你都不说一声?我一只手打针,另一只手可以吃饭呀?你们却把桌子搬走?太过分了。”我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陆明浩把柜子门打开,里里外外的找,又去开电饭锅盖子,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有土豆,你炒个土豆吧?我给你蒸饭。”陆明浩也感觉公婆做过头了,有点儿小内疚,主动帮我去煮米饭。
  我炒菜时,听见陆明浩在前院说公婆。
  “你们怎么都不给晓语留饭菜?”
  “我们以为她打针,没胃口不吃了。”公婆很坦然的回答。
  我冷笑一声,心里苍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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