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老公还在重症监护室，钱花了不少，人也受罪。可又能怎样？
我拍拍她的肩膀，“谷梦，打起精神，家里还有孩子。”
谷梦幽暗的眼睛，垂下眼睑，低头看地下。她如今工作不顺心，家里也不顺心。本来就孤僻的性格，更加孤僻了。
罗学恺问我中秋的时间有没有安排好，我乐呵呵的笑道：“牟格要一起。”
“随他便。”罗学恺没有太多排斥，很乐意的接受了。
挂了电话，我有些期盼陆明浩赶紧搬家的心情。
便利店里，排队抢购的师傅们，嘻嘻哈哈相互转告，“快点抢，别挑挑拣拣，一会儿连盐都没有了。”
看着排成W形状的队伍，我犹豫片刻，还是站到了队伍后面。
一箱奶饮品八十八元，比外面贵了三十元，我从鼻孔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物价高涨的让人始料不及。再这样下去，饭卡别说买东西了，连吃饭都不够了。
“啊！”才到楼下，我便听到了云舟的尖叫声。
提着一箱奶饮品，我一步跨两个台阶，火速上楼。
“云舟。”推开门，我大喊一声。
门口餐桌，云舟和陆明浩正在僵持着。
“干什么？”我皱着眉头质问陆明浩。
“我们吃过饭了，你回来晚。饭菜凉了，我准备给你装一个碗里，放锅里热着。”陆明浩讪笑着，脸色不自然。
“妈妈，你爱吃排骨对不对？”云舟扬起小脸，满脸憧憬，甚至有些小得意。
“对，妈妈爱吃排骨。”我笑眯眯的回答。
“哼。”小家伙回头对着他爸爸，重重地哼着。
“怎么回事？”我脸色难看的斜睨尬笑的陆明浩。
“我说给你盛点青菜，云舟不干，说你爱吃排骨。看，碗里都是他非要夹给你的排骨。”
“干的好，云舟，果然是妈妈的好孩子。”我欣慰地一把抱起孩子，他才四岁，已经懂得心疼妈妈了。陆明浩一家人，有好吃的从来都是护着自己的碗。
我瞅着桌上的剩菜，可不就是想要我吃他们不要的菜。排骨？可以留着明天吃。
这还是要离婚，才有的待遇。换做以前，我回来，只怕又是一滩空气。要么，我自己做；要么，我煮泡面。
“其实，你们，你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生活。何必，和我在一起，为几块排骨东躲西藏。”
我讥讽着陆明浩，公婆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他们的电视。
我刚要问离婚协议书写了没有，大门砰砰砰地响起。
“我来。”刚要开门的我，被陆明浩抢了先。
“三婶，你们家好难找。小区连个名字都没有，叫个什么家属区，的士司机都不知道。”
来人是陆明浩二伯的三儿媳，一个据说口碑相当好的女人。
但我不喜欢她，一天天的嚼舌根，真是不速之客呀！
二伯家有三个儿子，配着三个儿媳妇。妯娌间相互攀比厉害，连生孩子都要比个你死我活，更别说日常生活了。
黄城是个又偏僻又落后的区域，穷山恶水出刁民。
二伯家的儿子、儿媳，从老大成亲那天起，家开始四分五裂。
大儿子非要闹分家，率先给自己挑好地基，选好地段。要毁了老屋，重新做新房子。
随后进门的二儿媳，哪里肯干？老大拣好的朝向挑走，她凭什么要剩下的垃圾？两房吵的不可开交，从早到晚，见面就吵。
三媳妇进门时，二伯便中风了，整日靠轮椅维持着出行。二伯母单枪匹马没有能力压制三个媳妇的家庭内斗，同意分家。
老屋的地基在镇上，先进门的大儿媳，二儿媳，表示非要在老屋地基上建新房。
老三媳妇表现出了深明大义，表示自己不争老屋地基。愿意去另一头建新房，但要补偿款。
二伯母哪里有不同意的份，当即表示自己和二伯也搬走，换个地方建个简易的房子。
当时，二伯母的意思是，和老三家做邻居，还可以共一堵墙，省一笔钱。
老三媳妇就说了，妈，您在镇上住惯了的人，去农村不习惯。
我们打算把房子做村里，宽敞。其实，他们住的那个镇，和村连着，所谓的村和镇就叫法不一样，都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可那时候的人虚伪，对城里人的身份格外敬仰。站在路边，东边的房子属于镇，西边的房子属于村。
大家吃饭端着碗两边跑，城里人和农村人衣着打扮，生活习性哪里又不一样呢？其实都在一个圈子里生活。
可二伯母听的心里舒畅，是啊！她是城里人，怎么能去农村住？
二伯母心甘情愿的和二伯在离老屋五百米的地方，又弄了块巴掌大的地基，建了个类似仓库的一通间的房子。
除了大门，还有一扇窗户。里面没有任何隔断，靠里面放一张床，依次排队放一张四方桌，一张老式的五屉柜放衣物。
靠门口搭一个灶台做厨房，几把没有椅背的破椅子。一个颐养天年的家诞生了，二伯和二伯母至今还那样住着。
我和陆明浩谈恋爱时，他带我去见了他所有的亲戚。唯独他二伯母家，他只说有这户亲戚，绝口不提带我去家里的事。
第102章 二伯母家
婚后第一年的春节，按照习俗，新媳妇要带着礼品去亲戚家拜年。
陆明浩让我远远站路边，他一个人提着礼品去了二伯母家。
真的就是去了一趟，把礼品往家门口一放，说了两句客气话，转身就走了。
那时，我好纳闷，二伯母家是怎么呢？
直到生了云舟，我才第一次去二伯母家。
我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屋子里一股子没有晒过太阳的霉味。
二伯躺在床上抽烟，烟雾缭绕。时不时的，二伯对着地面很大声地吐痰，频率之高，和他吸气抽烟几乎一致。
我尽量坐在门口，忍受着冬日刺骨的寒风，也不肯往里坐一下。
二伯母很客气的端了一杯茶，我接过来，烫手的很，四下望望没地方放。
陆明浩说放地上，我看看满是浓痰的地面，迟疑着放下了。那杯茶，我再没端过。
一个果盘，里面放了瓜子花生。二伯母端去床边，二伯黑乎乎的大手抓了一把，又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啪地吐到地上。
二伯母又端来我面前，喜笑颜开的邀请我吃。我连连摆手，二伯母愣是热情的往我怀里塞。
我无奈的尖着手指头捏了几颗，放手里攥着，任凭二伯母劝说，如何好吃，我都笑而不语。
坐了几分钟，头皮发麻、恶心干呕的我，不停给陆明浩使眼色，他才借口孩子小，要赶紧回家。
我才逃离般的冲出了弥漫着腐烂味道的房子，站在大街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带灰尘的空气。
手里攥着的几颗花生，我丢进了路边的草丛。想起二伯那一口又一口的浓痰，我哪里敢吃？
陆明浩哈哈笑着，问我是不是好恶心。
接连又去了几家亲戚，我愣是一口水都喝不下。最后，口干舌燥的回到陆明浩家。
进门第一件事，反反复复洗手。洗完手，干渴的像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我，牛饮了三大杯水。
公婆问陆明浩，我怎么渴成那样，亲戚家连水都没有喝吗？
陆明浩哈哈大笑的说，顺路先去了二伯母家。在对待二伯母家卫生的问题上，公婆倒是没有为难我，甚至和我达成一致，确实恶心。
公公还埋怨陆明浩，怎么不先去别人家。陆明浩说，顺路，就先去了。
免得到了饭点，再去二伯母家，万一她留我们吃饭，可怎么办？
“别说白晓语吃不下，喝不下，就是我和你妈去了，我们也不敢吃她家东西。满屋子的痰，你二伯母也不晓得弄个痰盂。吐的满地都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从那以后，公婆再也没要求我去二伯母家，当然，他们也很少去。每次遇见，也是过门而不入，站在门口讲几句便走。
二伯中风的人，经常头疼脑热，二伯母一人弄不了，就近找大儿媳和二儿媳。满屋子的痰不仅击退了邻居，也同样击退了两房媳妇。
他们经常推三阻四，不愿意去。老三家离的远，相比站在门口喊一声便能听见的老大老二家，走路需要十分钟的老三家，显得格外遥远。
老三媳妇说是把房子建在了农村，和婆家却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但二伯母心疼三媳妇的大度，把镇里的地基都让给了他们，自己去了农村建房。大小事情，很少去找她。
三媳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常常笑话两个妯娌年头吵到年尾。
唯独她不吵不闹，又不受公婆干扰，逍遥快活，如同世外桃源般生活。
三房媳妇，能耐高低，一眼看出。三媳妇格外讨喜，左右逢源。
时间久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渐渐品出味来，对老三媳妇的奸诈，心机，有了提防。
再公婆有事，从前吵的看一眼都烦的两房媳妇，联合起来，大小事情都一律喊上老三媳妇。
只要她不去，她们便借口孩子调皮，家里忙，老三家孩子乖巧都不去，她们更没有空。
捧着把老三媳妇挤到前沿打头阵，以她马首是瞻。老三媳妇去伺候了几趟二伯，再回来听见妯娌喊，立马收东西回娘家。连带着老公孩子，齐刷刷地躲避。
这种品格的人，自然不在我眼中。她在自己家闹心机，也就罢了。心机、挑拨离间还来到我的家里。
经常跟婆婆打听我娘家的事，公婆贪图我娘家钱财，她有一半功劳，姑姐有一半功劳。
这个女人，今天跑我家来干什么？
还有，谁说小区没有名字？明明叫向阳小区。潇城一个大企业的集资建房，业主习惯性地称呼为家属区。
“三嫂，真是稀客。”我咧嘴浅笑，来者是客。再不待见，也不能失了礼节。
然而，这个女人没有弄清楚形势，她把我的问候，当成了空气，自然的过滤了。
我饶有兴趣的看一眼陆明浩，眼里满是戏谑的嘲笑。这是我家，她还想来耀武扬威？
“张琴，你可来了。累坏了吧？快点坐。都说了来潇城，还住什么宾馆，家里再没地，也得挤着让你住一夜。”婆婆眉眼舒展的如同中了五百万大奖。
三嫂大名叫张琴，她大摇大摆的参观了下我狭窄的房子。讥讽道：“三婶子，这么小的房子，哪里赶得上您老家房子宽敞。啧啧啧……您住的多憋屈呀？不是说家里很有钱吗？难道都是传言？”
“唉，我们命苦，命里没有你婆婆命好，摊上的都是好媳妇。我就受气包命，这辈子是不舒心了。”婆婆有了帮手，说话直截了当的针对我。
哼，我冷哼一声，摇摇头。这些人，真是……无药可救。
就是这样的破房子，陆明浩还没有钱买呢！
在我家不搭理我？进门就寻架吵？那我今天就好好冷眼旁观，看你们如何作妖。
当即，我也不说话。把云舟给我愣抢的排骨，放锅里热了热。
其实，我还真不爱吃肉。我有些挑食，吃肉一定要吃品相好看的肉，哪怕味道不好都行。
婆婆做肉，只要是块肉，她从来不剔除肉眼可见的血管。那些囊囊膪的劣质肉，她也是一锅乱炖，或是乱煮。
我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把不吃的部分，使劲儿撇出去，丢到垃圾桶里。
“云舟，看姑妈给你带了什么？”三嫂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奶茶，云舟看一眼，摇摇头，“不要，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喝奶茶。”
“哎哟！你妈真厉害。”三嫂话里带话，这是要跟我直接干架吗？
第103章 每次都讲的哭
“我再厉害，也赶不上三嫂一个手指头。不光在自己家厉害，来我家也厉害。不过，你在自己家厉害，我真正管不着，也无需我管。
可来我家厉害，那你看错人了。请你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我报警说你私闯民宅。”我冷笑着，下逐客令。
“白晓语，谁愿意来你家。我来你家了吗？我是来我三婶子家串门，关你什么事？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张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恶狠狠地和我吵架。
“陆明浩，你看看吧？是你弄走，还是我打电话报警。”说完，我拿过身边的一本书，卷成卷，对着张琴指向我的手臂，「啪」地打过去。
她躲闪很快，但尖锐的骂声更快。“白晓语，你个疯女人，你也配进我们陆家的门？”
“我不配，你配，你最配了。妯娌吵架很正常，可堂妯娌吵架，还寻上门吵架，你属于头一份。”我揽着云舟的身子，拥着他进了卧室。
陆明浩随后跟了进来，“晓语，三嫂心情不好，别计较。她儿子病了，咱们老家镇上的医生水平有限，去省城又贵，便来了潇城。好歹也是个地级城市，医疗水平差不到哪里去。”
“你说这些，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来我家，首先得尊重我。她连身为主人的我，都可以寻着骂，难道我还要陪她笑脸？”我深吸一口气，冷淡地回应三嫂儿子生病的事。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三嫂儿子好歹也是你侄儿，她身为母亲，着急脾气不好，你不应该体谅些吗？”
陆明浩眼里话里对我的责备，反倒是三嫂没有一点儿问题。
在陆家，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陆明浩不说，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个侄儿？二伯家的孙子孙女，来陆家，从来没有人喊过我。
没有正式的称谓，我不认可他们和我的关系。
“陆明浩，算我求了好吗？你赶紧搬家，我真没有精力和你妈、你爸，还有你，现在又冒出个张琴吵架。我活着是为了开心，而不是为了和你们吵架。”我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得清楚，道得明白的委屈。
“不要动不动就提离婚，我去跟三嫂说，让她住宾馆。家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有床。”陆明浩上下扫了我一眼，悻悻地出去了。
我听见他很小声地哀求三嫂，让她不要闹了。三嫂压低着声音说：“我哪是要和她吵架，我是替你们出气。看她把你爸妈给气成啥样了，你妈给我打电话，每次都讲的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