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阮对父亲的状况长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在机场接她时,脸上多少也有些倦态,忍不住想去陪他。
打算开口的时候,他却一个劲儿的劝她早点睡,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无奈,洗了把脸睡觉,只睡了两个小时。
醒过来没一会儿,阮也也醒了,许清阮掏出手机准备点早餐,下意识看看窗外,一片阴沉,随即很快的下起了雨。
“我不吃了,没食欲。”阮也驼着身子坐在床边梳着头发。
“早餐还是得吃点。”许清阮说,“状态好了爸爸才不会担心。”
“叩叩”门被人敲响,一开门,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她面前,身上有丝丝冷感,浅浅的笑了下,举起手里沉甸甸的袋子。
严明谨给阮也打了招呼,而后边拆开袋子边说,“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就按自己的想法点了一些小笼包豆浆还有肠粉。您趁热吃。”
刚好是三人份的,阮也搬了个凳子给他坐下,扯了扯笑容,“辛苦小严了。”
“不辛苦,应该的。”他把筷子递给她。
隐约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咖啡味,她若有所思。
“不好吃吗?”见她没吃多少,倒是一直盯着自己,很快,她站起,把人带了出去。
到一个消防通道,许清阮深呼吸,抑住情绪,“你多久没休息了?”
应该有一天多了吧,一靠近,鼻腔里都是浓烈的咖啡味。
她一直在拿捏她这个人,简直被掌握于股掌,她很不甘心,但也很出奇的接受。
是个很奇怪的心理。
他说的应该,是指他追她这个期间,是很有把握的。
可她做的事,符合她这个人的性格,却又不像是她会做的。
心一横,扯着衣领垫起脚尖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左耳迅速的发烫起来,她应该害羞的,但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直视他。
腰间突然多了一股力道,把她与他距离拉进。
男人埋在颈窝里,吐出一气,低着声:“先欠着,回去你可别后悔。”
—
“诶,怎么关门了。”林野站在酒吧前望着卷帘门。
“你之前说的那个酒吧老板娘,咱们今儿是看不到了,可惜可惜。”
“我也想见大美人。”朋友拿胳膊戳了戳林野,“你知道老板娘几点开店吗?”
林野摇头。
过马路时随意一撇,瞧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酒吧店前,看了片刻又很快离开。
旁边停着的警车下来俩警察,三人说了什么男子很快离开。
林野愣愣的站在原地,略带好奇的观察着。没一会儿,立刻又被朋友给带走。
警车旁站着一位年老的警察,抽着手里的烟,望着走远的人。
“老大,我们为什么不拦着他呢?”旁边的年轻民警很担心的说,“江哥再这样下去很危险的,可不能一直暴露啊。他这是明知故犯啊。”
老警察看了看手里快熄灭的烟头,“他都多大人了,自己心里有数。”
“再说了,做咱们这一行,得有随时赴死的准备,他也早有打算的。”老警察抿了抿嘴,轻轻叹气,把烟丢垃圾桶就带着后辈继续巡逻了。
北京,第三医院。
许清阮是肿着眼出病房的,手里塞了一堆纸团,正在找垃圾桶,就看到不远处在缴费的严明谨。
“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换我来吧。”他都多累了,一直在忙活。
许清阮于心不忍,没等回应,一把把单子拿来,大致看了看。
她家是不差钱的,但看到上面的金额,还是有些怔了怔,掏出手机就要还给他,“你哪来那么多钱的?”
手被拦住,“我说了,这是应该的。”严明谨揉了下眼,“以后还得更多的地方花钱,你自己要攒好。”
“那你回答我,这钱是什么钱?”
究竟做的什么工作,能一下子拿出来五位数来,还一点也不心疼。
“发的工资。”严明谨手握上去,带着她去病房瞄了眼,“小哭包,叔叔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
“不是说出了一场小车祸吗?肇事者呢?”许清阮一想起爸爸手上的针眼和病服就心疼的厉害,许建平身体一直很健康的,医院都极少会来,如今却躺在病床上,说话都要喘口气说。
“也不算是肇事,当场就报警处理了。”
他轻声告诉她,是一位母亲急着接孩子,一时没注意,手上的电动车开太急就撞到了人。
闻言,她也有种灭不下烧不起的情绪。
正午时,那位母亲带着水果来了,两大筐水果,一进病房就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
许清阮看过去,这位母亲扎着马尾,衣服很旧了,胳膊地方的布料都是用其他颜色的布块缝上的,黑色的头发里有不少的银丝混杂。
阮也没想搭理人,冷冷的瞅了下,继续切苹果。
“阿姨,您跟我出来下。”许清阮打破这沉静,带着人走出去。
“小姑娘啊,我当时的确太心急了,没注意就撞到了你爸爸,我也很后悔啊。”这母亲说着抹了把泪,手都在微微颤抖。
许清阮深呼吸,“赔钱吧,赔医药费就行了。其他您就不用管了。”
“要……要赔多少?”
“八千。”
“我们家是农民工,孩子也要上学,学费一交,手头连吃饭的钱都困难了……”老妇人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懊悔,开始扇自己巴掌。
许清阮制止住,态度平静,“阿姨,您不容易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医药费您不赔,警察也会催你们赔的。”
“七千五,没得商量了。”说罢,她就走远了。
身后传来弱弱哭声,她置之不理。
事后阮也说,“我们不能因为对方的家庭条件就对人心软,态度更不能软下来。你爸出了事,是真真切切的。”
阮也早就知道那老妇人的经济状况,可她没有同情,更加是冷漠。
许清阮明白,人都是抱有侥幸心理的,这件事因为怜悯草草了事了,下次是还敢的。
有时,同情心是不该有的。
许是见许建平能吃能唠嗑了,阮也心态放松了下来,“你和小严,关系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
“妈,我还没问你呢,你什么和他那么亲昵了?”还叫他小严呢。
阮也嗔了她一眼:“你别转移话题啊,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咳咳。”许建平咳嗽了声,“安静点好吧。”随后翻了个身子。
“我早就说了,你的宝贝女儿早晚要嫁人的,再舍不得也得舍得。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出现在她身边,你做父亲的难道不该为你女儿开心?”阮也很气愤,自许建平见到严明谨后,态度一直恶劣,爱答不理的。
严明谨做了那么多,到处奔波替他缴费,挂号,觉都没睡好,这些阮也都看在眼里,结果许建平倒是一脸欠样。
“安静点安静点,我现在还是患者呢。”许建平抱怨道,“你一直喋喋不休的,让我怎么养病啊。”
“阮阮,你先出去陪陪小严。”阮也说着就把许清阮推出去,摔了门。
—
他倚靠在一旁,一出来就笑着望着她,“去吃点什么吗?”
“严明谨。”
“嗯?”
“你还挺厉害的,我妈现在的态度完全就是认定你是她的你女婿了。”许清阮说,阮也的性子挺倔的,很难有人能改变她的看法。
他笑了,“那我再努把力,争取争取两年内结婚?”
“我还没答应和你在一起呢。”
“亲了就不打算负责了?”严明谨挑眉,语调慵懒,走几步靠她身上,“我困了。”
许清阮叹息,顺顺他背,“辛苦了,吃了饭回酒店睡觉去。”
快出院那天,本以为顺利了,上午见着许建平有说有笑的讨论综艺,下午突然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许清阮很难接受这突来的事,“到底怎么回事?爸不是已经好了吗?”
“阮阮,你别急就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了。”阮也牵着她,“医生说这个手术两个小时就能好。”
见阮也这么镇静,许清阮问,“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爸爸要做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我让阿姨别说的。”严明谨走过来。
许清阮不理解,如果只是一个小手术为什么要瞒着她。
除非,这个手术有极大可能会危及生命,医生也无法保证。
她想了想,许建平是头着地的,怎么可能才几天就好那么快了,期间也没怎么做检查。
医生来的时候阮也也在找理由,叫她出去买有的没的。
“是不是……都在骗我?”许清阮垂下头,淡淡的问,“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能告诉你是突发性脑出血。”严明谨说,“医生会尽全力治好叔叔的。”
他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知道她提早得知这消息可能会接近崩溃,所以才劝着阮也瞒着。
两个小时过去,灯还没灭。
“为什么……还没结束?”许清阮喃喃道。
她见过死亡,时间一秒秒过去,那种可怕的面临死亡感就一步一步地朝她袭来。
“我去趟厕所。”路上摸着口袋,没有烟和酒在身边,无法短暂逃避现实了。
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吹着风,她想一个人呆着,也知道他在远处陪着自己。
是她太胆怯了,现在很想念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许清阮什么都不怕……
又往前了一步,更靠近栏杆,余光里他跑了过来,“阮阮,回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做傻事。”许清阮想了想,转头说,“我是不是扫把星啊,所以在我身边的人都会倒霉,我是不是不该回国?是不是……永远一个人才行?”
“我好不理解,为什么生活要我经历这些?老天爷这个混蛋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我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吧。”许清阮低头嘲笑自己,吹来的风刮起发丝,遮住暗淡的眼,“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配你喜欢,我多脆弱啊,发生一点事就矫情个要死要活。高中时的许清阮早死了。”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什么阶段,是因为你这个人。”严明谨朝她伸手,眼神坚毅,“许清阮,你身边还有我。”
第48章
“这告白, 还挺令我心动的。”许清阮走下来,撩了下头发,莞尔一笑, “别担心我了, 傻瓜。”
他紧握着她手不放,生怕和那风一样,飘过就没了。
她把手回握,“我这可是认真的, 态度坚定不移。”
“我知道。”严明谨说。
他心里有汹涌的惊涛骇浪, 但完美的掩饰在平静的脸色下。
回到手术室,灯已经灭了。
有个医生在等着他们,翻了翻病历, 说:“患者的手术很成功,留院观察几天,状态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平安出院了。”
许清阮抿抿嘴, “真的……不要再动什么手术了吗?”
“不用了,接下来好好调养就行。”
这话是一针定心剂, 使她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按着医生的建议,去买了点水果食物, 到病房门前, 许清阮却拉着他不动了, “你和我爸聊过几次天了?”
严明谨就猜到了,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虽然没说过几次话, 但叔叔人一定很好相处。”
“……”
并没有,反而许建平不怎么喜欢严明谨, 这她都看出来了。
许清阮觉得这次见家长得慎重,之前许建平一直因为病情而没怎么在意严明谨。
这病好了, 精气神儿也回来了,得好好郑重的让两人见一面。
“要不你换身衣服吧,去酒店换一身西装过来?”许清阮问。